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枯骨殘燈與幽闕異動
- 我生日那天百鬼夜行
- 我就是白羊座
- 3628字
- 2025-08-26 12:23:00
冰冷、污濁的空氣裹挾著地下河水特有的腥銹味與腐泥氣息,瘋狂涌入我的鼻腔,嗆得我一陣咳嗽。
我趴在狹窄的管道出口,渾身沾滿黑泥與血污,傷口在潮濕空氣的刺激下傳來陣陣灼痛,心臟卻因極致的緊張和未知的恐懼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胸膛。
目光死死盯住對岸那扇厚重的、仿佛隔絕著生與死兩個世界的鐵門,以及門邊那個倚靠著一動不動的人影,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懷中的獸皮古冊。
是早已腐朽的死人?還是某種潛伏在黑暗中、更可怕的邪物?
我懷中的獸皮古冊正持續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的熱度,如同一個精準的指向標,明確地越過黝黑的河面,指向對岸,指向那扇斑駁的鐵門,或者說......指向那個門前的人影。
這熱度并非之前閱讀時的灼燙,而是一種溫和的、持續的暖意,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像冬日里的暖陽,稍稍驅散了我骨髓里的寒意和深入靈魂的恐懼。
是古冊本身對同源氣息的感應?還是“燭陰”在借此傳遞某種信息?我不得而知,卻本能地覺得這股暖意代表著安全。
身后的管道深處,腐尸那令人牙酸的抓撓聲和低沉嗚咽似乎暫時沒有跟來,但誰也不知道這些沒有理智的亡者會不會循著氣味找到別的路徑。我早已沒有退路,黑暗的管道后方是絕路。
唯一的生機,似乎就在對岸。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狂跳的心臟冷靜下來,目光快速掃過四周。
這條地下河并不寬闊,約莫三四米的距離,水流呈現出詭異的墨黑色,流速緩慢得近乎停滯,水面上漂浮著一些灰綠色的、難以名狀的絮狀物,隱約還能看到水底晃動的陰影。
河岸這邊是粗糙的天然巖石,布滿濕滑的苔蘚,而對岸則是人工澆筑的水泥平臺,邊緣已經斑駁脫落,那扇鐵門就嵌在平臺盡頭的石壁上,門楣上還能辨認出模糊的編號。
我必須過去。
我小心翼翼地從管道口滑下,雙腳剛一踏入河水,刺骨的冰冷瞬間淹沒了他的小腿,凍得我渾身一顫。水底是厚厚的、踩上去令人不安的淤泥,稍一用力就會向下陷,河水中還夾雜著尖銳的碎石,劃破了我的傷口。
我咬著牙,強忍著刺骨的寒意和腳底的疼痛,一步步艱難地涉水而過,目光始終警惕地鎖定對岸那個人影,不敢有絲毫松懈。
越靠近對岸,心跳越快,空氣中的腥銹味也越發濃重。
那人影依舊毫無聲息,低垂的頭顱被平臺邊緣的陰影籠罩,破舊的衣服上沾滿了厚厚的灰塵和暗褐色的污漬,仿佛已經在這里坐了幾個世紀,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
終于,我濕漉漉地爬上了對岸的水泥平臺,冰冷的河水順著褲腿滴落,在寂靜的空間里發出“嘀嗒、嘀嗒”的清晰聲響,每一聲都像敲在緊繃的神經上。
我屏住呼吸,緩緩靠近那個人影,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
距離縮短到五米......三米......一米......
我終于看清了。
那是一個老人。極其枯瘦,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包裹著一層干癟的皮膚,身體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花白的頭發稀疏凌亂地貼在頭皮上,臉上布滿了如同刀刻般的深深皺紋和暗黃色的老年斑。他雙眼緊閉,嘴唇干裂起皮,胸口沒有任何起伏,感受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
確實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征了。
但奇怪的是,他的尸體沒有任何腐爛的跡象,也沒有散發出腐臭味,只是像一具徹底脫水的木乃伊,保持著倚門而坐的姿勢,仿佛只是睡著了。他的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手指彎曲著,似乎緊緊攥著什么東西。
而我手中的獸皮古冊,此刻熱度驟然達到了頂峰,甚至微微震顫起來,像是在呼應著什么。
它感應的目標,似乎正是這具老人的尸身。或者說,是他手中緊握的東西。
難道......這位老人也是曾經的守夜人?和留下筆記的荊泓有關?我的心臟砰砰直跳,一個大膽的猜想在腦中浮現。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克服了內心的恐懼,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碰向老人交疊的雙手。
指尖觸碰到那冰冷、干枯如同樹皮般的皮膚的剎那——
嗡!
一股微弱卻異常純凈的靈力波動,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從老人體內蕩漾開來,帶著一種古老而安寧的氣息。同時,我手中的獸皮古冊突然光芒一閃,一行新的、之前未曾顯現的暗紅色字跡,竟然如同被火烘烤般,緩緩浮現在古冊空白的最后一頁。
依舊是經由“燭陰”帶來的劇烈刺痛,那些古老的文字被強行翻譯成我能理解的意思,清晰地映入我的腦海:
“若遇吾師‘枯骨’守于此門,示以此冊,或有一線生機......師......苦矣......”
枯骨?吾師?這老人竟然是荊泓的老師?!他竟然一直守在這里?!守了至少幾十年?!
