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庭那天，林凡特意穿了件熨燙平整的深色襯衫。走進法院大門時，陽光正好越過門楣落在他腳邊，亮得有些晃眼。趙磊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胳膊：“別緊張，證據都齊了，穩贏?！?

法庭里很安靜，木質座椅泛著冷光。張濤坐在被告席上，身邊跟著律師，臉上沒了往日的囂張，卻多了幾分緊繃。他看了林凡一眼，眼神復雜，像有話要說，最終還是別過了頭。

庭審比想象中順利。趙磊一項項呈上證據：最初的居間合同、鼎盛和寰宇的原始訂單、小陳提供的錄音和轉賬記錄、偽造的結算單復印件……每一份證據都像一記重錘，敲得張濤的律師節節敗退。

張濤的辯解聽起來蒼白無力。他說和林凡有“口頭約定”，允許根據市場情況調整分成，卻拿不出任何佐證；他說偽造的結算單是“財務失誤”，卻解釋不清為什么金額剛好差在居間費的計算基數上。

輪到林凡陳述時，他看著法官，聲音很平靜：“我做居間五年，靠的就是‘規矩’兩個字。客戶信我，才把渠道交出來；合作方信我，才愿意簽合同。張總說我較真，但在我看來，這不是較真，是守住本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被告席：“合同上的每一條，都是雙方認可的?，F在一方違約，還想靠威脅壓下去，這不是做生意，是壞了規矩?！?

張濤的臉漲得通紅，想說什么，被身邊的律師按住了。

休庭時，林凡在走廊里抽煙，張濤走了過來，身上的西裝皺巴巴的。“小林，”他聲音啞得厲害，“這事……能不能私下了？我把錢給你，再加五萬，就當賠罪了?！?

林凡吐了個煙圈，搖搖頭：“張總，早這樣不就好了？”

張濤的肩膀垮了下去，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判決結果出來得很快，當庭宣判：宏業公司需在十日內支付林凡拖欠的居間費七萬二千元，并賠償違約金五萬元，共計十二萬二千元。偽造單據的行為雖未構成刑事犯罪，但法庭在判決書中著重指出了這種行為的“失信性質”，要求宏業公開向林凡道歉。

走出法院時，趙磊笑著說：“贏了官司，該慶祝一下?！?

林凡卻沒什么心思慶祝。他站在路邊，看著車來車往，手里捏著那份判決書，紙頁邊緣被手指捻得起了毛。十二萬二，不多不少，剛好夠覆蓋他這幾個月的損失和律師費。

手機響了，是小陳發來的信息：“林哥，聽說你贏了？恭喜啊。對了，我已經從鼎盛辭職了，準備自己做點小生意。”

林凡回了句“謝謝，祝你順利”，心里有點不是滋味。這場博弈，他贏了錢，贏了公道，卻好像也失去了些什么。那些曾經以為牢靠的關系，那些口口聲聲的“誠信”，在利益面前，脆得像張紙。

他想起剛簽合同時，張濤說“一分都不會少”，想起自己摸著合同紙頁時的安心。那時的信任，現在想來，像個遙遠的笑話。

風從街角吹過來，帶著點涼意。林凡把判決書折好，放進公文包，和那份最初的合同放在一起。他該去銀行查一下到賬情況了，然后，重新整理他的渠道名單。

生意還得做，日子還得過。只是以后再簽合同，他大概會看得更仔細些，也會記得，白紙黑字能守住的是利益，守不住的是人心。

這場居間之弈，沒有真正的贏家。無非是有人輸了錢，有人輸了信任，還有人，輸了曾經以為的那個“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