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蘇清婉這個小賤人，也太猖狂了！”

楓葉閣外，蘇清瑤氣沖沖地，一甩袖子跨過了門檻。

“三姑娘當心。”攬月在一旁虛手扶著，說來也是自己看岔了人，一路上小心翼翼。方才在老爺跟前失了臉，三姑娘一路回來那臉色，簡直比鍋炭還要黑。

“起開！”蘇清瑤一抬手，將攬月推搡在地上，膝彎恰好撞在門檻上，擦破了皮。她不敢喊疼，只是忍著。

比起女兒，蓮姨娘明顯要沉得住氣些，她嗔怪道：“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樣子。”說著伸手替蘇清瑤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這回咱們失了算，難道她就事事走運？你等著吧，她總有落難的一天。”

蘇清瑤心里再憋悶，給小娘這么一勸，也不敢再發(fā)作，只朝著地上的攬月狠狠瞪了一眼，“還不起來！”

一旁的丫鬟見狀，自然不敢去扶，攬月只得咬咬牙自己站起來，將頭垂得低低的。

待進了屋，蓮姨娘將蘇清瑤拉了坐下，好言勸道，“瑤兒，若是蘇清婉真的攀上了沈凌，咱們和她，可不能再這么明著不對付了。”

蘇清瑤的性子卻和姨娘大不相同，“攀上了又如何？還沒娶過門呢。再說沈凌只是一個區(qū)區(qū)大理寺少卿，比得上永——”蘇清瑤住了口，改口道，“大理寺少卿，也得講三分道理。”

蓮姨娘卻絲毫沒有想到女兒早已和小侯爺勾搭在了一起，她搖了搖頭，“沈凌是大理寺少卿，可他的表姐，是國公爺?shù)牡沼H女兒。那日宴席你見著了，一身穿著多大的氣派，不知拿了多少銀兩打底。這樣的家族，咱們少招惹的好。”

蘇清瑤全然不把小娘的話放在心上，只是雙手替她按著肩膀，哄道：“知道了，小娘，女兒日后小心些便是。”

“還有你，”說到攬月，蓮姨娘立馬換了一副疾言厲色，“少給三姑娘出些鬼點子，一個丫鬟，見著風就是雨，好好兒的姑娘都給你挑唆壞了！”

攬月的臉“唰”一下就紅了。蘇清瑤再不是，也是姨娘親生的女兒。她哪里敢說。自己一個丫鬟，豈有攀誣大姑娘的本領(lǐng)？還不是三姑娘使喚的。

蘇清瑤只是乜了攬月一眼，沒替她說半句話。

另一廂，蘇清婉房中，紅菱替蘇清婉梳著頭。方才在外，自己在柴房昏睡過去許久，姑娘被壞人綁走，好在沒什么事，紅菱才放下心來。

不過聽姑娘說起，她是被人帶到了大理寺少卿沈凌那里。紅菱沒去過大理寺，更沒見過沈凌，只是聽蘇清婉的描述，就想象出了他的模樣。

老話說，聽描述能想象出一個人，說明......紅菱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姑娘喜歡上了沈少卿！

可她不敢說，姑娘知道了，定要擰她的臉，叫她不許再說。

“紅菱。”蘇清婉忽然喚她，“那些挨了打的丫頭婆子，一人給十兩銀子，再把李媽媽叫進來。”

“姑娘，”紅菱梳頭的手一頓，姑娘有話了，按理她是不該多嘴的，可是姑娘的月錢本就不多，好不容易才攢下一點，“可是你的月錢......若是一人給十兩，姑娘的積蓄就全沒了。”

“不礙事，”蘇清婉吩咐道，“去吧。”

紅菱領(lǐng)命去了。

不一會兒，就帶著李媽媽進來。

“大姑娘。”李媽媽向蘇清婉見過禮。她今年三十八歲，是府中的老人了，可老歸老，卻賣不了幾分薄面，充其量是個打雜的仆人。胖胖的身量，因挨了打，左右臉頰腫著。

“李媽媽，”蘇清婉將手肘壓在幾案上，“是我不好，害你們挨了打。”

話雖說得客氣，李媽媽聽著卻怪怪的，拿不準蘇清婉是個什么意思，當即跪地道：“奴婢們不敢，姑娘是主子，咱們是奴才，豈能同論？”

老爺都對大姑娘低頭了，她一個下人還不乖乖先服個軟？想著，李媽媽將頭埋得更低了。

過了半晌，蘇清婉卻笑道：“李媽媽多慮了，我只是覺著，不該牽連你們。外頭那些，本不是我屋里近身的人，怨我恨我倒也不怪。出來做活，誰不是為了三錢二兩的？我手里頭卻實在沒多少銀子，”說著朝楓葉閣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如那邊，如今我屋子里也用不了多少人，要走，我不會攔著。”

若是在以前，李媽媽這些人聽了這話，早就立馬收拾包袱去投靠楓葉閣了，可如今，李媽媽暗中盤算著，三姑娘卻并沒有斗過大姑娘，好歹大姑娘是個嫡出，日后嫁了高門，自己不也跟著吃香喝辣？

注意到蘇清婉就坐在上頭瞧著自己，李媽媽不敢思慮太久，忙不迭道：“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們豈敢有二心？跟著主子，便是跟了一世，姑娘放心好了。”

李媽媽一番表態(tài)，蘇清婉也沒有即刻讓她起來，而是續(xù)道，“前些日子，父親要裁減家中用度，我屋子里的餐食，可是李媽媽負責的？”

這話一問出，李媽媽肉眼可見地慌了神，連肉渣也瞧不見、全是菜葉子的飯食，接連送了好幾日，只是那會兒子，她也是身不由己啊！老爺?shù)娜朔愿懒耍褪且诔源┯枚壬峡丝鄞蠊媚铮ツニ男宰樱粋€下人，有什么辦法？

李媽媽重重磕了一個頭，“奴婢鬼迷心竅了，大姑娘若是要罰，奴婢認罰。”饒是心中委屈，也不敢說是老爺?shù)姆愿馈?

蘇清婉心里明鏡似的，卻平聲道：“李媽媽，你起來吧。我知道你心中想，我是身不由己，可身不由己又有何用？做了就是做了。”

“是......”李媽媽將將舒展開來的眉頭又微微扭在一起，卻見蘇清婉沒有太多責怪的意思，硬撐著道，“姑娘說得是。”

“往事既往不咎，我只希望日后，這屋子里里外外的人別無二心。”

“是，是，”李媽媽感激道，“姑娘交給奴婢們的差事，一定替姑娘辦得妥妥帖帖。”

蘇清婉點了點頭，讓李媽媽下去。這個人，算不上好人，也不是個壞人，見風使舵的，蘇清婉自小就見慣了，更難以收服的，還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