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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棲霞問道,稚子承重

棲霞山破云觀的日子,并非始于晨鐘暮鼓的清修,而是浸泡在一種近乎蠻荒的艱苦與孤寂之中。

道觀是真的破。幾堵飽經風霜、墻皮剝落得厲害的夯土墻,撐著一個勉強不漏雨的茅草頂。四下漏風,冬日里,寒風如同無形的刀子,能從任何縫隙鉆進來,刮得人骨頭縫都發疼。夏日則悶熱潮濕,蚊蟲肆虐,蛇鼠偶爾也會大搖大光顧。觀內陳設更是簡陋到極致,一床,一桌,一蒲團,一盞昏黃的油燈,幾只粗陶碗碟,便是全部家當。水需去半山腰一處細弱的泉眼汲取,柴要自己進山砍伐,米糧則極其有限,多半依賴玄塵子偶爾下山行些符水治病、擇日看風水得來的微薄酬謝,以及陳有田夫妻每月兩次拼湊送來的一點口糧。

陳九劫的嬰幼時期,便是在這般清寒徹骨的環境中,由玄塵子一手拉扯。

最初的幾個月最為艱難。那被九枚銅錢強行鎖在體內的怨孽煞氣,雖被玄塵子以大法力鎮封,卻并未真正馴服,如同囚禁在體內的兇獸,時不時便會躁動反噬。每當月圓之夜,或是山中陰氣大盛之時,尚在襁褓中的陳九劫便會無故啼哭,哭聲嘶啞尖銳,不似人聲,小小的身體時而冰冷如墜冰窟,時而又滾燙如火炭,額心處那九枚銅錢虛影甚至會隱隱發燙,浮現出極其淡薄的黑紅色紋路。

玄塵子從無半分不耐。他總是盤坐在石床邊的蒲團上,或是將嬰兒冰冷的小身子揣入自己溫熱的懷中,以自身精純的真元緩緩渡入,溫和地疏導那橫沖直撞的陰寒戾氣;或是當小家伙渾身滾燙時,取來浸了涼井水的布巾,一遍遍不厭其煩地為他擦拭降溫。更多的時候,他則是懷抱嬰兒,在觀內那狹小的空間里緩緩踱步,低聲誦念著艱深晦澀的《度人經》、《清凈經》。他的聲音平和而富有奇異的韻律,一字一句,如同清泉流淌,洗滌著躁動不安的靈魂,也悄然浸潤著嬰兒懵懂的心田。

陳九劫餓得極快,普通的米湯根本無法滿足他。玄塵子便每日清晨,于觀外朝陽初升、紫氣東來之際,采集松針柏葉上的露水,混合搗碎的山中野棗、黃精等微蘊靈氣的根莖汁液,小心翼翼地喂食。偶爾,老道士會消失小半日,回來時或帶著幾尾靈氣盎然的銀白色小魚,或是一只肥碩的山雞,仔細熬制成濃湯,一口口喂給那對營養需求遠超常人的小家伙。

屎尿屁的腌臜,玄塵子親力親為,清洗晾曬,從無怨言。他那雙能畫出虛空符箓、結出玄妙法印的手,同樣能無比熟練地處理嬰兒的一切瑣碎。夜深人靜時,油燈下,老道士甚至會就著微弱的光芒,一針一線地縫補那些破舊的尿布和嬰兒衫。

陳九劫就在這般極致清苦,卻又被另一種極致周密呵護的環境中,一點點長大。

他似乎天生就與眾不同。別的孩子周歲或許剛會踉蹌學步,咿呀學語,陳九劫卻已能穩穩當當地在道觀院里追逐被山風吹動的落葉。他的眼睛格外黑亮,看人看物時,總帶著一種超乎年齡的專注和審視,偶爾甚至會盯著空無一物的墻角或屋頂某處,發出咯咯的笑聲,或是皺起小眉頭,露出厭惡的表情。

玄塵子對此心知肚明。這孩子靈覺太過敏銳,已能模糊感知到一些常人所不能見的“東西”。怨孽纏身的命格,如同一塊磁石,既讓他自身氣息陰晦,也更容易吸引游蕩的陰性能量靠近這破舊的道觀。

于是,真正的“教學”,在陳九劫剛能聽懂簡單指令、步履稍穩時,便已開始。這絕非學堂里的啟蒙,而是夾雜在生存本能之間的、冰冷而殘酷的認知。

“九劫,看。”玄塵子枯瘦的手指,指向院角一叢長勢格外茂盛、卻在炎炎夏日透著一股陰涼之氣的野草,“此乃聚陰之地,下有陳年枯骨,或為無主荒墳。尋常草木難生,唯此‘幽薊’喜之。記住了,其葉三棱,邊緣帶紫暈,觸之冰手。日后若見,避之,或…除之。”

