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喧鬧如同被無形的手驟然掐斷，只剩下些許不安分的桌椅挪動聲和壓抑的呼吸。

一位看起來約莫二十多歲、面容尚算溫和的褐發中忍走上了講臺。他穿著標準的木葉馬甲，額頭上戴著護額，臉上帶著試圖營造親切感卻略顯刻意的笑容。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你們未來一段時間的指導老師，我叫水木?！彼诤诎迳蠈懴伦约旱拿郑曇羝椒€，“從今天起，將由我帶領大家，初步接觸并學習成為一名忍者所需的基礎知識與技能?！?

水木……

宇智波帶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命運般地被安排在野原琳的斜后方——目光平靜地掃過講臺上的老師。記憶的碎片悄然拼接。哦，是那個后來因為對力量扭曲的渴望，試圖蠱惑鳴人去偷封印之書，結果被鳴人一記‘后宮術’放倒的悲劇反派預備役？一個心術不正、注定成為墊腳石的小角色。

帶土在心中毫不客氣地給他貼上了“需保持距離并稍加留意”的標簽后，便迅速將注意力重新聚焦在前方那個纖細的背影上。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琳微微繃直的后背，以及她因為緊張而偶爾無意識卷動著衣角的小動作。這讓他冰冷沉寂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

開學第一課，內容毫無新意，是每個忍校新生的必經之路——查克拉理論的概述以及最基礎的感應練習。

水木老師在講臺上侃侃而談，講述著查克拉是精神能量與身體能量完美融合的產物，是施展一切忍術、體術、幻術的基石……

這些對于帶土而言，簡直是比呼吸還要本能的常識。他甚至能在腦內瞬間構建出查克拉七種性質變化的高級運用模型，推演陰陽遁術的構成原理，其理解深度足以讓現任的火影顧問都瞠目結舌。

但他不能。

他必須完美扮演好一個剛剛接觸忍者世界、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卻又資質駑鈍的5歲小孩。這是一場至關重要的表演，觀眾是整個木葉，而評委，則是那些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

于是，當水木老師要求大家閉上眼睛，盤膝坐好，嘗試摒棄雜念，靜心感受體內可能存在的能量流動時，帶土立刻擺出了一副極度認真、齜牙咧嘴、眉頭緊鎖、仿佛正在跟什么無形怪物搏斗般的痛苦表情，賣力地開始“感受”。

然而，在他的體內，卻是另一番景象。那微弱卻精純無比的查克拉，在他強大意志的精確引導下，正以遠超當前忍界認知的高效方式，如同溫順的溪流，沿著最優化路徑在尚未完全打通的纖細經脈中緩緩運行。每一次循環，都在悄無聲息地滋養著這具幼小的身體，潛移默化地拓寬著經脈的容量，夯實著未來爆發的基礎。與此同時，他還能分出一絲極其隱晦的感知力，如同蛛網般悄然蔓延，籠罩著整個教室。每一個同學的呼吸頻率、查克拉波動的細微差異、甚至水木老師踱步時腳步的輕重，都清晰地反饋到他的腦海。

琳的查克拉氣息很柔和，帶著一種生機勃勃的溫暖，雖然微弱，但穩定而純凈，顯示出極佳的醫療忍者潛質。右邊那個胖胖的秋道男孩，查克拉紊亂得像一鍋沸水，難以凝聚。角落那個眼神有點酷的宇智波家旁系孩子，似乎有點天賦，已經摸到了一絲門道，查克拉開始有匯聚的跡象。

而他自己？在外人看來，就是那個表情最夸張、最用力，憋得臉頰通紅、額頭甚至冒出細汗，但周身連一絲一毫最微弱的查克拉波動都感應不到的……徹頭徹尾的吊車尾。

“嗯，很好，有些同學似乎已經有點感覺了，保持住那種狀態。”水木老師踱著步，觀察著學生們。他在幾個表現出些許潛質的孩子身邊稍微停留，贊許地點了點頭。當走到帶土身邊時，看著他這副仿佛用盡了洪荒之力卻一無所獲的模樣，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帶著一絲安撫，“帶土同學，感受查克拉需要靜心，不必太過急躁，放松下來慢慢嘗試?！?

