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宮那次天道與大道的裁決,如同一道驚雷劈碎了洪荒的舊有格局。接引與準提兩位昔日的圣人,在億萬目光注視下被打回練氣期,一身修為付諸東流,連帶著西方教的氣運都隨之黯淡了數分。彼時洪荒眾生或唏噓、或暗喜,卻少有人能猜到,這并非終結,而是另一段路的開端。
林夏站在自家跨域商棧的頂樓,指尖捻著一枚剛從東海采買的海珠,望著西方天際那片始終縈繞著淡淡佛光的云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身旁的侍女捧著賬本輕聲稟報:“東家,西方那邊的‘靜心茶’訂單又加了三成,說是近來修佛的修士多了不少,對這類凝神的物件需求緊俏。”
“修佛的修士?”林夏挑眉,將海珠拋回玉盤,“是舊人,還是新人?”
侍女愣了愣,如實道:“看著都面生,修為最高的也不過筑基,穿著樸素,倒像是……剛入道的樣子。”
林夏輕笑一聲,不再多問。她當然知道那些“新人”是誰。自那日被打落凡塵,接引與準提便選擇了轉世投胎——并非奪舍,而是以近乎凡人的姿態重入輪回,只在魂魄深處保留著對“佛”的執念與最基礎的修行感悟。這一步棋,險卻也妙,舍棄了圣人的架子,反倒避開了天道對“昔日圣人”的持續關注,得以在無人留意的角落,重走修佛之路。
洪荒本就不記年,彈指便是百載。
西方的戈壁灘上,多了兩個穿著粗布僧衣的年輕僧人。一個面容方正,眉眼間帶著天然的悲憫,哪怕只是在山澗挑水,也會對著石縫里的枯草輕聲念誦幾句無人能懂的經文;另一個則略顯清瘦,目光卻格外亮,總在觀察天地間的細微變化,偶爾會對著落日沉思,指尖無意識地勾勒著昔日“七寶妙樹”的虛影,只是如今,他能凝聚的,不過是一縷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靈氣。
他們自稱“接引”“準提”,卻無人知曉這兩個名字背后曾承載的榮光。每日除了打坐練氣,便是下山化緣,或在山腳下開墾出一小塊荒地,種些耐旱的作物。有修士路過,見他們修為低微卻一身佛性,偶會指點一二,他們也總是合十道謝,態度謙卑得如同最普通的求道者。
這日,兩人化緣至一處村鎮,恰逢瘟疫橫行,村民們愁云慘淡。準提看著臥在草棚里咳血的孩童,指尖微動,下意識想動用神通,卻只引出一絲微弱的靈氣,連驅散蚊蟲都顯勉強。他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澀意,卻見身旁的接引已經蹲下身,用僅有的清水沾濕布巾,輕輕擦拭孩童的額頭,口中念誦著簡單的“靜心咒”——那并非什么高深法門,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讓孩童的哭聲漸漸弱了下去。
“師弟,”接引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佛不在神通,在人心。”
準提一怔,望著師兄俯身為村民熬藥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因師兄幾句溫言而稍顯安定的村民,心中忽有感悟。他不再執著于恢復昔日修為,轉而跟著接引,為村民清理穢物,講解衛生之法,用練氣期修士僅有的微薄靈力,幫著搬運柴米。夜幕降臨時,兩人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看著村民們燃起的篝火,準提指尖凝聚的靈氣依舊微弱,卻比往日多了一絲溫潤的暖意。
遠在東海的林夏收到商棧傳回的消息:“那兩個年輕僧人,竟用筑基期的靈力,幫著村鎮擋住了瘟疫蔓延。村民們自發為他們建了個小佛堂,日日有人供奉清水。”
林夏端起茶杯,望著杯中沉浮的茶葉,輕聲道:“看來這西方的‘生意’,以后要更紅火了。”
洪荒的歲月依舊漫長,圣人的傳說漸漸被新的故事覆蓋。只是西方那片土地上,兩道平凡的身影,正一步一個腳印,用最樸素的方式,重新編織著屬于“佛”的脈絡。而林夏的商棧里,關于西方的訂單,還在一頁頁增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