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學校的喧鬧聲浪撲面而來,像一股灼熱而充滿生機的洪流。孩子們興奮的尖叫、父母不放心的叮囑、還有零星因為分離焦慮而響起的抽泣,混雜在一起,敲打著宇智波帶土的耳膜。
他背著一個略顯陳舊的藍色小書包,小小的身影靈活地穿梭在人群的縫隙里。他的目光看似和其他孩子一樣,充滿了對新鮮環境的好奇,滴溜溜地轉著,實則如同最精密的雷達,冷靜地掃描著周圍的一切——出口的位置、潛在的視線死角、不同孩子身上隱約流露出的查克拉波動,以及……那個他最在意的小小身影。
野原琳。
她正站在一株剛抽出新芽的櫻花樹下,淺碧色的眼眸帶著些許怯生生的不安,白皙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書包帶子,像一只初次離巢、對廣闊世界既向往又畏懼的雛鳥。陽光透過稀疏的葉片,在她棕色的短發上跳躍,暈開一層溫柔的光暈。
僅僅是看著她安然無恙地站在那里,帶土就感覺胸腔里那顆歷經滄桑的心臟被一種酸澀而滾燙的情緒狠狠填滿,幾乎要滿溢出來。必須靠近她,必須確保她的安全,必須讓這失而復得的珍寶永遠停留在陽光下——這個念頭如同最原始的本能,驅動著他的腳步。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肌肉微微調動,瞬間切換成一副陽光又帶著點莽撞的燦爛笑容,正準備用一種“自然”的、跌跌撞撞的方式跑過去搭訕。
就在這一刻,一股極其細微、卻異常銳利冰冷的氣息,如同冬日里驟然刺出的冰錐,精準地切入了他無形的感知領域。
帶土全身的肌肉纖維在千分之一秒內本能地繃緊,又在下個瞬間被他強行壓制,松弛下來。他沒有立刻回頭,但超越常人的感知和戰斗直覺,已經將氣息來源的方向、距離,甚至那氣息中蘊含的淡漠與疏離,都清晰地反饋到他的腦海。
在校門旁那棵更為粗壯、樹冠如蓋的古老櫻花樹下,一個身影正倚靠著粗糙的樹干。
銀白色的頭發,根根豎起,即使在一片色彩斑斕的人群中也顯得格外刺目,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孤高與冷清。臉上嚴嚴實實地戴著深藍色的面罩,遮住了鼻梁以下的所有面容,只留下一雙半耷拉著的、缺乏光彩甚至顯得有些怠惰的眼睛。然而,在那怠惰之下,偶爾流轉過的,卻是一絲與年齡絕不相符的銳利審視。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柄并非裝飾品的短刀。長度適中,刀鞘古樸,卻隱隱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意。那是白牙之刃,曾經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傳奇忍具,如今背在一個半大孩子的身上,顯得既突兀又……宿命。
他的身材比同齡人略顯高挑,但骨架依舊單薄,只是那周身彌漫著的、仿佛與周圍歡樂海洋格格不入的冰冷氣場,讓他像一塊投入溫水的寒冰,自動隔絕出了一小片寂靜的區域。
旗木卡卡西。
不是后來那個能用懶散偽裝自己、將《親熱天堂》掛在嘴邊、卻比任何人都重視同伴的拷貝忍者卡卡西。也不是四戰后那個肩負起整個木葉、眼神里有了溫度與沉重的六代目火影。
這是剛剛經歷了父親旗木朔茂悲壯自殺不久,內心被規則、冷漠與自我封閉的堅冰層層包裹,并且已經以天才之姿提前畢業、成為了下忍的……少年卡卡西。
帶土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住了。一股極其復雜的情緒暗流在他心底洶涌翻騰。有關切,有對過往并肩作戰歲月的懷念,有看到他深陷年少痛苦時的沉悶,更有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沉重的愧疚感。如果不是他未來的所作所為,卡卡西或許不必背負那么多。
這家伙,從小就是這么一副臭屁又討厭、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錢的樣子啊。帶土在心底習慣性地撇了撇嘴,但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瞬,帶著一種跨越了生死界限的、難以言喻的感慨。
仿佛是感受到了那片刻的注視,卡卡西半耷拉著的眼皮微微抬起了一道縫隙,淡漠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探針般掃了過來。他的視線先是極其短暫地掠過帶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只是掃過一團空氣或是一塊路邊的石子,隨即落在了帶土前方不遠處的琳身上,停頓了大約一秒——或許是因為琳那與周圍喧鬧格格不入的安靜氣質,但也僅此而已,那雙露出的眼睛里依舊沒有任何波瀾,然后便懶洋洋地移開,重新聚焦于虛空中的某一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被無視了。
帶土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好吧,這種感覺……還真是久違的、令人火大。即使靈魂早已成熟,閱歷遠超對方,但這種被天生宿敵(自封的)像看待塵埃一樣無視的體驗,還是能精準地撩撥起他那點屬于“宇智波帶土”本尊的好勝與不爽。
不過,他立刻敏銳地注意到,琳似乎也被那個特立獨行的銀發少年吸引了目光。她小聲地對旁邊一個同樣有些害羞的女伴說:“看,那個人……聽說就是那個已經畢業的天才,旗木卡卡西……”
她的語氣里帶著單純的好奇和一點點面對“傳說中人物”的怯意,仿佛在觀察一個遙遠的、與自己無關的標本。
帶土心里立刻拉響了最高級別的警報。不行!絕對不行!絕對不能讓琳對這個時候的卡卡西產生哪怕一丁點的好奇!這個階段的卡卡西就是個自帶低氣壓和麻煩吸引體的冰山,內心充滿了創傷和對規則的偏執,靠近他只會被凍傷或者卷入不必要的紛爭!
