傍晚,她不出所料的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好的,這是根據你提供的情節續寫的第二章:
冰涼的手機外殼幾乎要被掌心的汗浸濕。林笙把聽筒緊緊貼在耳邊,指關節因用力而泛出缺乏血色的白。
“……媽,真的只是正常上課,還沒考試,沒有排名?!彼穆曇羝椒€。
“沒考試就能松懈?林笙,你搞清楚,從省重點轉去南城一中,不是讓你去度假的!”母親的聲音透過聽筒,依舊鋒利如刀,精準地剔除任何可能存在的懈怠,“新班級怎么樣?有沒有跟年級第一同桌?有沒有主動去認識競賽班的老師?交朋友要挑有用的,帶眼識人,別跟那些不三不四,自甘墮落的廢物混在一起,聽見沒有?”
每一句問話,都像一把無形的尺子,冰冷地丈量著她每一分鐘的價值??諝馑坪醵急怀樽吡?,只剩下耳機里傳來的、令人窒息的指令。
林笙含糊地應著“嗯”、“知道了”,直到對方終于掛斷,耳邊的嗡鳴聲卻持續不散,仿佛那尖銳的聲波已刻入骨膜。
她抬起頭,無意間看到自習室光潔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一張蒼白、空洞,寫滿了疲憊和茫然的年輕臉龐。
像一張等待被打分、被批注、被修改的試卷,所有的情緒都必須控制在“合格”的邊框之內。
逃。
這個字毫無預兆地、猛烈地竄上心頭,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沖動。
她猛地站起身,幾乎是踉蹌地沖出了自習室。
走廊、樓梯、穿行的人影……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她只想找一個地方,一個沒有目光、沒有聲音、沒有“標準答案”的地方。
實驗樓頂層。銹跡斑斑的鐵門虛掩著,一塊寫著“天臺封閉,嚴禁入內”的牌子歪斜地掛在把手上,像個被遺忘的警告。
推開門的瞬間,巨大的風立刻灌滿她的校服,吹得她劉海瘋狂舞動,幾乎睜不開眼。
這里空曠,破敗,卻自由。
她蹲到巨大的水泥水箱投下的陰影里,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墻面。沒有眼淚,只是睜大了干澀的眼睛,望著遠處操場上那些奔跑跳躍的微小身影。
他們像一部被設置了慢放的黑白默片,無聲,遙遠,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玻璃。
“……再這么下去,會瘋的吧。”她抱住膝蓋,把臉埋進去,聲音輕得像嘆息,消散在風里。
“誰在我地盤?”
一個低沉的、帶著些許被打擾的不耐煩的男聲,毫無預兆地從背后陰影處傳來。
林笙像被電流擊中,猛地回頭,心臟幾乎跳出喉嚨——又一次,撞進那雙漆黑的眼。
沈放。
他今天沒穿校服外套,只一件簡單的黑色純棉T恤,被頂樓的風吹得緊貼上身,勾勒出清瘦卻利落的鎖骨線條。
他斜倚著另一個水箱,指尖懶散地捏著一罐冰可樂,鋁罐外凝結的水珠正順著他的指骨蜿蜒而下,滴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洇開深色的小點。
“好學生也逃課?”他揚了揚眉,語氣似乎比昨天圍墻邊那次要稍微柔和一點,但那目光里的天然侵略感并未減少分毫,像獵手打量著意外闖入領地的生物。
林笙下意識地站直身體,脊背緊緊貼住冰冷的水箱壁,像一只被現場抓包、無處可逃的貓,全身的絨毛都本能地豎了起來。
尷尬和緊張在兩人之間短暫地凝固,只有風聲呼嘯。
忽然,沈放褲袋里的手機劇烈震動起來,嗡嗡聲打破了僵持。他低低咒罵了一句,極其不耐煩地掏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擰緊,但還是接了起來。
“……知道了,煩不煩?文件在我書桌上,自己找。”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掩不住那股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戾氣和煩躁,“商科夏令營?我說了不去。聽不懂人話?”
他頓了頓,聽對方說著什么,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諷刺的弧度:“老頭,你安排你的,看我聽不聽就完了?!?
說完,根本不等對方反應,他直接掐斷通話,甚至干脆利落地關了機,將手機像扔垃圾一樣塞回口袋。
幾乎是同一時間,林笙握在手里的手機屏幕也亮了起來,冰冷的白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媽媽:十分鐘后,拍照發今晚詳細自習計劃表過來。精確到每分鐘?!?
