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功成之日，靈山之上金光萬道，梵音如潮。唐僧師徒捧真經立在雷音寺前，周身有肉眼可見的功德金輪流轉——那是天道對這場橫跨三界的傳經大業的酬報。林夏隱在云層后，指尖捻著枚剛從兜率宮換來的火棗，看著孫悟空頭上的緊箍應聲碎裂，看著唐僧袈裟上浮現出旃檀功德佛的寶號，唇角彎了彎。這場鬧了十數年的大戲，總算到了收尾時。

可不等靈山諸佛的慶賀聲傳開，天際忽有悶雷滾過。

不是尋常的天劫之雷，那雷聲沉如太古，帶著天道不容置喙的威嚴，瞬間壓過了靈山的梵音。諸佛皆斂了笑意，如來合掌的手指微頓，抬眼望向九霄——他掌心的六字真言金光竟在這威壓下淡了三分。

“西游功成，功德歸位。”

一道漠然的聲音響徹三界，不似人聲，卻清晰落在每尊神魔耳畔。隨著話音，漫天功德金霞如歸巢之鳥，一部分融入唐僧師徒體內，助他們脫胎換骨；一部分涌向靈山，化作佛前燈油、殿上琉璃，穩固西方氣運；還有一縷極淡的金芒，竟飄向了云層后的林夏——是她當初暗中幫悟空修補如意金箍棒、給沙僧遞過避水訣的微薄因果，此刻也得了天道回應。

林夏捏著火棗的手一頓，看著那縷金芒沒入眉心，只覺識海清明了些，倒也沒多在意。她的目光落在天際，那里的功德金霞正快速淡去，顯然總量遠不及預期。

果然，下一刻，天道的聲音帶上了冷意：“功德不足。”

話音落，兩道幾乎凝成實質的金光猛地從天際砸下，直逼靈山深處！準提與接引兩位圣人正立于蓮臺之上，見狀臉色驟變——那金光里裹著的，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欠據”。

“準提、接引。”天道之聲冷冽如冰，“汝二人當初借天道功德創西方教，許諾西游功成后以傳經功德抵債。今功德不足，舊債當償。”

準提圣人捏碎了手中的菩提葉，沉聲道：“天道，西游傳經已讓西方信徒遍布東土，氣運增益何止十倍？怎會功德不足？”

“東土信徒心非至誠，多是懼威或求利，”天道漠然回應，“虛功難抵實債。”

話音未落，九天之上忽然風云倒卷！不同于天道的威嚴，一股更古老、更磅礴的怒意席卷而來——那是大道的怒火！剎那間，諸天神雷如傾盆暴雨般落下，紫電貫穿天地，劈得靈山結界劇烈震顫。

“轟！”

第一道神雷正中準提圣人肩頭，他身上的圣人法袍瞬間炸開一道裂口，嘴角溢出鮮血；第二道雷劈在接引圣人的念珠上，十八顆念珠碎了九顆，他悶哼一聲，周身圣人威壓竟硬生生弱了三成。更可怕的是，神雷之中蘊含著“削道”之力，兩人修為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跌落——從圣人境直墜，轉瞬便到了金仙、玄仙……最后“噗通”一聲，竟被雷劈得跌下蓮臺，修為定格在了煉氣期！

準提與接引面如死灰，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就在此時，一道更為厚重的黃芒自九天之外而來，那光芒里沒有怒意，卻帶著不容抗拒的規矩之力。黃芒化作一道神雷，不偏不倚劈在接引身上——這一劈未傷他分毫，卻讓他體內那點殘存的“天道借功”印記徹底消散。

“天道功德，乃大道所定，豈容拖欠？”

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起，不似天道那般漠然，卻帶著讓三界萬物俯首的氣度。云層后的林夏瞳孔一縮——這是……鴻蒙的氣息？

只見天際隱約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似由混沌霧氣凝成。鴻蒙的目光掃過準提與接引，最終落在靈山伽藍殿的方向，聲音緩了緩：“妙善。”

伽藍殿內，正為西游功成誦經的觀音菩薩猛地抬頭，周身瓔珞輕顫。她望著天際那道身影，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恭敬，起身斂衽：“弟子在。”

“道尊需你。”鴻蒙只說了四字。

觀音菩薩再無半分猶豫，合掌朝如來行了一禮，又看了眼下方仍在懵懂狀態的善財童子與龍女，輕聲道：“塵緣已了。”話音落，她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徑直朝著鴻蒙所在的天際飛去，轉瞬消失在混沌之中。

鴻蒙見她離去，又瞥了眼地上煉氣期的準提接引，沒再多言，身影漸漸隱沒于九天。天道的威壓也隨之散去，只是那“舊債當償”四字，仍在靈山上空久久回蕩。

如來立在雷音寺前，望著空蕩蕩的天際，又看了眼癱在地上的兩位師尊，指尖的念珠轉了三圈，終是一聲長嘆。

云層后，林夏嚼碎了口中的火棗，拍了拍手。西游落幕，圣人跌落，觀音歸位……這洪荒的水，倒是越來越渾了。她轉身化作一道流光，朝著自己在南瞻部洲的“首富商號”飛去——管他天道大道，先把這三界的生意做遍了再說。

（如來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