兩歲多的陳九劫,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卻還是用力地點了點小腦袋。

又一日,山中暴雨初歇,一道淡淡的彩虹掛在天邊。玄塵子抱著陳九劫站在觀外,指著遠處山澗升起的一縷極淡的、扭曲空氣的氤氳之氣。

“瞧見那氣了么?非是水汽,乃‘瘴癘’,由腐木毒蟲穢氣郁結而成。吸入輕則頭暈嘔吐,重則致命。其色灰白帶黃,如死魚之目,浮而不散。記住了,遇此氣,閉息,繞行,或以雄黃粉混合烈酒,燃之驅散。”

他不僅說,還會取來極少量的雄黃粉,混合著一點辛辣的土酒,點燃讓陳九劫嗅那氣味,又或是掐下一片幽薊草的葉子,讓他親手觸摸那冰涼的質感。

更有時,玄塵子會故意在日落之后,抱他立于觀門陰影處,指著遠處山林間偶爾飄過的、模糊不清的淡白色虛影,聲音平淡無波:“那些,是‘游魂’,人死之后一點殘念未消,渾噩漂泊,無害,亦可憐。莫要去驚擾,亦不必懼怕。它們…很弱。”

然而,當某次,一個雨夜,一道明顯帶著惡意、顏色晦暗的陰影試圖穿過破損的窗欞鉆入觀內時,玄塵子的態度驟變。他并指如劍,凌空一點,一道細微的電光閃過,那陰影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叫,瞬間消散。整個過程快如閃電,老道士的臉色甚至沒有絲毫變化,只是低頭對懷中有些嚇呆的陳九劫道:“剛才那個,是‘惡靈’,由怨氣或戾氣所化,會害人。遇之,若力不能敵,則逃。若力能及,則…誅。”

一個“誅”字,從他口中吐出,帶著山岳般的冰冷與決絕,深深地烙印進陳九劫幼小的心靈。

三歲生辰剛過沒多久,玄塵子開始了更進一步的教導。他不再僅僅口述,而是拿出了實物。

那是一厚摞紙張泛黃、質地脆弱、邊角磨損嚴重的古籍。并非什么道藏秘典,而是玄塵子不知從何處搜集來的、最為基礎性的東西——《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以及一些更偏門的,《山海經》異獸殘篇、《水經注》地理摘錄、甚至還有農書醫書里的零散章節。

“識字,明理,知萬物。”玄塵子將陳九劫拎到一張特意為他打磨的小木桌前,語氣不容置疑,“今日起,每日認十字,讀百言。錯一字,晚膳減半。旬考不及格,清水三日。”

沒有筆墨紙硯。最初,玄塵子只是用手指蘸著清水,在光滑的石板上一筆一劃地寫,讓陳九劫跟著念,用手比劃。后來,換成樹枝在沙地上書寫。再后來,條件稍好時,才有了一小塊最劣質的墨錠和一支禿頭的毛筆,以及一些裁剪粗糙的黃麻紙,必須反復書寫直到紙張再也承受不住墨跡。

學習的過程極其枯燥嚴苛。玄塵子絕非慈祥的啟蒙先生,而是一位嚴苛到不近人情的教官。陳九劫但凡有分神、懈怠、記錯,戒尺便會毫不留情地落下,打在手心,清脆作響,留下紅痕。那戒尺非竹非木,黑沉沉的,不知是何材質,打在身上痛感鉆心,卻不會傷及筋骨。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稚嫩的童聲,混合著山風松濤,在破敗的道觀里回響。常常是晨光熹微時便開始,直到夜幕深沉,油燈耗盡。小小的身子坐得筆直,眼睛死死盯著那些扭曲復雜的字形,小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符的疲憊和堅持。偶爾實在熬不住,腦袋一點一點如同小雞啄米,那黑沉戒尺便會“啪”地一聲敲在桌角,將他驚醒。

除了識字,體能打熬更是每日必備的功課。從最簡單的站樁開始。玄塵子親手調整他每一個細微的姿勢,要求苛刻到毫厘。雙腿微屈,含胸拔背,虛靈頂勁…看似簡單,對于三歲稚童而言,卻如同酷刑。常常站不到半柱香,便雙腿打顫,汗如雨下。玄塵子面無表情,手持戒尺,但凡姿勢稍有變形,便是一下。

“氣沉丹田,意守祖竅。身如磐石,心若止水。”老道士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情感,“你體內那東西,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你的精氣神。若自身不夠強韌,毋須它反噬,你自己便會先油盡燈枯。”

站樁之后,便是爬山。棲霞山陡峭,并無像樣的路徑。玄塵子在前,陳九劫邁著小短腿在后,氣喘吁吁地攀爬。摔倒了,自己爬起來,膝蓋磕破了,流血了,也只能咬著牙跟上。老道士從不回頭攙扶,只會在他實在跟不上時,停下腳步,冷冷地等著。

“快些!山中寅時、午時、酉時,天地氣機流轉各有不同,錯過了時辰,今日的‘采氣’便作廢!”