“是！老師！我會更加努力的！”帶土猛地睜開眼，像是被注入了無限動力，聲音洪亮地回答，身體還因為“激動”而晃了晃，差點沒坐穩。

琳聽到身后的動靜，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到帶土那副認真的傻樣，忍不住抿嘴輕輕笑了一下。

帶土立刻捕捉到她的目光，回以一個更加傻氣、卻充滿陽光的笑容。

完美！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低調，平庸，甚至顯得笨拙努力卻收效甚微，這才是最完美的保護色。他甚至刻意控制著面部毛細血管，讓臉看起來紅得更“努力”一些。

接下來的文化理論課，對帶土而言更是另一種層面上的煎熬。內容包括基礎的忍界歷史、木葉村創立、忍者行動守則、團隊合作重要性以及最基本的情報符號和戰術手勢。

他需要時刻繃緊神經，控制住自己下意識想要糾正或補充的沖動。當水木老師講到初代火影千手柱間以絕對力量平定亂世、建立木葉忍村時，帶土差點忍不住想補充關于宇智波斑和終結谷之戰的真相；當老師強調宇智波一族負責木葉警備工作、是值得信賴的伙伴時，他內心冷笑，深知這看似榮耀的職責背后，是日益加深的隔閡與猜忌，是溫水煮青蛙般的孤立政策。

他只能強迫自己表現出適當的興趣，眼神里努力擠出求知的光彩，偶爾在水木老師提問時，舉起手給出一些中規中矩、甚至略帶偏差和天真幼稚的回答，進一步坐實自己“理論苦手”、“頭腦簡單”的形象。

“帶土同學，回答得很……積極。”水木老師通常只能這樣尷尬地評價，然后快速叫下一個學生。

終于熬到了下午的實踐課，地點在學校后方的小型訓練場。新鮮的空氣和開闊的空間讓所有孩子都興奮起來。

第一項基礎練習是手里劍投擲。

水木老師首先進行了標準的動作示范：側身站立，重心下沉，手腕發力技巧，目光鎖定目標。他手腕一抖，一枚練習用手裏劍便化作一道黑光，精準地釘在了十米外木質靶子的紅心位置，引來孩子們一陣驚嘆。

然后，學生們被分成小組，依次上前，向五米外的靶子投擲。

場面頓時變得混亂起來。手里劍四處亂飛，有的軟綿綿中途墜地，有的歪歪扭扭擦靶而過，甚至有的直接呼嘯著飛向了旁邊的大樹或者更遠的地方，引得助教老師一陣手忙腳亂地格擋和閃避。

琳排在帶土前面。她深吸一口氣，小臉繃得緊緊的，模仿著老師的動作，有些緊張地投出了手里劍。動作略顯生澀，但很標準。手里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還算穩定的軌跡，“哆”的一聲，勉強釘在了靶子最外圈的邊緣上。

“很好！野原琳同學，動作很標準，繼續練習穩定性！”水木老師鼓勵道。

琳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退到一邊。

輪到帶土了。

幾乎所有孩子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其中不少帶著看好戲的意味。宇智波一族的孩子，手里劍投擲可是家傳基礎，再差能差到哪去？

帶土臉上露出緊張又躍躍欲試的表情。他拿起一枚手里劍，笨拙地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擺出一個極其別扭的、重心不穩的投擲姿勢，手臂揮舞的幅度夸張得像是要把自己甩出去。

“喝?。　彼蠼幸宦暎帽M全力將手里劍扔了出去！

動作完全變形，發力點錯得離譜。那枚手里劍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毫無規律的弧線，不僅完美地避開了靶子，甚至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直奔站在側前方記錄成績的助教老師而去！

