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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霧中雷痕如絲,貼地蜿蜒,指向前方一口塌陷的尸油井。井口邊緣焦黑,殘留著三道雷弧刻痕,與葉梟掌心裂痕的震動頻率隱隱相合。他停步,右眼幽焰微顫,將那雷痕看得更透——它并非浮于地面,而是自井底滲出,順著石縫爬行,如同活物呼吸。

他蹲身,從懷中取出陶罐,刮下內壁灰燼,混入右臂裂口滲出的黑血。黏稠漿液在指尖凝成暗紅泥團。他將其按在井口雷符交匯處,輕輕一抹。符紋頓時黯淡,掌心裂痕的震顫也隨之平息。井壁深處傳來一聲悶響,似有重物在雷池中翻轉。

葉梟未停,將飛劍殘體插入井壁裂縫,劍尖微轉,引動殘存雷線折射。反光映入井底,顯出輪廓:七具鐵籠懸于池面,由雷紋鎖鏈吊掛,下方是翻涌的墨色雷漿。籠中少年皆赤身,胸前烙“鼎”字,口鼻溢出青煙,氣息微弱,卻未斷絕。他們皮膚下有微光搏動,節奏與活丹爐三息一縮完全一致。

他收劍,指尖在井沿劃過,觸到一處刻痕。逆向雙環紋,外圈斷續雷弧,與他夢中巨口牙床的紋路分毫不差。指腹摩挲片刻,他取出陶罐,將灰燼撒向井口另一側通風管。灰燼飄入管內,未落底,便被一股氣流卷走,帶出微弱火光。

三具血嗅傀正沿管壁巡弋,蜂巢嗅孔緩緩轉動。忽然,灰燼中浮起三粒幽青火點,如螢火般順風飄散。火光微弱,卻帶著一絲爐火初燃的波動——那是反芻液與灰燼混合后模擬的氣息。

血嗅傀嗅孔驟然鎖定火源,蜂鳴聲陡升。三具傀儡齊齊轉向,撲入通風管深處。幽青火點引燃管內殘油,火勢無聲蔓延,只蝕骨,不揚光。

葉梟趁機攀上井壁,骨鉤刺入石縫,倒懸而下。右眼幽焰掃視井底,鎖定三處雷音鎖魂環的符晶節點。他取出飛劍殘體,彈指射出。劍尖破空,接連三點脆響,符晶盡數碎裂。井內靈波歸于死寂。

