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偷查煉丹房
- 人間道,分裂人格
- 子墨老爹
- 3922字
- 2025-08-24 14:20:00
晨露在草葉上凝成細小的珍珠,被第一縷陽光照得透亮。張凱蹲在演武場的石階后,看著玄陽道長的身影消失在道觀門口,道袍的下擺掃過帶露的青苔,留下一串濕漉漉的痕跡。
“走了?”王玄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點沒睡醒的沙啞。他手里攥著半塊干硬的饅頭,是今早從齋堂偷偷拿的,咬在嘴里像嚼木屑。
張凱點點頭,目光落在煉丹房的方向。那扇朱漆木門緊閉著,門環上的銅綠在晨光里泛著暗啞的光,像只沉默的眼睛。自昨夜聽到那兩個聲音后,這扇門在他眼里就成了道生死線——門后藏著的,或許是打破困局的鑰匙,更可能是吞人的深淵。
“真要進去?”王玄咽了口唾沫,饅頭渣嗆得他咳嗽兩聲,“師傅臨走前看了煉丹房三眼,說不定設了圈套。”
張凱摸了摸袖袋里的桃木片,王玄刻的“雷”字邊緣被摩挲得光滑。他想起老劉脖子上的黑發,李青墳前的生辰八字,還有師傅房里那個陰冷的聲音——沒有退路了。“圈套也得闖。”他站起身,道袍的褶皺里抖落幾片草屑,“你在外面望風,我進去。”
“不行!”王玄拽住他的胳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要進一起進。我哥的日記里說,煉丹房有‘活門’,萬一你被困住,我能救你。”
張凱看著他眼里的執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自進觀以來,王玄總愛跟他拌嘴,搶他的饅頭,笑他劍招練得爛,可真到了節骨眼上,這小子比誰都靠譜。“好,一起進。”
兩人繞到煉丹房側面的柴房,這里堆著半人高的劈柴,霉味混著松脂香鉆進鼻腔。王玄踩著柴堆爬上墻頭,撥開茂密的爬山虎,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破洞——是以前修補屋頂時留下的,常年被藤蔓遮著,鮮少有人發現。
“我哥以前就從這兒偷著進。”王玄壓低聲音,率先鉆了進去,落地時帶起一陣灰。
張凱緊隨其后,腳剛沾地就被嗆得直咳嗽。煉丹房比外面看著大,正中央擺著個巨大的黑陶煉丹爐,爐口積著厚厚的黑灰,邊緣掛著些未燒盡的黃紙,像凝固的血痂。墻角堆著些壇壇罐罐,標簽上的字跡模糊不清,隱約能認出“硫磺”“朱砂”等字樣,與他之前發現的火藥殘渣對上了。
“小心點,”王玄的聲音壓得極低,手里舉著根點燃的火折子,昏黃的光線下,他的影子在墻上晃得像團鬼火,“我哥說師傅在房梁上掛了鈴鐺,一碰就響。”
張凱抬頭看,房梁上果然懸著幾串銅鈴,鈴鐺口纏著紅線,在穿堂風里微微晃動,卻沒發出半點聲響。他湊近了才發現,鈴舌被松香粘住了——是王玄做的手腳?還是師傅故意沒上緊?
“先找鎮鬼圖。”張凱的目光掃過四周,墻壁上掛著幾幅泛黃的道畫,畫的是三清祖師像,筆觸陳舊,顏料都快剝落了。王玄的哥哥說圖上標著封印位置,難道藏在這些畫后面?
兩人分工合作,張凱檢查東面的墻,王玄負責西面。手指劃過粗糙的墻面,灰塵簌簌往下掉,嗆得人嗓子眼發疼。張凱摸到一幅《太上老君煉丹圖》時,指尖突然觸到一處凹陷,像有塊磚是松動的。
“這邊有問題。”他招呼王玄過來,兩人合力把畫掀開——墻面上果然貼著幅圖!
