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巖沖出實驗樓時，軍事基地已經陷入混亂。天空中，數十只清道夫盤旋著，它們半透明的軀體在陽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彩虹色。更遠處，那個巨大的漩渦正在擴大，超級清道夫的輪廓隱約可見——一個堪比城市大小的恐怖存在。

程巖的口袋里，軍方追蹤器的紅光透過布料隱約可見。他需要找到一個制高點，一個能讓信號傳得更遠的地方。通訊塔！基地中央那座高聳的金屬結構是最佳選擇。

他貓著腰穿過一片停滿被放大軍用車輛的廣場。一輛坦克的炮管奇怪地彎曲著，像是被無形大手扭過的橡皮泥。維度扭曲在這里更加明顯——某些區域重力只有正常值的一半，另一些則強得讓人寸步難行。

通訊塔基座的控制室門鎖著。程巖后退幾步，用肩膀撞門。第三次嘗試時，門終于開了，他踉蹌著跌進去，右臂撞到控制臺，一陣劇痛讓他幾乎昏厥。被清道夫接觸的部位現在已經完全變成深藍色，像凍傷般失去了知覺。

控制室內，各種儀器閃爍著不明所以的指示燈。程巖找到主控面板，將追蹤器貼在信號放大器旁邊。紅燈立即轉為急促閃爍的藍光——信號增強了。

“來吧，來找我吧。“程巖喃喃自語，調整著信號發射模式。理論上，這應該能吸引方圓百公里內所有軍方單位。

塔外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程巖撲到窗邊，看到基地東側的圍墻被一只巨型清道夫撞開，混凝土塊像玩具般四散飛濺。三只較小的清道夫緊隨其后，它們的觸須掃過地面，留下一道道結霜的痕跡。

程巖的通訊器突然發出靜電噪音，接著傳來林安急促的聲音：“程教授！秦博士說穩定器需要至少四小時才能準備好！清道夫已經突破第二防線！“

“堅持住！“程巖回應道，眼睛仍盯著窗外，“援軍應該快——“

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引擎轟鳴打斷。天空中，三架黑色直升機從云層中穿出，機身上印著熟悉的軍方標志。它們呈戰斗隊形飛來，機炮對準地面的清道夫開火。

“他們來了！“程巖對著通訊器喊道，“軍方的人到了！“

直升機發射的火箭彈擊中了幾只清道夫，爆炸的火光中，那些半透明的生物發出刺耳的尖嘯。但程巖很快發現，常規武器對它們效果有限——即使被炸碎，清道夫的碎片也會重新聚合，只是體型變小了些。

一架直升機飛近通訊塔，艙門打開，一個身穿黑色作戰服的女人站在門口，手持擴音器：“程巖教授！我們是第七特種科研部隊！請立即投降并交出所有研究資料！“

程巖冷笑一聲。投降？現在？他抓起通訊器回應：“你們沒看到那些生物正在摧毀一切嗎？我們需要合作！“

女人的聲音冰冷：“最后警告，教授。交出秦海川和穩定器設計圖，否則我們將視你為叛國者！“

程巖剛要回答，通訊塔突然劇烈搖晃——一只中型清道夫撞上了基座。金屬結構發出不祥的呻吟，程巖被甩到對面墻上，通訊器脫手飛出窗外。

他掙扎著爬起來，看到直升機正在后撤。清道夫轉向新目標，向直升機群撲去。其中一架躲避不及，被觸須纏住尾翼，旋轉著墜向遠處。

程巖必須回到實驗樓。他沖出控制室，發現塔身已經傾斜，隨時可能倒塌。樓梯無法使用，他只能抓住外部維修梯向下爬。才下到一半，清道夫再次撞擊，塔身徹底傾斜，程巖被甩向空中。

一瞬間的失重后，他重重摔在一輛軍用卡車的帆布頂棚上。沖擊力讓他的肺部空氣被強行擠出，眼前發黑。但他沒時間喘息——卡車正在一個重力異常區邊緣，隨時可能滑向危險區域。

