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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居民樓特有的、混合著油煙和潮濕氣味的空氣，并未隨著房門的關閉而完全隔絕。

凌淵站在所謂的“家”中，一種比在校園里更加強烈的格格不入感包裹了他。狹小的客廳，陳舊的家具，墻上貼著的廉價風景畫，以及空氣中彌漫著的、一種名為“家”的、溫暖卻讓他無所適從的氣息。

“回來了？”一個略顯疲憊的女聲從廚房傳來。原主的母親，一個面容慈和卻難掩歲月風霜的中年婦女，系著圍裙探出頭，“今天怎么晚了一點？快洗手，準備吃飯了。你爸馬上到家。”

凌淵僵硬地點了點頭，根據記憶，沉默地換上一雙灰色的塑料拖鞋。鞋子有些擠腳，硌得他不舒服。

“臉色怎么還是這么白？是不是學習太累了？跟你說了多少次，身體要緊……”母親絮絮叨叨的關心傳來，伴隨著廚房里鍋鏟碰撞的聲響。

凌淵沒有回應，徑直走向記憶里屬于自己的那個小房間。關上門，將那些充滿生活氣息卻令他窒息的嘈雜暫時隔絕在外。

房間很小，只放得下一張床、一個書桌和一個衣柜。書桌上堆滿了書本試卷，墻壁上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裝飾，透著一種原主式的壓抑和沉悶。

他疲憊地倒在床上，閉上眼，試圖凝神內視，安撫那依舊刺痛欲裂的神魂。

然而，隔壁廚房炒菜的聲音、客廳電視新聞的播報聲、樓下鄰居的爭吵聲……無數細微的噪音如同無孔不入的細針，持續不斷地干擾著他。這個世界的“安靜”，與他認知中那種萬籟俱寂、可聆聽星辰運轉的“靜”，截然不同。

凡俗……這便是凡俗的煙火氣么？

竟比虛空風暴更令人難以靜心。

他深吸一口氣，不得不放棄調息的打算。目光落在書桌上那堆積如山的書本上。

《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數學》、《高中數學必修四》、《物理·考點精析》……一本本厚重冊子，封面花哨，標題醒目，在原主記憶里，它們是沉重壓力的來源，是通往絕望未來的天塹。

數學？物理？化學？

這些詞匯，通過原主的記憶，他已大致明白其所指。似乎是這個凡人世界，試圖以一套獨特的、不依賴靈氣的符號邏輯體系，來理解和詮釋世界運轉規律的方法。

粗陋，淺顯，管中窺豹。

這是星穹尊者本能下的判斷。大道至簡，衍化至繁。這個世界的人類，舍本逐末，棄天地靈氣與法則感悟于不顧，反而沉溺于這種紙面上的、繁瑣的符號游戲之中？

他隨手拿起最上面那本《五三·數學》，翻開。

密密麻麻的符號、公式、圖形瞬間涌入眼簾。函數、導數、向量、立體幾何……陌生的術語，復雜的推理過程。

若是原主在此，怕是早已頭暈眼花，心生畏懼。

然而，凌淵只是淡淡地掃過。

下一刻，他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極細微的訝異。

他的神魂雖殘破不堪，用于戰斗調動的力量更是幾乎枯竭，但其最本源的“計算”、“解析”、“推演”之能，乃是他成就星穹尊者位業的基礎，早已融入靈魂本質，并未完全湮滅。

此刻，當他集中意念于這些“凡俗學問”時，那強大無匹的推演能力，竟自行運轉起來！

那些在原主看來如同天書般的公式定理，在他眼中，其內在的邏輯鏈條、數理關系，變得清晰無比，甚至……過于簡單直白。

一頁，僅僅一瞥。

再翻一頁，目光掃過。

又一頁……

他的手指翻閱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后，幾乎不再是閱讀，而是像掃描一般，指尖劃過紙面，書頁嘩啦啦地響動。

無數信息——公式、例題、解題步驟、易錯點分析——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涌入他的意識海，被那恐怖的神魂之力瞬間解析、理解、吸收、歸納、儲存！

這不是記憶，這是更高層次的“洞悉”與“掌握”。

仿佛他不是在學習新知識，而是在回憶早已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某些簡單至極的常識。

