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偏轉，楚逸的手腕被劃開一道深口，血如泉涌，卻未斷氣。他指尖一顫，劍尖仍抵在心口，符文已成八分，虛空扭曲得愈發劇烈。

林云趁勢掙斷另一條鎖鏈，撲上前去。他一把攥住楚逸染血的手，反手將劍刃壓向自己胸口。

“契約由我起，由我終！”

劍尖刺入的剎那，血花飛濺，落在陣法中央。那血不是單純的紅，而是泛著金黑交織的光，一觸地面，整座陣紋猛然一震。

右臂的紋路驟然發燙，像是有火在經脈里燒。林云眼前一黑，記憶碎片轟然炸開——

白發劍客站在雨中，懷中抱著襁褓。他將嬰兒輕輕放入楚母懷中，聲音低啞卻堅定：“以血為契，生死同承。非主奴，非祭器，是共生之鏈?！?

畫面一閃，又是密室深處，劍客以劍劃掌，血滴落于雙嬰額心，低語：“命相連，魂相照。一死則俱焚，一醒則共耀。”

林云猛地睜眼，胸口劇痛，可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明。他沒拔出劍，反而將楚逸的手握得更緊，任劍刃更深地扎進血肉。

“你聽見了嗎？”他咬牙，聲音從齒縫里擠出，“我們不是祭品。”

楚逸喘息著，臉色慘白，瞳孔渙散?？删驮诹衷圃捯袈湎碌乃查g，他手指微動，竟順著林云的手勢，將劍往自己心口再送一分。

兩股血液自傷口流出，在空中交匯，竟未滴落，而是凝成一條細線，懸浮于陣眼之上。那血線越拉越長，最終化作一道金色紋路，緩緩鋪展，覆蓋原有陣紋。

林云識海翻涌，記憶碎片不斷閃現。他看見自己幼年高燒不退，楚逸母親抱著他在山崖邊焚香禱告；看見七歲那年他被外門弟子圍毆，楚逸突然出現，一劍挑斷三人手腕；看見密室熔爐中，楚逸笑著消失前，指尖輕輕拂過他眉心。

那些不是巧合。

是血脈在回應契約。

“我不是載體。”林云低吼，額頭青筋暴起，“你是我的命！”

他猛然催動劍心，體內殘存的靈力逆向奔涌，不再壓制金黑雙色，反而將其引爆。靈力如潮，直沖心脈，順著血線灌入楚逸體內。

楚逸身體一震，胸口裂口崩得更深，可那雙眼睛卻緩緩亮起金光。他抬起僅能活動的左手，顫抖著抽出腰間佩劍，用盡最后力氣，將劍插入陣眼。

青銅殘片藏于劍柄深處，此刻驟然共鳴。一道古老劍鳴自地底響起，陣紋開始逆轉，原本向外擴散的血線，竟一寸寸回縮。

邪修頭目的笑聲從四面八方炸開：“你們在做什么？這是合祭的開始，不是終結！”

黑氣翻滾，一道半透明的身影自熔爐深處浮現，面目猙獰，雙目赤紅。他伸出手，欲將兩人靈力強行抽離，重歸陣法掌控。

林云咬破舌尖，強行撐住意識。他知道，這一刻不能停。

只要血契不斷，陣法逆轉就不會完成。

他低頭看著插在胸口的劍，手指緩緩收緊。不是拔出，而是往里再壓一寸。

“楚逸。”他聲音沙啞，“撐住?！?

下一瞬，他以劍為引，將體內所有靈力壓縮至一點，猛然引爆。

轟——

金黑雙色靈力自心臟炸開，順著血線逆沖陣眼。楚逸的劍身劇烈震顫，青銅殘片徹底蘇醒，發出一聲清越劍吟。陣紋徹底逆轉，原本匯聚向中央的黑氣開始倒卷，地面裂開巨縫，熔爐底部轟然塌陷。

黑洞在陣眼處成形，狂暴吸力席卷全場。邪修頭目怒吼著掙扎，可身體已被無形之力拖向深淵。

“契約未斷！”他嘶吼，“七月十五，我必歸來！”

話音未落，整個人被吸入黑洞，連同殘存黑氣一同消失不見。

熔爐炸裂，火浪沖天。林云被氣浪掀飛，重重摔在地上。他想撐起身子，可四肢早已麻木，唯有胸口那道傷口，還在不斷滲血。

他低頭看去，鮮血順著皮膚滑落，在胸前緩緩凝聚。

金光浮現。

一個胎記正在成形，形狀如劍，邊緣流轉著細密劍氣。那劍紋與楚逸心口的符文遙相呼應，仿佛隔著血肉，也能彼此感知。

遠處，楚逸倒在地上，佩劍仍插在陣眼，手垂落身側。他的呼吸微弱，胸口幾乎不見起伏，可那道心口裂痕，竟在緩慢愈合。

林云想爬過去，可剛動一下，右臂紋路再次暴動，金光順著經脈往上爬，燒得骨頭都在響。

他咬牙，伸手摸向懷中。

那里還藏著半卷殘帛，血書“唯死其一，方可解契”的字跡已被燒毀大半。他扯出帛書，抬手撕成兩半，隨手扔進還未熄滅的火堆。

火焰猛地一跳，將殘帛吞噬。

他喘著氣，仰頭看向天空。烏云裂開一道縫隙，月光灑下，照在兩人之間那條尚未干涸的血線上。

血還在流。

可方向變了。

不再是被陣法抽走，而是順著血脈，彼此回流。

林云嘴角動了動，想笑，卻只咳出一口血。他抬起手，指尖沾血，在地面緩緩畫下一個符號——與楚逸心口相同的符文，只是方向相反。

“共生之鏈……”他喃喃，“不是讓你死，是讓我活?！?

他撐著地面，終于挪到楚逸身邊。手指顫抖著探向對方鼻息，極輕，但還在。

他松了口氣，靠在碎石堆上，意識逐漸模糊。

可就在閉眼前，他忽然察覺胸口胎記微微發燙。

那劍氣，竟在跳動。

像心跳。

又像……回應。

遠處山體裂隙中，一道極細的血痕悄然浮現，自巖壁蜿蜒而下，滴落在陣法殘跡上。血珠落地的瞬間，地面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