他落于雷池邊緣,腳步輕如塵落。抬頭望向橫梁,三名蒼雷門執事分立三處,皆披黑袍,袖口烙斷裂雷紋。其中一人腰間懸一青銅密匣,符封完整,匣面刻著半枚逆向雙環紋。

葉梟攀上橫梁,反芻液涂于骨鉤刃口,無聲割斷最外側囚籠的鎖鏈。鐵鏈緩緩松弛,囚籠沉入池底軟泥,未激起半點聲響。第二具、第三具……七籠皆落。

執事未覺。其中一人正低頭擦拭雷紋鎖鏈,另一人閉目調息,第三人則手按密匣,目光掃視池面。

葉梟突襲。骨鉤自橫梁垂落,如蛇出洞,直刺最外側執事咽喉。鉤尖穿透皮肉,未拔出,反而向內一絞,封鎖聲門。執事雙目暴睜,手指抽搐,雷音未發,已然氣絕。

第二人睜眼,雷鏈已揮出半弧。葉梟側身避讓,右臂硬接一擊。電蛇炸裂,皮肉焦裂,黑血滲出。他不退反進,借沖擊力貼近,掌心雙環壓向對方丹田。

執事靈力驟失,經脈逆流,面色由紅轉青,轟然倒地。葉梟抽手,掌心裂痕微震,體內爐火抽吸一次,將吞噬的靈力導入黑土封存。

第三人已退至密匣前,手指觸及封符。葉梟擲出飛劍殘體,劍尖貫穿其手腕,釘入石壁。執事悶哼一聲,跪倒在地。葉梟上前,一掌劈在其頸側,將其擊暈。

他取下密匣,指尖撫過符封。封印未破,但匣內有微弱波動,與掌心裂痕共振。他將密匣貼身藏入麻衣內層,黑血浸透布料,覆蓋其上,阻斷雷靈外泄。

雷池開始翻涌,墨色雷漿沸騰,池底電光游走。葉梟知此地不可久留。他俯身,將三具血嗅傀殘骸拖至池邊,反芻液滴入灰燼,點燃幽青魂火。火焰無聲蔓延,蝕骨成灰,不留痕跡。

雷音鎖魂環碎片也被投入火中,瞬間化為青煙。他挑起昏迷的執事,拋入沸騰雷池。電光炸裂,尸身碳化,沉入池底。

兩名爐鼎少年尚存氣息,葉梟將他們背起,一前一后縛于背后。少年身體冰冷,呼吸微弱,胸前“鼎”字烙痕仍在搏動。他退入通風暗管,管內蒸氣彌漫,遮蔽氣息。

行至中途,右眼幽焰忽見地面雷痕再度浮現,如引路之絲,延伸向黑市深處。他未停步,腳踏陰影間隙,避開關卡與巡邏路線。

前方岔道,一具無心傀守在石門前。葉梟伏低,將少年緩緩放下,取出陶罐,刮下最后一層反芻液,混入灰燼,制成一枚幽青火丸。他將其拋向側巷,火丸落地,幽光微閃。

無心傀頭顱轉動,骨秤抬起,指向火源。它邁步離去。

葉梟背起少年,沿雷痕前行。行至一處廢棄攤位,他停下,取出密匣,未開封,僅以指血點于匣面。血滴接觸符封瞬間,匣內殘圖微光一閃,映出一角紋路——裂淵底座,巨口牙床,與他脊椎深處沉睡之物完全吻合。

他收匣,指尖殘留血痕。掌心裂痕再度震動,頻率加快,每兩息一次,如第二心跳。耳后鱗紋發燙,皮膚下電蛇游走。他以反芻液涂抹裂口,痛感暫緩。

前方霧氣漸濃,雷痕指向一扇鐵門。門側刻著半枚殘符,與陶罐中所存一致。門縫滲出微弱雷光,內有低頻震鳴,似有封印松動。

葉梟未觸門。他取出飛劍殘體,置于門前地面。劍身云紋已黯,但他以指血點劍尖,將密匣殘留雷痕引出,纏于劍身。血絲與雷光交匯,劍尖輕顫,浮起一道極細雷線,指向鐵門后方深處。

他凝視雷線,估算角度。那位置不在門后,而在地底斜下十七步,偏移三十度。蒼雷門設殘符為餌,真物藏于下方。

他收劍入囊,右臂裂口再度滲血,反芻液已近枯竭。他知道,每一次使用都在喚醒脊椎深處的巨物,夢境中的巨口越來越清晰,有時甚至能聽見它吞咽的聲音。

但他不能停。

他將少年安置于暗管深處,取出陶罐,將灰燼撒于鐵門四周。灰燼接觸雷光,門內震鳴加劇,封印松動半寸。他收回灰燼,封罐,退至側巷。

他知道,不能再靠近。雷音鎖魂環雖毀,但主陣仍在,若他強行破入,必引連鎖反應。他需要更隱蔽的方式。

他取出密匣,指尖撫過符封。匣內殘圖與掌心裂痕共振,頻率加快。他閉目,神臺浮現雷池囚籠、逆向雙環、少年口鼻溢出的青煙——一切線索匯聚,指向一個真相:心丹非煉,乃寄生;爐鼎非器,乃胎床。

他睜眼,右眼幽焰中雷痕未斷,仍指向地底深處。

他抬腳,踏進第一道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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