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蘇清婉那日找李媽媽長談了一陣后，李媽媽變得格外殷勤，大清早的就守著幾個丫鬟打掃庭院。

“把走廊上的水擦干凈。”

“這里花都快干了，去澆些水。”

“這兒的灰塵弄一弄。”

蘇清婉一出門，就見丫鬟們端著水盆，手里拿著抹布忙個不停。

今日送進來的早飯，也是十分的豐富，有滑蛋，有解暑的冰鎮綠豆南瓜湯，還有她最愛吃的奶酪饅頭，可見李媽媽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李媽媽見她出來，討好一笑道：“姑娘起了。奴婢瞧這院子里有些灰塵，便叫她們給您打掃打掃，屋子干凈些，您住著心情也松快些。”

蘇清婉點了點頭，“李媽媽有心了。”

混了大半輩子，沒當上個管事，但在這些小丫頭面前，李媽媽說的話還是有幾分分量的。蘇清婉剛要出正門，又聽見李媽媽在身后嚷嚷，“我不是說了把這兒的水擦干凈嗎？怎么還是濕的，一會子絆著了姑娘怎么辦？”

她嗓門大，脾氣也有些急，那丫頭受了一通責罵，低著頭不說話。李媽媽氣急地一把奪過帕子，蹲下身子擦了起來，而后將那帕子重重甩在丫鬟手上，“看見沒，這樣才叫擦干凈了！”

丫鬟也只是低著頭，不發一語。

蘇清婉本來要走，見此情景也止住了腳步，她皺眉，問紅菱：“那丫頭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叫桂香，是楓葉閣那邊的管事周娘子的侄女。”

怪不得有些脾氣。蘇清婉吩咐道：“叫她過來。”

紅菱領了命去了，走到那丫頭身旁，“大姑娘有話，叫你過去。”

那桂香看著年紀也不小了，并非是剛來府里的丫鬟，可回話卻遲鈍得很，半晌才用蚊子般細的聲音道：“是。”慢吞吞地抬腳走了過去。

蘇清婉自然也沒什么好臉色，待桂香磨磨蹭蹭挪到自己跟前，開口便問：“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這回桂香答得倒是挺快，可仍舊是垂著頭，喪著個臉，“回大姑娘，奴婢不敢。”

“不敢？”蘇清婉問，“方才李媽媽叫你，你甩臉子給她看，這會兒到了我跟前，還是這么一副作派，倒像是在這屋里，誰委屈虧待了你。”

桂香聽了一席話，只是將頭埋得更低，咬著唇。

“抬起頭來。”蘇清婉叫她。

模樣生得是挺好，一副皎白的臉蛋，兩只眼睛水汪汪的，雖說府里的丫鬟婆子不許抹胭脂，桂香還是在唇間點了一抹胭脂紅色。

“原是哪個屋里的？”蘇清婉覺得這人面生。

桂香又扭捏著，不肯答。

“姑娘問你話——”紅菱呵道。

不待紅菱上前，蘇清婉先抬手甩了桂香一記耳光，“啪”地一聲脆響，桂香白皙的小臉上多了一記鮮紅的指印，登時“啊”地大叫出聲。屋里本來正忙著的下人們也都將頭轉過來，不好意思明著看，一邊假裝做著活兒一邊偷眼瞧著。

紅菱也吃了一驚，很快給力道，“姑娘，仔細手疼。這丫頭不懂規矩，依奴婢看，要找個厲害的媽媽，好好教教她才是。”

蘇清婉冷眼看著桂香。桂香這才不再惺惺作態，“大姑娘，奴婢之前是明哥兒房里的。”

怪不得。主子被六皇子關著呢，許是以往在蘇又明那里，被他千寵百愛地捧著，十指不沾陽春水，這會兒主子不在，心里自是不痛快。

蘇清婉挑眉，“在明哥兒那里，你也打扮得這副模樣？府里的規矩，丫鬟不許打扮得太招搖，你這又是胭脂水粉又是簪子釵子的——”蘇清婉話鋒一轉，“誰給你買的？”

有了上回子的教訓，桂香不敢再不答，“是奴婢攢下的錢。”

可那簪子一瞧就不便宜。

蘇清婉并不急著拆穿她，心里已有了個大概，喚李媽媽道：“李媽媽，打盆水來，叫她把臉上的東西洗干凈。”

“是，大姑娘。”李媽媽眼疾手快，立馬拿銅盆裝滿了一盆水，擼起袖子端著水盆，桂香又開始了那副樣子，李媽媽可不慣著，摁著人的后脖頸就將人面朝下淹入盆中，口中還叨叨著：“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規矩，伺候主子才是咱們該做的事兒，別動了那不該動的歪心思。”

“走吧。”蘇清婉帶著紅菱去給蘇青山請安。

蓮姨娘也在那里，又是笑盈盈地招手叫蘇清婉過去，“清婉，嘗嘗小娘親手做的蝦仁雞蛋羹。”

前兒還苦著個臉，今就滿臉堆笑，也只有蘇青山將她當塊寶。

蘇清婉向蘇青山和蓮姨娘問了安，被蓮姨娘拉著坐下，“清婉，怎么瘦了這么多？可是屋子里下人不好？缺什么少什么，可要給你爹說。”

蘇清婉含笑應道，“是，屋子里并不缺什么。”

吃了幾口雞蛋羹，蘇青山便發話了，“你弟弟的事情，沈少卿那邊可有話？答不答應幫咱們？”

蘇清婉慢條斯理地又用了一勺子，“他最近忙著，說再等等。”

蘇青山擰緊眉頭，半晌才舒展開，“今兒下午，咱們一家人去六皇子府上，看看你弟弟，順便給他帶些東西，若他心情好，說不定趁手就將明哥人放了。”

蘇清婉無語，人家好歹是堂堂六皇子，會缺你那幾兩銀子的事兒嗎？

蓮姨娘當即應道，“是，老爺，該送的禮，妾身已經叫人備好了。”

蘇清婉登時有些明白蘇青山為什么會這么偏寵蓮姨娘了。

男人嘛，需要奉承、迎合，尤其是像蘇青山這種事業無成只能在家里耍耍威風的小官吏。

蘇清婉陪著蘇青山和蓮姨娘說了幾句話，繞來繞去也不過是蘇又明怎么怎么了，在六皇子那里吃了多少苦頭，回來之后定會發奮讀書考取功名等等。折騰了回房，下人來稟道：“大姑娘，李尚書家的夫人送了請帖，邀您明日去府上赴宴。”

蘇清婉翻開帖子。

“姑娘，可要準備賀禮？”

“不必。”蘇清婉收了折子，笑道，“她只是一個人待著無聊，找我去陪著說話解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