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家宴風波,妹護兄顏
- 云相護妹,暗影掌權
- 水喃月.QI
- 2159字
- 2025-08-22 07:06:53
血珠順著石階縫隙滲入磚縫,像一串未寫完的墨點。洛少君袖中那半片焦布已被攥得發燙,腳步卻穩如尺量,直出相府西角門。他未回值房,而是轉向后園偏廊,那里有間常年鎖閉的藥室,門環上懸著銅鈴,風不動,鈴亦不動。
藥室窗紙微透光,貺攸樂正俯身研磨藥粉,青瓷缽中泛出淡綠微光。大菊守在門外,見洛少君走近,只略一點頭。他停步,目光掠過她手中未封口的毒袋,又落在案上攤開的北疆輿圖——紅砂標記與密室那張幾乎一致,唯獨在“戌三營”旁多了一道細線,蜿蜒如蛇。
“你早知道補給里摻了軟筋散?!甭迳倬_口,聲音不高。
貺攸樂未抬頭,手腕一抖,銀粉灑入綠霧,藥缽內光色驟變,泛出幽藍?!拔乙仓?,東臨的影衛不會只埋一個。”她抬眼,“你昨夜交出的布片,編號‘戌三-七’,是斷箭上的,也是我三日前在城南破廟撿到的火折殘殼內層印的。你若真只為護二姐,何必藏這么久?”
洛少君不答,只將袖中銅牌輕叩案角,火焰紋在日光下一閃即沒。
“碧落山莊的信物,”貺攸樂冷笑,“我大哥查了十年,就為找一個能解‘七步醉’的人。你來了,還帶著解藥配方。可你藏劍法、壓內勁、改步法,連小指彎曲的弧度都和三年前那夜一模一樣——你當我是瞎的?”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急促腳步,二菊沖入,面色發白:“三小姐!二小姐又咳血了,這次……這次痰里帶黑絲!”
貺攸樂霍然起身,抓起藥袋便走。洛少君欲隨,卻被她反手一推,毒粉揚空,直撲面門。他側身避讓,袖角仍沾上些許,粉末遇光竟泛出淡藍,如水波流轉。
“這是‘驗影粉’?!辟L攸樂冷聲道,“遇‘七步醉’遺毒,立顯藍紋。你若清白,何懼一試?”
洛少君垂手,任那抹藍在袖上蔓延。他未辯,只道:“二小姐若再中一次毒,撐不過三日?!?
貺攸樂盯著他片刻,終是轉身疾步而去。
***
酉時三刻,正堂燈火通明。
八仙桌已擺滿六圍,族中長輩陸續入席。貺德昌坐于上首側位,紫檀木椅壓得吱呀作響。他年近五旬,面皮泛油,指上玉戒刻著貺氏家紋,卻是私刻的仿品。
貺云雁居主位,玄袍未換,腰間青玉帶鉤在燭下泛冷光。李嬌鳳執壺斟酒,動作從容,眼角余光掃過下首幾位族老——這些人平日不見蹤影,今日卻齊齊到場,連久病不出的三叔公都拄拐來了。
“云雁啊,”貺德昌舉杯,笑得殷勤,“你掌家十載,府中井井有條,實乃我貺氏之福?!?
貺云雁執盞輕抿,不接話。
“只是……”貺德昌放下杯,指尖敲了敲桌面,“祖產田畝,原是兄弟共業。如今你一人執掌,連族中祭祀銀都由你定奪,未免……未免有失公允?!?
堂內一時靜默。
李嬌鳳冷笑一聲,正欲開口,忽聞“啪”地一聲脆響——貺攸樂摔了手中青瓷碗,碎片濺至貺德昌靴前。
“德昌叔說得真輕巧。”她站起身,從袖中抖出一布袋,褐色粉末簌簌灑落案上,“你前年私賣祖田給王記米行,得銀三千兩,分給我爹娘多少?分給大哥多少?分給二姐多少?”
貺德昌臉色驟變:“你……你胡說什么!”
“胡說?”貺攸樂一腳踩住他欲縮回的袍角,“田契在王虎手中,銀票流向永樂賭坊,賬目在趙管事副賬第三本——我娘昨夜剛抄出來的。你要不要當眾對質?”
“小小丫頭,竟敢污蔑長輩!”貺德昌猛拍案,酒盞傾倒,八寶鴨油汁流了一桌。
貺攸樂手腕一抖,毒粉揚起,如煙霧掠過他耳際,一粒粉末沾上鬢角汗珠,瞬間變藍。
“這粉遇汗顯色,藍得越深,藏銀越多?!彼平徊剑耙唬規湍愣抖缎渥樱茨芏冻鰩讖堛y票?”
滿堂嘩然。
族老們面面相覷,有人低頭飲酒,有人假裝咳嗽,誰也不敢接話。
貺云雁這才緩緩放下酒盞,聲音不高:“我妹護家,德昌叔學學?”
他環視眾人:“幼妹頑劣,可她手里這包‘癢癢粉’,能讓人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躺上三日。誰要領教?”
無人應聲。
李嬌鳳輕笑一聲,替他添了半盞酒:“相爺說的是,家宅不寧,外賊才敢窺伺。前幾日賬本的事還沒清,又有人想動祖產——真是不怕死?!?
貺德昌額角青筋直跳,猛地站起:“云雁!我是你叔父!你縱容小輩辱我,是想斷了血脈情分?”
“情分?”貺云雁終于抬眼,眸光如刃,“你娘喝我娘的奶水長大,我娘走后,你卻在她靈前賭錢輸光祭銀。十年前你賣西山松林,中飽私囊,我爹閉眼不過三月。如今你又盯上祖田,還敢提情分?”
他袖中滑出一紙田契,拍在桌上:“這是你與王虎的私契副本,蓋的是假印。你要分家,我不攔。但祖產一畝不許動,動者,以盜賣論罪——刑部周大人昨夜已備好案卷?!?
貺德昌踉蹌后退,臉色灰敗。
堂外風起,吹得燭火搖曳。洛少君立于廊下,手按劍柄,目光落在貺攸樂手中的毒袋上。那粉末邊緣泛著微藍,與他袖角殘留的顏色如出一轍。
***
宴散后,竹影橫斜。
貺攸樂并未回房,而是繞至后園小亭,見洛少君已立于石欄旁,劍未歸鞘。
“你左肩的傷,”她直問,“是碧落劍訣‘斷云’反噬所致?”
洛少君指尖微顫,劍尖輕點青磚,劃出一道半弧,末端微翹,如鉤。
“二小姐認錯了?!彼吐暤?。
貺攸樂盯著那弧線,忽地笑了。她從袖中取出一包細粉,揚手灑出。洛少君側身避讓,動作干凈利落,可就在騰挪瞬間,小指習慣性一彎,與三年前雨夜震退暗探時的動作分毫不差。
“果然是你。”她收粉入袖,眼波流轉,“我這新制的‘笑粉’,聞之必狂笑不止,三日方休。比‘七步醉’有趣多了,要試試嗎?”
洛少君未答,只將劍緩緩歸鞘。
亭外,貺云雁倚窗而立,手中把玩著一枚墨梅藥方。他聽見了全部對話,卻未動,只將藥方輕輕放入袖中,轉身步入內室。
月光斜照,照見他腰間玉帶鉤上一道舊痕——那是十年前,他為護幼妹,被賊人刀鋒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