所謂的“采氣”,便是玄塵子挑選一日中靈氣最為純凈充沛的幾個時辰,教導陳九劫如何調整呼吸,感應并嘗試引導那彌漫于天地之間的微弱能量入體,滌蕩經脈,滋養那一點先天靈光,同時對抗體內日益蠢蠢欲動的陰煞怨氣。這個過程比識字站樁更加艱難晦澀,全憑感悟。最初的一年,陳九劫幾乎毫無所獲,只能茫然地模仿著師父的呼吸節奏,常常憋得小臉通紅。

玄塵子也不急,只每日雷打不動地督促他練習。

日子便在這般日復一日的清苦、嚴苛、近乎機械的重復中流逝。春去秋來,寒暑交替。破云觀前的野草枯了又榮,榮了又枯。

陳九劫五歲那年,玄塵子開始傳授更為實質性的東西。他取出一卷材質非帛非紙、觸手冰涼柔韌的古老卷軸,在陳九劫面前緩緩展開。上面并非文字,而是用某種暗紅色的、歷經歲月卻依舊鮮艷的顏料,繪制著無數繁復扭曲、充滿古拙洪荒氣息的符號——云篆雷文!

“此乃道門根基,溝通天地法則之憑依。”玄塵子的神色,是少有的肅穆,“每一個云篆,皆有其獨特音韻、意象及力量。今日起,每日觀想一符。不得其神,不準歇息。”

于是,陳九劫的功課里,又加入了對著那些鬼畫符般的東西發呆。玄塵子會在一旁,以某種奇異的音調,吟誦出對應云篆的發音,那聲音時而高亢如雷震,時而低沉似地鳴,震得陳九劫耳膜嗡嗡作響,心神搖曳。

六歲,他開始接觸最簡單的卦象。玄塵子將那九枚救了他性命、也鎖了他命魂的斑駁銅錢,第一次鄭重地放入他手中。銅錢入手冰涼,卻隱隱能感到其內蘊藏著的、如同沉睡火山般的磅礴力量,與他體內那被鎮壓的怨煞之氣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讓他小手微微一顫。

“此乃九宮鎖魂金錢,亦是推演天機之寶器。”玄塵子目光深邃,“今日,只學最基礎的,乾、坤二卦。乾為天,坤為地。記住它們的爻象,記住它們代表的意象…”

七歲,符箓的練習開始了。依舊沒有朱砂黃紙。玄塵子要求他以手指蘸水,在石板上練習畫最簡單的“安神符”、“凈水符”。要求筆劃絕對精準,不容一絲差錯,更要求在下筆之時,心神凝聚,存思符意,嘗試調動體內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炁”,注入筆劃之中。

失敗,失敗,無盡的失敗。清水畫出的符箓,往往瞬間便干涸消失,什么痕跡也留不下。偶爾有那么一兩次,當他全神貫注,心神與符意高度契合時,那即將干涸的水跡會驟然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靈光,繼而石板上的水符會如同被無形之手抹去般,瞬間消失,同時空氣中會泛起一絲極淡的、令人心安的氣息。

每當此時,玄塵子古井無波的臉上,才會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緩和。

山中無歲月,修行不知年。

轉眼間,陳九劫已是十歲。常年山野間的奔跑打熬,讓他身形比同齡的山下孩子更為瘦削精悍,皮膚黝黑,一雙眼睛亮得驚人,透著遠超年齡的沉穩和銳利。十年間,他識遍了玄塵子能找到的所有字,讀完了觀內所有藏書,甚至包括一些玄塵子手寫的、關于山川地脈、星象占卜、草藥毒物的筆記心得。他能穩穩站樁一個時辰紋絲不動,能徒手攀上棲霞山最陡峭的崖壁采摘藥草,能清晰地內視感受到體內那微弱如絲的真炁流轉,也能畫出幾種像模像樣、略具功效的基礎符箓。

當然,體內那被九枚銅錢虛影鎮封的怨孽煞氣,依舊如同沉睡的火山,時不時便會因外界陰氣變化或他自身情緒劇烈波動而躁動反噬,帶來刺骨的冰寒或灼燒般的痛苦。每一次壓制,都極為艱難,如同在體內進行一場殊死搏斗。玄塵子從不代勞,只在一旁冷眼旁觀,最多在他即將崩潰時,出言指點關竅。

“記住這痛楚,記住這掙扎。它是你的劫,亦是你最強的磨刀石。駕馭它,否則死。”

這一日,深秋,山風已帶凜冽寒意。玄塵子將陳九劫帶到觀后一片亂石嶙峋的坡地。指著地面幾處看似毫無規律的石塊和一處微微凹陷的土坑,問道:“看出什么了?”