程巖滾下車頂，落在堅硬的地面上。他的肋骨可能斷了一兩根，每次呼吸都伴隨著尖銳的疼痛。藍色凍傷已經蔓延到肩膀，右臂完全失去了知覺。

實驗樓還有三百米。程巖咬緊牙關，開始奔跑。

實驗樓內，情況同樣危急。林安看著監控屏幕上越來越多的紅點——清道夫正從四面八方涌來。秦海川和蘇語在主控制臺前瘋狂工作，調整穩定器的參數。

“程教授沒有回應了！“林安焦急地報告，“軍方直升機正在和清道夫交戰！“

秦海川頭也不抬：“再給我們兩小時。穩定器需要重新校準才能覆蓋全球范圍。“

一聲巨響，整棟樓劇烈震動。監控屏幕顯示，一只巨型清道夫撞上了實驗樓西側，墻壁出現裂縫。

“它們感知到穩定器的能量了！“蘇語喊道，“必須降低輸出功率！“

秦海川搖頭：“功率不足就無法完成全球重構。林安，去手動關閉西側的防護符號，它們吸引清道夫的注意力。“

林安瞪大眼睛：“我？怎么關？“

“配電室在走廊盡頭！“秦海川指向一個閃爍的符號標記，“找到對應開關！快！“

林安抓起一個手電筒沖進走廊。實驗樓的內部在維度扭曲下變得如同迷宮，某些走廊延伸向不可能的方向，墻壁上爬滿發光的符號。配電室的門被一堆倒塌的家具擋住，她費力地清出一條路。

門內，一排電閘閃爍著危險的紅光。林安掃視標簽，找到“西側防護“的開關。她剛要拉下閘刀，突然感到一陣奇怪的眩暈——墻上的符號似乎在向她“說話“，不是用聲音，而是一種直接傳入大腦的...感覺。

“危險...平衡...保護...“這些“詞語“在她意識中浮現。

林安眨眨眼，符號恢復了正常。她一定是太緊張產生幻覺了。她拉下閘刀，西側防護符號應聲熄滅。幾乎同時，整棟樓再次震動——清道夫轉移了攻擊方向。

她轉身要離開，卻發現走廊盡頭站著一個穿黑色作戰服的女人，手持步槍。女人約四十歲，短發，眼神銳利如刀，肩章顯示她是上校。

“林安，對嗎？“女人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我是莫雨寒上校。帶我去見秦海川，否則你和你的朋友都會死在這里。“

林安僵在原地。莫雨寒身后，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架著渾身是血的程巖。他的右臂已經完全變成不自然的藍色，左眼腫得睜不開，但意識還算清醒。

“林安...“程巖虛弱地說，“她想要穩定器...“

莫雨寒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槍：“帶路。現在。“

林安別無選擇，只能領著他們回到主控制室。門開的瞬間，秦海川和蘇語都愣住了。

“莫上校。“秦海川的聲音充滿厭惡，“我就知道軍方不會放棄。“

莫雨寒示意士兵放下程巖，林安立刻跑過去扶住他。程巖的體溫低得嚇人，藍色部分已經蔓延到胸口。

“你對他做了什么？“林安憤怒地質問。

“不是我。“莫雨寒冷笑，“是清道夫的維度輻射。沒有軍方特制的抗輻射劑，他活不過兩小時。“她轉向秦海川，“把穩定器的控制權交出來，我可以救他。“

秦海川看了看程巖，又看了看莫雨寒：“你想要什么？繼續那個瘋狂的計劃？“

“新世界計劃從未停止，博士。“莫雨寒走向主控制臺，“只是需要...調整。想象一下，如果我們能控制清道夫作為武器——“

“你瘋了！“蘇語打斷她，“這些生物會毀滅一切！“

莫雨寒不為所動：“任何武器都需要馴服。秦博士，最后一次機會。交出控制權，或者看著你的朋友痛苦死去。“

房間陷入沉默，只有設備運轉的嗡嗡聲和遠處清道夫的撞擊聲。程巖掙扎著坐起來，靠著林安：

“別...給她...她會毀了...剩下的世界...“

莫雨寒搖搖頭，從腰間取出一個小注射器：“抗輻射劑。最后一份。選擇吧，博士。“

秦海川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節發白。林安看著這一幕，突然又感到那種奇怪的眩暈——墻上的符號再次向她“說話“。這次更清晰，更強烈：

