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踏空!頭頂惡風撲來!
死亡的冰冷觸感如同毒蛇,瞬間纏繞住沈硯的脖頸!他甚至能聞到頭頂撲下那些殺手身上帶著的、混合著汗臭和鐵腥的殺氣,以及腳下陷阱深處彌漫上來的、陳年腐土的霉味!
完了!
這個念頭剛閃過,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暴怒如同巖漿般從心底噴涌而出!他不想死!更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里!他還有太多事情沒弄清楚!
“操!”一聲嘶啞的怒吼從喉嚨里擠出,他根本來不及思考,也顧不上什么代價不代價!求生的本能和那股被多次激發的、源自血脈深處的狂暴力量,再次被死亡的威脅強行引爆!
“起——!!!”
他并非針對某個具體目標,而是對著腳下那吞噬而來的黑暗陷阱,發出了源自靈魂深處的、混亂而狂暴的律令咆哮!
嗡——!
一股無形卻沉重混亂的力場以他為中心猛地向下一壓!并非精細的控制,更像是一股蠻橫的、拒絕“墜落”的本能力量!
砰!
一聲悶響!那向下打開的翻板陷阱,仿佛撞上了一面無形的、彈性極佳的墻壁,下陷的勢頭竟然被硬生生阻滯了一瞬!雖然無法完全閉合,卻給了沈硯借力的機會!
他借著這阻滯的瞬間,腰腹猛地發力,受傷的手臂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硬生生在半空中做了一個極其別扭卻至關重要的擰身動作!
嗤啦!嗤啦!
數道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后背和肋側劃過,撕裂了皂色的公服,帶出幾道血線!火辣辣的疼痛傳來,卻也讓他避開了要害!
撲下的殺手顯然沒料到沈硯還能在半空中做出規避動作,身形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瞬間的遲滯和交錯!
就是現在!
沈硯的身體在失衡中向下墜落,眼看就要落入那雖然被阻滯、卻依舊張開著、深不見底的陷阱!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影縛!”
一聲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輕叱,如同來自九幽之下,毫無征兆地在馬廄破敗的頂棚陰影中炸響!
聲音落下的剎那!
馬廄頂部那些縱橫交錯的、布滿蛛網的腐朽梁木陰影,如同瞬間活過來的黑色沼澤!無數道粘稠冰冷的陰影觸手爆射而出,精準無比地纏繞上那幾個剛剛落地、身形還未站穩的殺手的手腕、腳踝、脖頸!
那力量并非剛猛,卻帶著一種極致的陰寒和禁錮之力!
“什么?!”
“呃啊!”
幾個殺手猝不及防,瞬間被陰影觸手死死纏住!他們驚恐地掙扎,卻發現那些陰影如同跗骨之蛆,越是掙扎纏得越緊!冰冷的寒意順著接觸點瘋狂涌入體內,幾乎要凍結他們的血液和靈力運行!
他們的動作,被硬生生定在了原地!如同落入蛛網的飛蟲!
與此同時!
一道模糊的玄色身影,如同撕裂夜色的閃電,從頂棚最大的一個破洞中疾射而下!速度之快,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殘影!
夜璃!
她人在半空,右手已然并指如劍,指尖凝聚著高度壓縮的、令人心悸的黑色煞氣,并非刺向任何殺手,而是凌空點向沈硯腳下那張依舊試圖吞噬他的翻板陷阱!
“碎!”
噗——!
一聲沉悶的、如同敗革撕裂的怪異聲響!
那由堅硬木材和機括構成的翻板陷阱,在夜璃這隔空一指之下,仿佛被無形的巨力從內部狠狠碾壓!瞬間發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然后“轟”的一聲,徹底崩塌解體!木屑碎塊四散飛濺,露出了下面一個不過丈許深、布滿了尖銳木刺和銹鐵釘的土坑!
沈硯的身體正好墜落下來,重重砸在崩塌的陷阱邊緣和那些飛濺的木屑碎塊上,雖然摔得七葷八素,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卻僥幸沒有被坑底的鐵釘木刺穿成篩子!
“咳咳…”他趴在廢墟上,劇烈地咳嗽著,嘴里全是塵土和血腥味,眼前金星亂冒。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從陷阱發動,到殺手撲下,到沈硯本能阻滯陷阱,再到夜璃如神兵天降,影縛殺手、碎滅陷阱…整個過程快得令人窒息!
那個坐在燭光前、用嘶啞聲音引誘沈硯的背影,此刻猛地轉過身!寬大的兜帽下,露出一張驚駭欲絕的臉!那根本不是什么孩子或女子,而是一個面容猥瑣、眼神驚慌的中年男人!他手里哪有什么信物,只有一塊普通的鐵片!
他顯然沒料到計劃好的絕殺之局,竟然會被以這種方式粗暴地破解!眼看夜璃如同魔神般降臨,他嚇得怪叫一聲,丟下鐵片,轉身就想往馬廄更深的黑暗中逃竄!
“留下!”
夜璃落地無聲,冰冷的銀狼面具甚至沒有看向那個逃跑的誘餌。她只是隨意地一抬手。
嗖!
