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淬毒的銀針扎進林晚頸后的皮膚。她蜷縮在法醫室角落的操作臺前,指尖捻著半粒靛藍色礦石碎屑——那是從檔案館傷口里偷偷摳出的殘留,此刻在電子顯微鏡下裂變出絢麗的毒紋。通風口的氣流帶著銹蝕金屬的氣味滑過鼻尖,幻化成母親梳頭時鐵杉木發油的幽香。
“振坤礦業,2007年礦樣數據庫...“她無聲默念屏幕上的密級文件標題,喉間滾動著檔案館藍礬礦粉殘留的鐵腥味。鼠標點擊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頁面彈出的瞬間,鼻腔卻猛地灌入腐壞蜂蜜的甜膩——這氣味將她狠狠拽回七歲生日的地下室:滿地打翻的蜂蜜罐里,父親皮鞋碾碎的蜜蜂尸體正散發出甜腥。
“啪!“
試管架突然翻倒,玻璃碎裂聲如冰凌炸開。林晚悚然回頭,昏暗中只見到自己投在試劑柜門上的扭曲影子。可指間那粒礦砂突然變得灼熱,邊緣竟融化般析出紅褐色的液滴!
“血礦砂...“她低聲驚呼。這種遇熱滲血的特殊礦脈,只存在于西郊十三號礦洞深層——李振十五年前就簽發了該區域的永久封閉令。冷汗順著脊椎滑落,屏幕上礦道結構圖扭曲變形,黑暗的礦脈分支仿佛母親銀梳斷裂的齒痕。
指尖無意識地伸向頸間,卻摸到空蕩的衣領——那條貼身戴了十年的鉑金鏈不見了!梳齒狀吊墜是她復原母親斷梳的紀念品。黑暗中電子鐘幽光顯示02:17,記憶卻停留在昨夜23:50吞下的安眠藥片。缺失的空白里,是誰摘走了她的吊墜?
焦躁的麻癢感竄上手臂。林晚猛地撕開袖口,三道新鮮抓痕在蒼白的皮膚上滲出血珠——痕跡的弧度與她復原的兇手作案工具完全吻合。她發瘋般翻找藥箱,創可貼包裝撕裂的脆響里,突然滾落一枚閃光的物體:鉑金吊墜竟裹在繃帶卷里!斷齒沾著煤灰與某種暗綠色的苔蘚粉末。
“滋...“
顯微鏡電源發出病弱的哀鳴,屏幕上礦道圖瞬間被雪花吞沒。最后清晰的影像里,十三號礦洞的裂縫深處,竟閃過半張腐爛的女人面孔——香云紗旗袍的衣角在石縫中搖曳。
輪胎碾過荒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林晚抓起證物袋沖出后門,越野車引擎的低吼像困獸喘息般漸近。她翻身躍出圍墻的瞬間,懷中藥瓶滑落在月光里,橙色藥丸滾入下水道柵欄的黑暗中。
廢棄礦場的夜風裹著硫磺的詛咒。林晚踩著礦渣堆積的小路,腳底碎石摩擦聲在死寂中如骨骼碎裂。鼻尖殘留的苔蘚氣味像引路的幽靈——她跟著這味道,就像七歲那年循著蜂蜜甜香跌進地下室。
“吱嘎...“
腐朽的井架在風中哭嚎,月光將她的影子拉長成舉刀的動作。她停在標注“13“的礦洞前,半截銹鎖懸在柵欄上,鎖芯插著根斷裂的梳齒——正是她吊墜上的鉑金斷齒!
驚雷炸響的瞬間,大地突然塌陷。林晚腳下泥土如流沙般抽空,失重感裹挾著碎石砸在背脊。她在下墜中撞開朽爛的支撐架,腐木的氣味混合著尸蠟的甜香嗆入口鼻。跌落井底時,左腿脛骨傳來清晰的骨裂聲。
黑暗稠密如墨。唯一的光源是頭燈滾落時掃過的井壁——上面用靛藍礦石畫滿巨大的三角符。符文中嵌著香云紗碎片,蕾絲邊緣掛著枚珍珠母貝盤扣。林晚掙扎著摸向腿傷處,卻觸到井底粘膩的苔蘚。冰冷的菌絲下,半塊生銹的工牌從指縫浮現:
阮玲-振坤礦業地質分析員
劇痛讓視野扭曲變形。井壁符文中緩緩滲出血紅的黏液,甜膩的槐花香洶涌灌進鼻腔。耳邊傳來孩童拍手的嬉笑:“黑煤層里有糖…姐姐要嘗嘗嗎?“井口上方突然垂下繩索,她不顧一切地抓住——繩結上竟系著個透明證物袋,里面三根被灼燒過的人體肋骨折射出冷光!
“抓緊!“江臨低吼的聲音撕裂黑暗。他半個身子探在井口,警徽在閃電中映出陰鷙的側臉。當他把林晚拖出礦坑時,繩索突然斷裂——裝有肋骨的證物袋墜入深淵,唯有一根骨片勾住了她的褲腳。
暴雨傾盆而下。江臨撕開她染血的褲管包扎傷口,指尖沾上黏在皮膚的暗綠苔蘚。“知道這是什么嗎?“他捻著苔蘚冷笑,“墓苔——專長在停尸房排水溝的東西!“
林晚的脊背僵住。閃電再次劈開天幕時,礦坑對面的懸崖上赫然亮起一點幽藍的光——那是夜間監控鏡頭電源的微光,紅光聚焦處分明是她方才墜井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