“穩定器...核心...必須有人...留下...“

同時涌入的還有大量無法理解的信息——符號的排列方式，能量的流動路徑，穩定器的運作原理...就像一本打開的書，突然展現在她眼前。

“我明白了...“林安不自覺地喃喃自語。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她。

“明白什么？“秦海川急切地問。

林安指向主屏幕上的穩定器設計圖：“這里...核心連接處。要完成全球重構，必須有人在啟動時留在核心室手動校準。否則能量分布不均，部分空島會直接崩潰。“

莫雨寒皺眉：“她在胡說什么？“

但秦海川和蘇語盯著設計圖，表情逐漸變得震驚。

“她是對的...“蘇語輕聲道，“我們完全忽略了這一點。“

秦海川快步走到林安面前：“你怎么看出來的？這些符號對你...有特殊意義？“

林安不確定如何解釋：“它們好像在跟我'說話'...告訴我該怎么排列...“

莫雨寒不耐煩地打斷：“夠了！我沒時間聽這些瘋話。秦博士，做決定！“

秦海川看了看程巖，又看了看莫雨寒手中的注射器，突然露出決絕的表情：“好，我給你控制權。但先救程巖。“

莫雨寒勝利地笑了，走向程巖。就在她彎腰準備注射時，秦海川猛地按下控制臺上的一個隱蔽按鈕。整個房間瞬間被刺眼的藍光充滿，所有人都暫時失明。

等視力恢復，林安發現莫雨寒和士兵都不見了——他們被傳送到了房間外的走廊，防護門自動鎖閉。秦海川氣喘吁吁地解釋：

“緊急隔離協議...能給我們爭取十分鐘。“

蘇語已經拿出醫療包，開始處理程巖的傷勢：“沒有抗輻射劑，我們只能減緩擴散，無法根治。“

程巖虛弱地抓住秦海川的手臂：“老秦...林安說的是真的？需要有人...留在核心？“

秦海川沉重地點頭：“完全啟動時，核心室的輻射水平會瞬間致命。但這是唯一確保全球重構均勻的方法。“

房間再次沉默。林安看著墻上的符號，它們現在對她來說就像母語一樣清晰。她突然明白了更多：

“48小時...“她輕聲說，“超級清道夫將在48小時后完全形成。那時如果穩定器沒有啟動...“

“整個地球會被分解成基本粒子。“秦海川完成她的句子，“沒有第二次機會。“

程巖掙扎著站起來，靠著控制臺：“那就...開始準備。我來當那個留在核心的人。“

“不行！“林安和蘇語同時喊道。

秦海川搖頭：“應該是我。這是我的責任。我的...贖罪。“

程巖直視老友的眼睛：“你比我更了解穩定器...更能確保它正常工作。世界需要你活著...不是我。“

“程巖...“

“沒時間爭論了！“程巖厲聲說，隨即因疼痛而彎下腰，“莫雨寒很快就會突破...清道夫正在逼近...我們必須行動！“

林安突然站起來：“等等...也許有別的辦法。“她指向設計圖的一個角落，“看這里...如果調整符號排列方式，可以創造一個...緩沖層。留在核心的人不一定會死，只是...“

“只是什么？“蘇語急切地問。

“會被困在維度間隙中...一個介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狀態。“林安自己也不確定這些知識從何而來，但她知道這是真的，“理論上，未來有可能找回...“

秦海川快速檢查這個方案：“風險極大...但如果成功...“

程巖已經做出決定：“就這么辦。準備啟動程序。“

接下來的三十六小時如同地獄。莫雨寒的人多次試圖突破防護，清道夫的攻擊越來越猛烈。超級清道夫已經成形一半，像一個巨大的風暴眼懸掛在天際。程巖的傷勢持續惡化，藍色部分已經覆蓋大半身體，但他拒絕休息，堅持協助調整穩定器。

林安的能力越來越強，現在她能直接“讀取“符號中的信息，甚至預測下一次重力波動的方向。她與秦海川合作，重新編寫了穩定器的核心代碼。

終于，在倒計時還剩十二小時時，一切準備就緒。超級清道夫距離基地不足五公里，它的觸須已經能觸及外圍建筑。莫雨寒的人暫時撤退了——連她也意識到清道夫無法被控制。

主控制室內，團隊進行最后的檢查。程巖坐在核心室入口，全身大部分已經變成不透明的藍色晶體狀。只有他的眼睛和嘴還保持正常，但說話已經非常困難。

“記住...“他艱難地說，“啟動后...立即撤離...到安全區域...“

林安跪在他身邊，淚水模糊了視線：“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程巖用尚能移動的左手輕輕握住她的手：“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世界會記住你...“

秦海川調試完最后一個參數，走過來嚴肅地說：“倒計時開始。十小時后啟動穩定器。“

蘇語啟動了整個基地的廣播系統，聲音傳遍每個角落：“所有人員注意，維度重構即將開始。請立即撤離到標記的安全區。重復...“

林安不肯離開程巖，最后是秦海川強行將她拉走：“他需要集中精力...我們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

核心室的厚重門緩緩關閉前，程巖對林安露出最后一個微笑。那笑容里包含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驕傲、遺憾、感激，還有告別的意味。

門鎖閉的瞬間，整個基地的防護符號同時亮起刺目的藍光。超級清道夫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加速向基地沖來。

倒計時：09:59:59...09:59:58...09:59:57...

世界重啟的倒計時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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