一道比頭發絲還細的黑色影刺,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從她指尖激射而出,后發先至,瞬間追上了那個逃跑的中年男人,精準地纏繞在他的腳踝上!
“啊!”男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被那根細小的影刺拖著,如同拖死狗般硬生生拖回了燭光范圍內,摔在夜璃腳下,瑟瑟發抖,褲襠瞬間濕了一片。
而那幾個被陰影觸手死死束縛住的殺手,此刻眼中也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他們拼命催動靈力,試圖掙脫束縛,但那陰影觸手不僅堅韌無比,更能吞噬靈力,他們的掙扎只是徒勞。
夜璃看都沒看腳下的誘餌和那些被束縛的殺手。她一步踏到癱在陷阱廢墟上的沈硯身邊,蹲下身。
冰冷的銀狼面具幾乎湊到沈硯眼前,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死死盯著他慘白的臉和身上新增的傷口,里面翻涌著難以遏制的怒火和一種…近乎后怕的厲色?
“獨來?”夜璃的聲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和怒意,“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和那點時靈時不靈的廢物力量?來送死嗎?!沈硯,你的腦子是不是剛才一起摔進坑里了?!”
沈硯被她罵得啞口無言,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這一次,確實是他太沖動,太輕易地踏入了陷阱。
“我…”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
“閉嘴!”夜璃厲聲打斷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扶他,而是粗暴地一把扯開他被刀鋒劃破的公服前襟!
沈硯胸口一涼,本能地想蜷縮,卻被夜璃冰冷的目光釘在原地。
她的目光落在他赤裸的、布滿冷汗和灰塵的胸膛上。那里,除了剛才被劃出的淺淺血痕,似乎并沒有什么異常。
但夜璃的眉頭卻緊緊蹙起。她伸出戴著黑手套的手指,指尖凝聚著一絲極其細微的黑色煞氣,輕輕點在他心口的位置。
嗡…
沈硯感覺心口微微一麻,仿佛有什么極其微弱的東西被觸動了。
緊接著,在他心口皮膚之下,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淡金色光芒,如同沉睡的螢火蟲被驚擾,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隨即迅速隱沒。
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夜璃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猛地抬起頭,銀狼面具后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再次死死釘在沈硯臉上,那里面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果然…”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發現了某種驚天秘辛,“‘心燈護魂’…原來傳說是真的…你母親她…竟然真的…”
話音未落——
“噗!”“噗!”“噗!”
一連串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爆裂聲,突兀地從旁邊響起!
夜璃和沈硯猛地轉頭望去!
只見那幾個被陰影觸手死死束縛住的殺手,連同地上那個嚇尿的誘餌,他們的頭顱,在這一刻毫無征兆地、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然爆開!
紅的、白的、混合著破碎骨渣的粘稠液體,如同綻放的死亡之花,瞬間噴濺得到處都是!幾具無頭的尸體抽搐著,軟軟地癱倒在地,瞬間斃命!
滅口!又是毫無征兆的遠程滅口!甚至瞞過了夜璃的感知!
夜璃的反應快到了極致!在頭顱爆開的瞬間,她已猛地撲倒沈硯,用自己的身體將他死死護在身下!同時腳下陰影轟然爆發,化作一道圓形的、劇烈波動的黑色護盾,將兩人籠罩其中!
噗噗噗…
腥臭的血肉和腦漿濺射在陰影護盾上,發出令人作嘔的聲響。
一切發生得太快!從殺手斃命到夜璃撐開護盾,不過眨眼之間!
等到陰影護盾緩緩撤去,馬廄內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濃郁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燭光早已在剛才的混亂中熄滅,只有慘淡的月光從頂棚破洞漏下,照亮這如同修羅場般的景象。
夜璃緩緩站起身,玄衣上不可避免地被濺上了點點污穢。她冰冷的目光掃過那些無頭尸體,最終落在其中一具尸體的脖頸后方。
那里,皮膚下,一個極其微小的、如同米粒般的凸起物,正在發出極其微弱的、幾乎不可見的紅光,隨即迅速黯淡、碎裂,化為一小撮焦黑的粉末。
“南詔…‘腦蠱’…”夜璃的聲音冰冷徹骨,帶著一絲凝重,“好狠的手段…好精密的算計…”
她低頭,看向依舊癱坐在地、被眼前這血腥殘酷一幕驚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的沈硯。
“看到了嗎?”夜璃的聲音里聽不出絲毫情緒,只有冰冷的陳述,“這就是你要面對的。從你踏入這個局開始,就注定沒有退路。每一步,都是生死。”
她伸出手,不是拉他,而是指向馬廄外漆黑的夜空。
“而現在,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金吾衛的巡夜隊,馬上就會被這里的血腥味引來。”
“你是想留在這里,等著被當成殺人兇手抓走,還是…”
夜璃的銀狼面具俯視著他,那雙冰冷的眸子里,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燒。
“…跟我去下一個地方,把幕后那只敢算計老娘的黑手,揪出來剁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