我震驚得無以復加,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具枯瘦的尸身,心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敬佩與悲涼。
我按照古冊上新浮現的指示,顫抖著將散發著溫熱的獸皮古冊,輕輕觸碰在老人干枯的手背上。
仿佛觸動了某個沉睡已久的機關。
老人那緊閉的、干癟的眼皮,猛地顫動了一下。然后,極其緩慢地、艱難地......睜開了!
沒有瞳孔!
眼眶里只有兩團微弱、搖曳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白色火焰。那火焰跳動著,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映照出老人臉上深深的皺紋,顯得格外詭異。
我嚇得差點倒退摔倒,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死死咬住牙才沒叫出聲,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那兩團白色火焰“看”向了我,又“看”向了我手中的古冊,似乎確認了什么。
下一秒,一股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意念,如同蛛絲般直接傳入我的腦海,帶著無盡的疲憊和歲月的滄桑:
“荊......泓......的......札......?”
“他......終是......先我......而去了......”
“孩子......‘門’......如何了......”
這殘存的意念幾乎難以組成完整的句子,斷斷續續,模糊不清,但其中蘊含的關切和沉重卻清晰可辨,讓我的心也跟著揪緊。
我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哽咽著,用最簡短的詞語,將自己所知的一切——百鬼夜行的跡象可能再現、周宇的異常、血月金屬片的邪異、蘇夜的苦戰與斷后,以及荊泓筆記中關于“門將再啟”的預言,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
那兩團白色火焰猛地劇烈搖曳起來,光芒忽明忽暗,顯示出意念主人內心的劇烈波動和震驚。
“......劫數......難逃......”
“......‘偽鑰’碎片......現世......大兇......”
“......‘夜行之子’......果然......是你......”
老人的意念中充滿了深深的悲涼和一種“果然如此”的無奈,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
“......此門后......非生路......乃‘幽闕’邊緣......封印最薄弱處......我在此......枯坐四十載......以殘軀為楔......勉力支撐......”
“......然......吾燈枯油盡......時限......將至......”
隨著這股意念傳來,我清晰地看到老人那干枯的身體表面,開始出現極其細微的裂紋,如同風化的瓷器即將破碎。那兩團白色火焰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孩子......過來......”
我下意識地俯身靠近,心臟因即將到來的未知而緊繃。
老人那如同枯枝般的手指,極其緩慢而艱難地松開,關節發出“咔噠”的輕響。
我手中緊握的,赫然是一枚只有指甲蓋大小、溫潤剔透、形狀并不規則的......玉石碎片。這碎片散發著與那顆“心石”鵝卵石同源,卻更加精純強大的安魂定魄的能量,入手溫暖,瞬間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拿......去......‘心石’核心......碎片......能......暫安......你體內......那......‘房客’......亦能......遮掩......你......氣息......片刻......”
“......快走......從......來路......回去......找到......‘守夜人’......告訴他們......‘楔’將碎......‘門’將開......”
老人的意念越來越微弱,越來越急促,仿佛隨時都會中斷。
“......‘鑰’......‘軀’......之秘......絕不可......落入......邪道之手......”
“......活下去......”
最后三個字,輕得如同風中的嘆息。那兩團白色火焰猛地跳動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老人的眼眶再次變得空洞。他的頭顱無力地垂落,身體上的裂紋迅速蔓延,發出細微的“咔嚓”聲,整個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化為齏粉。
那枚溫潤的“心石碎片”掉落在我手中,入手溫暖,源源不斷地散發著令人心安的力量,順著指尖流淌到四肢百骸。
巨大的悲傷和沉重的責任感如同山岳般壓在我心頭。
一位可敬的老人,在此枯守一生,耗盡最后一絲力量,直至形神俱滅。而他最后的力量和希望,就這樣托付給了我這個萍水相逢、身負厄運的女孩。
我緊緊攥住那枚溫熱的碎片,朝著老人即將崩解的尸身,重重地磕了一個頭,以此表達最深的敬意。
然后,我猛地站起身。
必須離開!
必須把消息帶出去!
這是老人用生命換來的機會!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厚重的、連枯骨老人都要用生命封印的鐵門,門后就是“幽闕”?就是那個即將開啟的“門”的所在?里面會有什么恐怖的存在?
而就在這時,或許是老人最后的力量徹底消散的緣故,那扇鐵門的門縫深處......似乎隱隱約約......傳來了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讓靈魂戰栗的......
仿佛什么東西巨大無比的......
蠕動聲?
那聲音低沉、粘稠,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在門后緩緩移動,摩擦著門板,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我頭皮瞬間炸開。一股寒意從脊椎竄遍全身,不敢再有絲毫停留,轉身就要跳回河中,沿著來路逃離。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剎那——
噗通!噗通!
我之前爬出來的那個管道口方向,以及更下游的黑暗河道中,突然傳來了重物落水的聲音,水花四濺。
緊接著,好幾個搖搖晃晃、散發著濃烈腐臭的身影,正從不同的方向涉水而來,空洞的眼窩中閃爍著幽綠的微光,齊刷刷地“鎖定”了我。
是那些腐尸!
它們竟然繞了遠路,堵住了我的退路。
前有未知恐怖的門后異動,后有步步緊逼的腐爛亡者。
我臉色慘白如紙,下意識地背靠著那扇冰冷厚重的鐵門,握緊了手中那枚溫熱的“心石碎片”和沉重的鉛盒。
絕境,又是絕境!
而這一次,再沒有蘇夜的掩護,沒有“枯骨”老人的庇護......
只有我自己,和體內那股既危險又神秘的“燭陰”力量,以及手中這本承載著真相與希望的獸皮古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