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迷了眼，宛如刀刃似的一下又一下刮劃著她的臉頰，許漫裹緊了黑色大衣，將半張臉埋在藍黑相間的圍巾里，漸漸的步伐也變的越發沉緩。

路燈也是滅的，許漫一路只能依靠手機手電筒打光，街邊的店鋪大多數也都關了門，顯得格外冷清。

許漫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站在一個十字路口的商店邊。

她心里暗暗回想著再走過兩條街道，右拐過一個百米的巷子，第一眼看見的那棟居民樓三樓就能到他家了。

柏油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幾輛車疾馳而過，雪花劃進她的眼睛，她不適地眨了眨眼。

暴風雪肆意吹打，許漫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抱緊自己。

掀眼望去，綠燈在朦朧中亮起。

許漫正欲抬腿走，一股強風像是長出了無數觸手瘋狂的將她向后拽，她吃力地抬起手臂擋在眼前。

為防止摔倒，許漫不得不向后退去。

遠處突然汽車摩擦地面的尖銳聲音響徹天際。

許漫遲鈍地邊后退邊瞇著眼眸抬眼望去。

那輛紅色轎車在雪天格外顯眼，它不受控制的在路面上旋轉打滑，距離許漫只有百米遠，不斷地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像是開了自瞄一般朝著她疾馳而來。

車燈的強光瞬間吞沒了許漫的視野，眼前閃爍著大片大片的白色光斑，她驚恐地眨巴著酸澀刺痛的眸子，企圖看清周邊，她的雙腳已經發軟的可怕了，心臟也在胸腔里瘋狂沖撞，車燈刺眼的光亮卻越來越近。

許漫大腦一片空白，她在極度寒冷天氣已經走了很久，寒冷不止將她的臉凍的通紅，大腦也像是被凍僵了，讓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強風還在拽著她一直往后退，直到退無可退，許漫被風壓制在商店冰冷的玻璃上，動彈不得。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只手緊緊的攥住了她的胳膊，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將她拽向旁邊巷道，“砰”的一聲巨響，汽車擦過許漫的小臂，直沖進了玻璃墻里。

玻璃破碎，碎片傾倒在地上發出尖銳響聲，世界不再只有狂風呼嘯聲。

兩個月的約定快結束時，許漫問黎川“以后你能一直保護我嗎？”

黎川像是囚徒般虔誠地半蹲在她腿邊，“我用我整個運動生涯起誓，無論發生什么，我會永遠站在你身前。”

只要你有危險，我就會出現。

許漫感受到腰被一只溫暖的手掌托住，下一秒兩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許漫整個人被黎川護在懷里，他自己的背部狠狠地撞在雪地里。

兩人都悶哼了一聲。

許漫鼻尖撞在他脖頸處，她敏銳地嗅到一股熟悉的若有若無的清冽，像是埋沒在大雪里的冷杉，如此凜冽。

許漫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

她慌亂地起身時唇卻無意地擦過他的側臉。

與此同時，黎川也從雪地站起身。

許漫按著胸口慌張地后退了一步才開口，“抱歉……”她稍抬眼瞼，瞳孔微微一縮，道歉的話語戛然而止，撞入一雙隱藏在暗色中的深沉眉眼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許漫忘記了自己還站在隨時可能會爆炸的一輛車的不遠處。

黎川毫不閃躲地和她對視，他的眉眼很有疏離感，看向人時目光總是涼涼的。

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被打橫抱起，許漫輕唔了一聲，手卻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衣襟，腦袋自覺地蜷縮在他臂彎中，貼近他心臟。

直到聽見他心臟有力地跳動聲，許漫才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有了真實感。

上一世她在治療期間，一直試圖找過黎川身上味道來源，沐浴露，香水她都試了卻始終沒有找到，當熟悉的味道再次鉆入鼻腔時她知道了這是屬于他的味道。

即使是暴雪天，黎川步伐也走的很快，幾乎快要跑起來了。

許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默默數著他踩在雪地的步數，在數到第73步時，他停在唯一一家亮燈的便利店前，將她從懷里放下。

許漫站在雪地里鎮定地整理著偏歪的圍巾，但若是仔細看就能發現她輕顫的手。

“你站在這等我。”

許漫的行動比思想更快。她透過自己冰涼的手指，觸摸到了他腕間脈搏的，生命的跳動。

黎川感到自己腕間一緊，慢慢回轉過身，目光從她抓著自己手腕的手，移到她臉上。

許漫泛紅的眼眶里翻涌著說不清的情愫，輕笑混在哽咽里將話堵塞在喉間。

直到腕間的力量越來越緊，黎川輕拍了一下她的手，她才如夢初醒般，松開手。

其實許漫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如果他們再見一次會是什么場景，她會直接沖進黎川的懷里，她會親吻他，她會.....無數次的演練，但絕不是像今天這樣的情景下。

許漫先錯開視線，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顫抖著手撥打了120。

“你好，女士”

“我……”許漫張了張嘴，喉嚨里只發出了斷斷續續的氣音，像是被魚刺卡住咽喉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側垂下頭閉上眼睛滾燙的淚珠從眼角墜落，砸在黎川的手背上，如火焰般的灼燒感，迅速擴散至少年全身，心臟也被灼燒出洞口。

“手機給我。”許漫睫毛輕顫，再度睜眼時視線即使變得一片模糊，瞳孔里也倒映出他的模樣，“天河北路遇見花店，發生車禍了。”不同于許漫的無措，他平靜地陳述完。

雪花將黑暗席卷，氣溫越來越低，路燈發出橙色的燈光。

黎川戴著褐色的鴨舌帽，帽沿半遮住眉眼，在燈光照射下，只窺得見挺拔的鼻梁和不是過于豐滿但又不單薄的唇，睫毛上載著幾片雪花，黑亮的發絲戳著眉骨，側臉輪廓棱角分明，鼻子挺拔，渲染了幾分紅。

修長的手指藏匿在沖鋒衣口袋里，一副孤清卻又盛氣逼人的模樣。

這次許漫的視線毫不猶豫的一寸寸掃過他的臉，像是要將他看清。她咬住嘴唇，淚水涌出眼眶，努力維持的冷靜在此刻土崩瓦解。

她心中強撐的堤壩猛然崩塌，片刻間淚水洶涌而出，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聲音破碎地喊道：“黎川”

許漫伸出手臂，緊緊環住他。

她抽泣地說：“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就在這一刻，許漫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像是每個日夜的思念，幻變成這漫天大雪，淋落在她肩頭。

“你一次都不來看我，那我就來找你。”

她的雙肩不停地顫抖，哭聲沖出喉嚨，哭聲飽含著無盡的悲傷，也有無數個日夜對他的思念。

黎川抬起垂著的手，將她禁錮在懷里，雪花飛進眼眶里又跟隨淚水一起砸下，他嗓音沙啞地說：“雪太大了，回家吧。”

此時救護車的警報聲由遠及近響徹天際。

20歲時許漫躺在病床上，治療的痛苦讓她會忘記很多事，在清醒的時候，她會想蔚海是不是又下大雪了，物理競賽又開始報名了，學校的銀杏葉是不是又飄滿了整個校園。但她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回到16歲。

而現在16歲的許漫實現了自己20歲的愿望。

再見他

哪怕是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