不是紙畫,是用朱砂直接畫在墻上的。圖上畫著清風觀的輪廓,像張簡易地圖,七個紅點分布在不同位置,像七星連珠。其中三個紅點已經變成了黑色,位置正好對應李青的廂房、老劉的柴房,還有……三清殿旁邊的一間空置小屋——張凱突然想起王玄的話,他哥五年前死在了觀里。
“這就是鎮鬼圖!”王玄的聲音發顫,火折子湊近了些,“紅點是……是替身的位置?”
張凱的指尖劃過那些紅點,朱砂的紋路里嵌著細小的沙粒,像干涸的血。他數了數,七個紅點,三個已黑,剩下四個里,有一個正對著自己的廂房。“下一個是我。”他的聲音干澀,像被砂紙磨過。
王玄沒說話,突然蹲下身干嘔起來。火折子掉在地上,光焰搖曳中,張凱看見他的肩膀在抖——不是害怕,是憤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七個……他要七個替死鬼!”
張凱撿起火折子,重新點亮。光線下,他注意到鎮鬼圖的中心位置畫著個復雜的陣法,與李青描述的石板圖案一模一樣,只是線條更清晰,陣眼處標著個“封”字,與師傅念珠上的刻痕如出一轍。
“封印在這兒。”他指著陣法的位置,就在煉丹房的正下方,“李青說的石板,應該就在這底下。”
王玄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地面鋪著青石板,與別處并無不同。他走過去跺了跺腳,石板發出空洞的回響,底下果然是空的。“咋打開?”
張凱蹲下身,仔細檢查石板的邊緣,發現西北角有個不起眼的凹槽,形狀像片柳葉。他試著把桃木片插進去,輕輕一撬——“咔噠”一聲,石板竟真的松動了。
兩人合力掀開石板,一股濃烈的腥氣撲面而來,像腐爛的血肉混著鐵銹。火折子往下照去,底下是個黑黢黢的洞口,深不見底,隱約能看見陡峭的石階,蜿蜒著通向黑暗,像條張著嘴的蛇。
“封印就在下面?”王玄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火折子的光在洞口晃了晃,照出石階上的斑駁血跡。
張凱沒說話,注意力被桌下的一個鐵盒吸引了。那盒子是黑鐵打的,巴掌大小,鎖扣上銹跡斑斑,卻被擦拭得很干凈,顯然常被人翻動。他把鐵盒拖出來,試著用桃木片撬鎖——“啪”的一聲,鎖開了。
盒子里鋪著層朱砂紙,上面放著三張黃符,每張符上都用朱砂寫著名字。張凱的心臟猛地一縮——最上面那張寫著“張凱”,字跡凌厲,與鎮鬼圖上的朱砂如出一轍。下面兩張是“王玄”和“李青”,墨跡還帶著點濕潤,像是剛寫不久。
“他連你都沒放過……”張凱的指尖冰涼,把符紙捏在手里,黃紙薄得像層皮膚,“這符是干啥用的?”
王玄湊過來看,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是‘祭魂符’!我哥日記里畫過,貼在替身身上,能把魂魄鎖在觀里,永世不得超生!”
張凱的血液瞬間凍結了。永世不得超生?師傅不僅要他們的命,還要他們的魂永遠困在這鬼地方,當封印的養料?他突然想起老劉吊在房梁上的樣子,那絕望的眼神里,或許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不能讓他得逞!”王玄搶過符紙就要撕,卻被張凱攔住了。
“留著。”張凱把符紙小心翼翼地折好,塞進貼身的衣袋里,“這是證據。而且……說不定能反過來用。”
王玄愣住了:“反過來用?咋用?”
“我還沒想好。”張凱的目光落在洞口,“但總得留一手。先看看封印再說。”
他把火折子遞給王玄,深吸一口氣,踏上了通往黑暗的石階。石階很陡,每一步都發出“咯吱”的聲響,像骨頭摩擦。腥氣越來越濃,石壁上滲著些暗紅色的液體,像未干的血,沾在手上黏糊糊的。
走了約莫百十來級,石階終于到了底。眼前是間不大的石室,正中央立著塊巨大的黑石,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與鎮鬼圖中心的陣法一模一樣。符文凹槽里嵌著朱砂,有些地方已經發黑,像是失效了——這就是清風觀的封印。
黑石周圍散落著些白骨,大小不一,有的還戴著道冠,顯然是以前的替死鬼。王玄看得臉色慘白,捂住嘴才沒吐出來。“五十年前……我哥……他們都在這兒?”
