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把打印出來的證據攤在張濤辦公室的茶幾上。鼎盛的合同對比圖、寰宇的補充協議照片、還有他根據公開報價算出的差額明細，一張疊著一張，像攤開的底牌。

“張總，明人不說暗話。”林凡的聲音很穩，指尖點在差額數字上，“鼎盛那單，你給周哥漲了兩個點，我的居間費就少算了一萬四。寰宇更甚，返點直接從利潤里扣，等于把我的分成砍到了五個點。這兩單加起來，你欠我七萬二。”

張濤剛從外面回來，西裝外套還搭在臂彎里，聞言先是愣了愣，隨即笑了，伸手去夠桌上的煙盒：“小林，你這是聽誰說的？這里面有誤會。”

“誤會？”林凡把寰宇新人的通話錄音點開，手機音量調得很大，“‘不能讓居間方知道’，這話是你們自己人說的。”

錄音播放完，辦公室里靜了幾秒。張濤臉上的笑淡了，劃著火柴點煙，火苗在他眼底跳了跳：“行，我不瞞你。現在建材市場不好做，不給客戶讓利，單子根本拿不下來。我這也是為了咱們長遠合作，先把渠道穩住……”

“那我的錢呢？”林凡打斷他，“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按訂單額的八個點算。你給客戶讓利是你的事，不能從我的居間費里扣。”

張濤吸了口煙，吐出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表情：“小林，你太年輕，不懂這里面的門道。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這邊利潤薄了，你那邊總不能一點不讓吧？這次就算了，下次我多給你補點，怎么樣？”

“不行。”林凡搖頭，“張總，我做居間靠的就是信譽。今天你能改我的分成，明天客戶就會覺得我從中搗鬼。這不是錢的事，是規矩。”

“規矩？”張濤突然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聲音沉了下來，“在生意場上，能賺到錢才是規矩！你以為那些客戶真是沖你面子來的？沒有我宏業的價格支撐，你能牽上這線？”

他站起身，走到林凡面前，金勞力士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我實話告訴你，這錢，現在不能給你按八個點算。市場行情在這兒，我總不能做虧本買賣。你要是識相，就當幫我個忙，這事翻篇。以后渠道還能接著做，少不了你的好處。”

林凡看著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張濤很陌生。他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對方遞過來的名片，想起酒桌上拍著胸脯的保證，喉結動了動：“如果我不識相呢？”

張濤的眼神冷了下來，嘴角扯出個嘲諷的笑：“小林，你在這行混的時間不短，該知道有些事不能太較真。宏業在本地的人脈，你不是不清楚。真把我惹急了，別說這七萬二，以后你想在建材圈接個單子，怕是都難。”

這話像塊冰，砸在林凡心上。他知道張濤不是在吹牛，本地建材商圈子就這么大，張濤要是真從中作梗，他的渠道遲早會斷。

但他看著茶幾上的合同，那白紙黑字的條款像在盯著自己。他慢慢站起身，把證據一張張收起來，放進公文包。

“張總，”他看著對方，聲音里沒了溫度，“錢我肯定要拿回來。你要是不想好好談，那咱們就按規矩來。”

張濤沒說話，只是瞇著眼看他，像在估量什么。

林凡轉身往外走，手剛碰到門把手，就聽見身后傳來張濤的聲音：“林凡，你最好想清楚。魚死網破，對你沒好處。”

他沒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走廊里的空調風比會議室里的冷，吹得他后頸發麻。陽光從玻璃幕墻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和張濤之間，再沒什么合作可言了。剩下的，只有攤牌后的對峙，和一場避不開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