她的指尖無法控制地開始發抖,冰冷的恐懼順著脊椎爬升。
她深吸一口氣,幾乎是狼狽地狠狠按下了側面的靜音鍵,讓屏幕不甘地暗了下去。
兩部手機,先后陷入沉默。像一場荒謬的,同步上演的鬧劇,倉促謝幕。
頂樓的風繼續毫無顧忌地吹著,卷起塵埃和細微的垃圾。
他們隔著不到三米的距離,空氣里卻莫名彌漫開一種同病相憐的、被無形絲線操控的疲憊感。
沈放的目光銳利,捕捉到她迅速偏頭試圖掩飾的,微微紅腫的眼尾。
他忽然極輕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被風扯得有些散,卻清晰地鉆入她耳中。
“原來昨晚看著要告狀的小鹿,今天也會紅眼睛?!?
刻意的調侃,并不帶多少真正的同情,反而有種戳破偽裝的惡劣。
林笙猛地轉回頭,有些惱怒地瞪著他,不想被他看見自己最狼狽脆弱的時刻。
他卻渾不在意,反而朝她走近了幾步,在距離她只剩一步遠的地方停住。
他個子很高,這樣近距離地站著,本該帶來極強的壓迫感,但他只是隨意地單手插兜,另一只手還捏著那罐可樂。
“喂,”他開口,語氣隨意得像在討論天氣,“做個交易怎么樣?”
林笙完全怔住,懷疑自己聽錯了。
“假扮情侶。”
四個字,像四顆棱角尖銳的石子,狠狠砸進她早已波瀾四起的心湖,激起驚濤駭浪。
沈放不等她反應,語速加快,邏輯清晰得不像臨時起意,仿佛早已權衡過利弊。
他甚至抬起空著的那只手,撐在她身側的水箱壁上,形成了一個極具掌控感的半包圍姿態,但身體卻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聽著,第一,你媽不是要你交有用的朋友?年級第一我常拿,家世清白——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長得帥……”他頓了頓,極其自戀且理所當然地指了指自己,“我全占。你帶我回去交差,她大概率閉嘴,覺得你‘進步’了?!?
“第二,我爸,就剛才打電話那個,天天逼我收心,繼承家業,最好立刻打包扔去國外讀商科管公司。但如果我沉迷戀愛、不思進取,為了個普通女孩要死要活,他反而會投鼠忌器,怕刺激我做出更出格的事,暫時不敢動我。”
“第三,協議期間,互不干涉對方私生活,不越界,到期自動解除,干凈利落?!?
“第四……”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點玩世不恭的壞笑,沖散了剛才談判式的嚴肅,“誰先違約,誰就去周一升旗儀式后的操場上,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跳完整支《新寶島》?!?
林笙睜大了眼睛,像在聽一個匪夷所思的天方夜譚。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荒謬!”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荒謬?”沈放嗤笑一聲,眼神掃過她緊握的、屏幕早已暗下去的手機,意有所指,“荒謬總比被活活逼瘋強,不是嗎?好歹有個喘氣的機會?!?
他忽然俯身靠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氣音,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像惡魔在耳畔低語。
“只是假裝談個戀愛而已。演戲你總會吧?”
“想想看,有了這個借口,你不用再絞盡腦汁對你媽解釋你為什么哭,為什么需要獨處為什么成績偶爾波動。我也不用立刻被空投到半個地球外去學怎么算計人心和鈔票。”
“各取所需。雙贏?!?
他的呼吸帶著冰可樂殘留的絲絲涼意,拂過她的耳廓。
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細碎的陰影,模糊了那雙黑眸里慣有的冰冷,竟顯出幾分蠱惑人心的專注。
林笙下意識地看向樓下。
紅色的塑膠跑道在陽光下格外刺眼,一圈圈環繞著綠色的草坪,像一道精心鋪設的、華麗而窒息的絞索,捆住了無數個像她一樣的身影。
耳邊呼嘯的風聲似乎消失了,世界里只剩下她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砰,砰,砰,催促著一個決定。
良久,久到沈放幾乎以為她要拒絕。
她聽見自己喉嚨里擠出極輕極輕的一個字,破碎,卻清晰:
“……好?!?
沈放挑眉,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又或者無論她答應與否,他都無所謂。他伸出右手的小指,遞到她面前。
“成交,”他看著她,眼里閃過一抹難以捉摸的光,語氣拖長,帶著某種戲謔的正式感,“……女朋友?!?
林笙顫抖著,也伸出自己的小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
指尖相觸的瞬間,冰涼與微溫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