頭痛似乎都減輕了些許。這種純粹基于邏輯和理解的“運算”，似乎比他強行調動神魂之力去戰斗，對殘魂的負擔要小得多，甚至有種……潤物細無聲的滋養感？

十分鐘后。

一整本厚達數百頁、涵蓋了高中三年核心難點和高考真題的《五三·數學》，被他從頭至尾“掃”了一遍。

他閉上眼，所有內容，乃至其延伸出的各種變化、推論，甚至書中某些印刷錯誤的步驟，都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前”，融會貫通，再無絲毫滯澀。

他放下數學，又拿起物理。

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力學、電磁學、光學……這個凡間世界對物質與能量的一些基礎認知規則，以一種近乎野蠻的方式被他汲取、理解。那些實驗現象、物理模型，在他眼中，甚至能對應上某些粗淺的法則運用。

化學……生物……

書桌上的主要科目輔導書，以驚人的速度減少著他“已閱讀”的隊列。

窗外，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城市華燈初上，霓虹閃爍。

“小淵，吃飯了！”母親的呼喚聲隔著門板傳來。

凌淵動作一頓，從那種近乎“吞噬”知識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些已然被他“消化”完畢的書籍，眼神復雜。

這些知識……確實粗淺。但其構建起的體系，卻嚴謹、自洽，另辟蹊徑，仿佛在絕望的靈氣荒漠中，硬生生開辟出了一條屬于凡人的、理性與邏輯的微光之路。

不容小覷。

他推開房門，走向客廳。

飯菜已經擺好，三菜一湯，簡單卻熱氣騰騰。原主的父親——一個眉頭習慣性皺著、看起來有些嚴肅的中年男人——已經坐在桌邊，正拿著遙控器換臺，新聞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磨蹭什么呢？吃飯都不積極。”父親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慣常的不甚耐煩。

凌淵沉默地坐下，拿起筷子。食物的香氣涌入鼻腔，這具身體本能地產生了饑餓感。

“今天在學校怎么樣？”母親一邊給他夾菜，一邊例行公事般問道。

凌淵動作微頓，腦海里瞬間閃過教室醒來的迷茫、趙強的威脅、小樹林的交鋒、蘇曉的擔憂、以及方才那瘋狂汲取知識的過程……

這一切，該如何與這對平凡的“父母”言說？

最終，他只是極其簡短地應了一聲：“……還行。”

父親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顯然對這個模糊的答案不滿意，卻也沒再多問，注意力似乎被電視新聞吸引了過去。

“……本臺消息，由國家科學院牽頭組織的全國青少年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決賽，將于下月在首都舉行……據悉，此次競賽旨在發掘計算機科學領域的尖端后備人才……”

母親嘆了口氣，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到了永恒的主題上：“你看看人家那些孩子，多出息……小淵，你也快摸底考試了，這次能不能有點進步？哪怕前進幾名也好啊？爸媽也不求你像那些天才一樣，但總得考上個大學吧……”

絮叨的聲音，電視的聲音，吃飯的細微聲響……交織在一起。

凌淵默默地吃著飯，味同嚼蠟。

他的大部分心神，依舊沉浸在方才那場知識的饕餮盛宴之中。那些公式、定理、模型，依舊在他意識深處自動衍化、組合，推演出無數可能。

就在這時，電視新聞里閃過一個短暫的畫面——是某個天文觀測站接收到的、一段關于深空某處異常引力波信號的報道，信號源模糊不清，專家稱可能源于某種未知的天文現象，仍在進一步分析中……

這則普通的科技新聞，并未引起桌上任何人的注意。

父親換臺了。

然而，凌淵拿著筷子的手，卻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異常引力波信號……深空……未知源……

幾個詞匯組合在一起，莫名地觸動了他那屬于星穹尊者的、對宇宙能量波動極其敏銳的感知本能。

雖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雖然隔著電視屏幕，雖然此界法則不同……

但那瞬間的感應……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那信號的某些特征頻率……為何……

竟與他最后引爆“混沌星核”時，產生的那種撕裂維度的毀滅波動……

有極其細微的相似之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