戰略目標瞬間明確:轉移琳的注意力!
他立刻重整旗鼓,臉上再次堆起那種毫無陰霾、熱情得過分的燦爛笑容,幾步就沖到了琳的面前,成功地將她的視線從卡卡西身上完全拉了回來。
“喂!你也是新生嗎?我叫宇智波帶土!你叫什么名字?”他故意用很大的、充滿活力的聲音說道,試圖用音浪徹底驅散那個白毛家伙帶來的冰冷氣息。
果然,琳被突然冒出來的他嚇了一跳,像受驚的小鹿般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但當她看清帶土臉上那堪比太陽的、毫無心機的爽朗笑容時,那份警惕便如同遇到暖陽的冰雪,迅速消融了。
“我……我叫野原琳。”她小聲地回答,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聲音軟糯,“你好,宇智波……帶土君。”
“哈哈,不用加‘君’啦!直接叫我帶土就好!”帶土用力撓著頭,一副大大咧咧、毫無心機的樣子,但眼角的余光卻始終鎖定著卡卡西的方向。只見那個白毛家伙似乎對這邊突然爆發的“社交活動”毫無興趣,甚至連眼皮都懶得再抬一下,只是雙手插進褲兜,邁著那種懶散又略顯孤高的步子,慢悠悠地朝著學校辦公樓的方向走去了,大概是來辦理什么剩余的手續,或者僅僅是無聊路過。
帶土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很好,潛在干擾源已清除(物理意義上并未接觸,但心理層面已驅離)。
他立刻發揮出“吊車尾”特有的社交牛逼癥,開始圍著琳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從自我介紹到夢想宣言(再次高聲宣布要成為火影),成功地讓琳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臉上也露出了幾次淺淺的、帶著些許無奈卻又被逗樂的笑容。
這一切,都真實地發生著。他能聞到琳身上淡淡的、像是消毒水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氣味(或許她家與醫療相關?),能聽到她軟糯聲音里細微的顫抖逐漸平復,能看到她那雙漂亮的淺碧色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此刻那略顯夸張卻充滿生命力的身影。
這不再是慰靈碑前冰冷的石刻,不再是回憶里褪色泛黃的舊照片,更不是月之眼計劃中那個一觸即碎的、虛假的幻影。
琳,活著,呼吸著,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卡卡西,也活著,盡管行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但仍有挽回的機會。
他們都還擁有著充滿變數與希望的未來。
一股強烈到幾乎讓他靈魂戰栗的幸福感,混合著如山般沉重的責任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必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絕不能因為自己的任何失誤,將災難的引線再次燃向他們。
和琳一起走向教室的路上,帶土最后極快地、不動聲色地回頭瞥了一眼卡卡西消失的方向。
笨蛋卡卡西,再等等。等著我吧。等我有足夠的力量和時機,一定會把你從那該死的規則束縛和自我折磨的囚籠里狠狠地拽出來。畢竟……你可是我認可的、唯一的(也是討厭的)對手啊。
當然,這種話是打死他也不會說出口的!現在的首要戰略任務,是牢牢守住身邊這份失而復得的、溫暖而真實的陽光。
他轉回頭,對琳露出了一個更加燦爛、甚至有點傻氣的笑容,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著些天真爛漫的傻話,將那個銀發天才帶來的冰冷小插曲,暫時地、徹底地拋在了喧囂的校園晨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