張凱沒說話,手指撫過黑石上的符文。最中央的“封”字已經裂開了道細縫,寒氣正從縫里往外冒,與他玉佩裂縫里的寒意如出一轍。他突然明白,師傅的念珠、李青的影子、老劉的死,都是為了填補這道裂縫。
“你看這個。”王玄指著石壁上的刻字,是幾行模糊的隸書,“‘庚子年,以七魂補封印,每百年一祭,若失其一,萬鬼皆出’。”
“每百年一祭……”張凱的心沉到了谷底,“現在距離上一次,正好一百年。”
王玄的呼吸頓了頓,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我知道師傅為啥要七個替身了!七魂對應七星,鎮鬼圖上的七個紅點,就是七星的位置!他要用七個魂魄,按照七星陣的方位,重新封住這黑石!”
張凱想起《百鬼圖注》里的話:“清風觀下,鎮壓千鬼,心若不誠,封印必破”。原來所謂的“心誠”,根本不是指誠心修道,而是指心甘情愿當替身的“誠意”。師傅用盡心機騙他們留下,畫符、敲木魚、甚至讓縊鬼動手,都是為了逼他們“認命”。
“我們得毀了這封印。”王玄的聲音帶著瘋狂,撿起塊白骨就要往黑石上砸。
“別碰!”張凱一把拉住他,“你哥的日記沒說嗎?封印破了,千鬼會出來!整個觀里的人都得死!”
王玄的動作僵住了,白骨從手里滑落,“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幾塊。“那咋辦?”他的聲音帶著哭腔,“不毀,我們是死;毀了,還是死!”
張凱沒說話,目光落在黑石裂縫里滲出的寒氣上。他突然想起那塊裂了縫的玉佩,想起師傅房里那個陰冷的聲音,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里升起——或許,封印早就破了。
那個陰冷的聲音,根本不是五十年前的怨念,而是從裂縫里跑出來的鬼魅,它操控著師傅,讓他找替身,不是為了補封印,而是為了用七魂做祭品,徹底打開裂縫!
“快走!”張凱拽起王玄,“我們得趕緊告訴李青,收拾東西逃出去!”
兩人順著石階往上跑,慌不擇路中,王玄的腳被白骨絆了一下,火折子掉在地上,瞬間熄滅了。黑暗像潮水般涌來,吞噬了一切,只有石壁上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仿佛有無數只手從黑暗里伸出來,抓向他們的腳踝。
“別停!往上跑!”張凱拽著王玄的胳膊,在黑暗中摸索著石階,每一步都踩得驚心動魄。他能聽見身后傳來“嘶嘶”的聲響,像有什么東西正從黑石裂縫里爬出來,追逐著他們的腳步聲。
終于摸到了洞口的石板,兩人連滾帶爬地鉆出去,合力把石板蓋好。直到聽見“咔噠”一聲鎖死的聲響,才癱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后背的冷汗浸透了道袍,貼在身上像層冰。
煉丹房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張凱和王玄嚇得魂飛魄散,抬頭一看,玄陽道長正站在門口,背對著晨光,臉隱在陰影里,手里的念珠轉得飛快,紫檀珠子碰撞的輕響,在寂靜的屋里格外刺耳。
“玩得開心嗎?”道長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懸在他們頭頂。
張凱下意識地摸了摸貼身的衣袋,那里藏著寫有他名字的祭魂符。指尖下的黃紙微微發燙,像在提醒他——這場貓鼠游戲,才剛剛開始。而他們手里的符紙,究竟是能反殺的武器,還是加速死亡的催命符,誰也不知道。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亮晃晃的光斑,卻驅散不了煉丹房里的陰冷。張凱看著師傅陰影里的臉,突然覺得,自己從踏入這扇門開始,就已經成了黑石上的符文,被牢牢釘在了這吃人的封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