陳九劫凝神觀察片刻,又抬頭感受了一下風向,小臉凝重:“師父,此地‘風’疾而‘氣’滯。亂石如刀,散而不聚,凹處積陰,濕寒不化。是一處…‘破面文曲’的衰敗之象?若先人葬此,恐子孫愚鈍,多病多災。”

玄塵子不置可否,又從地上抓起一把泥土,遞到他面前:“嗅。”

陳九劫湊近,仔細聞了聞,眉頭皺得更緊:“土色發黑,帶腥腐之氣,陰濕刺鼻。下面…應有腐木或…不潔之物?”

“算你這些年,未曾全然瞎學。”玄塵子淡淡說了一句,算是肯定。他目光掃過四周,忽然問道:“若讓你改,如何著手?”

陳九劫沉思片刻,指著幾處關鍵位置的石頭:“移走這三塊‘刀煞石’,填平那凹坑,引入東南方生炁。但…治標不治本。地脈深處的陰腐之源未除,三年五載,衰氣又會滋生。”

“哦?”玄塵子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考較意味,“那該如何除根?”

陳九劫愣住了,撓了撓頭,他所學尚僅限于辨識和初步調理,對于更深層次的“改易地脈”、“凈化根源”,玄塵子還未曾傳授。

玄塵子不再看他,轉身面向那凹坑,深吸一口氣,本就清瘦的身軀仿佛變得更加挺拔。他左腳緩緩踏前一步,不丁不八,右手卻快如閃電般在虛空中連續點出七指!

指尖過處,空氣發出輕微的嗡鳴!七道細微卻凝練無比的真炁,如同無形的釘子,精準無比地射入凹坑周圍七個不同的方位,深入地下!

“震位,開陽!”“離位,破陰!”“坤位,鎮固!”……

他口中低喝,每喝一聲,便有一指點出。隨著他最后一指落下,那凹坑周圍的土地,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干燥了些許,那股彌漫的陰濕腥腐之氣,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驅散、中和!雖然范圍極小,但效果卻立竿見影!

做完這一切,玄塵子氣息依舊平穩,只是臉色略微蒼白了一分。他收回手,看向目瞪口呆的陳九劫:“地脈如人體經絡,亦有節點要害。找準關竅,以自身真炁為針,或疏導,或封堵,或激發,或鎮壓,方可觸及根本。此乃‘點穴改運’的基礎。你如今真炁修為太弱,靈覺亦不足,強行施展,反遭地氣反噬,死路一條。今日讓你觀之,只需記住,風水之道,絕非僅僅移形換物那般簡單。其深處,牽動的是天地能量流轉,自有其大威能,亦有其大風險。”

陳九劫似懂非懂,但眼中卻充滿了震撼和強烈的求知欲。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平日里那些枯燥的卦象、符箓、口訣,原來真的擁有改變現實的力量。

玄塵子看著他發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可知,為何為師從不讓你稱其為‘法術’,只說是‘手藝’、‘功課’?”

陳九劫茫然搖頭。

“因為懼。”玄塵子的聲音陡然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懼其力,更懼其心。一旦心生依賴,以為憑借此力便可凌駕眾生,玩弄規則,那便是心魔滋生,離萬丈深淵不遠矣。你需永遠記住,今日所學一切,首先是為了‘活著’,為了讓你在這兇險的命格劫數中活下去!其次,若有余力,方可言及其他。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進事。這其中的分寸,你日后自體會。”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秋日蕭瑟的山林,聲音飄忽起來:“況且,這世間…遠比你現在看到的,要復雜、也要危險得多。有些‘東西’,有些‘規矩’,碰了,就再無回頭路。”

陳九劫怔怔地聽著,十歲的他,或許還不能完全理解這番話的全部重量,但師父語氣中那份罕見的沉重與警告,卻如同冰冷的刻刀,深深劃入了他的心底。

回到道觀,天色已近黃昏。玄塵子破天荒地沒有立刻督促他晚課,只是指了指墻角那堆今日剛砍回來的柴火:“去,生火,煮粥。”

陳九劫依言照做。當他蹲在簡陋的灶膛前,努力吹著火絨,試圖引燃柴火時,玄塵子坐在他身后的蒲團上,看著那瘦小卻異常堅韌的背影,看著他被煙火氣嗆得微微咳嗽卻依舊專注的模樣,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

有憐憫,有期許,有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決絕。

爐火終于升起,跳躍的火光映照著陳九劫汗涔涔的小臉,也映照著玄塵子波瀾不驚的側臉。

粥在鍋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米香混合著山野的清氣,彌漫在破舊的道觀中。

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群山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如同亙古的巨獸。

下一章:黃皮子拜月,初試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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