“哇?。　蹦俏荒贻p的助教嚇了一跳，慌忙側身閃避。手里劍“哆”的一聲，深深釘進了他剛才站立位置腳下的泥土里，尾羽還在微微顫動。

訓練場上出現了片刻的死寂。

隨即——

“噗嗤……”“哈哈哈！果然不行啊！”“他在瞄準哪里啊？”“差點打到老師哦！太危險了吧！”哄笑聲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爆發開來，充滿了孩童毫不掩飾的嘲諷。

帶土適時地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使勁撓著頭，嘴里大聲嘟囔著：“失、失誤！手滑了！絕對是手滑了！下次！下次我一定行！”

水木老師無奈地扶住額頭，嘆了口氣：“帶土……課后必須留下來加練基礎動作五十遍！不，一百遍！姿勢不標準，威力再大也是徒勞，甚至還會傷到自己人！”

“是！老師！保證完成任務！”帶土挺起胸膛，大聲回應，臉上充滿了（偽裝的）羞愧和（虛假的）決心。

沒有人知道，在投擲出手里劍的那一瞬間，帶土的腦內已經瞬間完成了超過二十種不同的彈道計算、風速濕度影響修正、以及數種足以讓那枚手里劍精準命中靶心、甚至玩出空中碰撞變向的高級技巧。但他精準地選擇了最錯誤、最離譜、最符合一個“笨手笨腳且缺乏天賦新手”的那一種。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淡漠的、帶著些許審視意味的目光，從訓練場邊緣的鐵絲網外掃過。

是卡卡西。

他不知道何時去而復返，或許是被這邊的喧鬧吸引，正雙手抱胸，背靠著鐵絲網站著，那雙露出的死魚眼平靜地看著這邊。在看到帶土這驚世駭俗的“投擲術”以及引發的騷動后，那眼神里連一絲波瀾都未曾興起，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果然如此”，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對這場鬧劇的無趣。他很快便移開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費 time，身影一閃，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帶土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給自己的演技點個贊。

笑吧，盡管笑吧。你們現在肆意嘲笑的，是那個我精心為你們打造的、不存在的“吊車尾”宇智波帶土。

而真正的我，會在你們酣睡的深夜里，在神威空間的無盡寂靜中，以超越你們想象極限的方式磨礪獠牙。當真正的黑暗降臨，當絕望試圖再次吞噬我所珍視的一切時，我所爆發出的力量，將會是撕裂一切陰霾、足以讓你們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雷霆！

練習在喧鬧和帶土持續的“失誤”中繼續。他完美地維持著“努力卻總搞砸”的人設，時而因為一次勉強沾到靶子邊緣而歡呼雀躍（演技浮夸），時而又因為連續脫靶而捶胸頓足（情緒飽滿），成功地扮演著一個努力卻天賦有限的普通孩子，沒有引起任何超乎尋常的懷疑。

放學的鈴聲終于響起，如同天籟。

帶土迅速收拾好東西，立刻湊到了正在整理書包的琳旁邊，臉上又掛起了那副陽光燦爛的笑容：“琳，一起走吧？你家住哪個方向？”

琳似乎已經習慣了帶土這種毫不掩飾的熱情，微微笑了笑，并沒有拒絕：“好啊，我家在靠近木葉醫院的那邊?！?

“太巧了！我們順路一段呢！”帶土立刻大聲說道（事實上需要繞一個小彎，但他完全不在意），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話頭。

兩人并肩走出校門。夕陽將他們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

帶土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課堂上的“趣事”，重點描繪自己如何“努力”卻如何“搞砸”，如何被水木老師“特別關照”，夸張的表情和動作逗得琳時不時掩嘴輕笑，那雙淺碧色的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

他看著身邊女孩在溫暖夕陽下泛著柔和光暈的側臉，聽著她清脆如風鈴般的笑聲，感受著這平凡、瑣碎卻無比真實的時刻。

偽裝很累，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精確的控制和表演。但這副“吊車尾”的完美偽裝，就是他如今最堅固的盾牌，是他能安然蟄伏、積蓄力量的最佳護身符。

為了守護住身邊這份失而復得的、真實的光明與笑聲，再累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