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的話讓周明臉上的窘迫和慌亂瞬間凍結,轉而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愕。
“你……你們到底是什么人?還有,‘回響’是什么?”周明的聲音有些發(fā)緊,目光在陸沉和蟬之間來回掃視,那副衰仔的氣質(zhì)被強烈的困惑和一絲被窺破秘密的不安所取代。
陸沉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蟬。
蟬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周明身上,帶著一種審視器物的冷漠:“我們是你導師龐博教授未能,或者說,未曾完全涉足的那個世界的人。至于‘回響’……”她略作停頓,“是紋章力量殘留的痕跡,如同鐘聲過后空氣的震顫,微弱,但能被特定的人感知。你近期必然接觸過蘊含強大‘紋章’力量的古物,并且它正處于非正常狀態(tài)。而你身上,有使用過類似力量的笨拙痕跡。”
周明瞳孔微縮,像是被說中了什么,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喃喃道:“龐教授……他也知道?特別的東西……最近……”他猛地抬起頭,“難道是庫房里那件新收來的青銅儺面?”
“描述一下。”蟬言簡意賅。
“是一件大概商代中期的青銅儺面,保存極其罕見地完整,但陰氣極重,上面的饕餮和夔龍紋飾扭曲得驚人,看久了仿佛會活過來……”周明語速加快,“它被送來時就有記載,說這面具曾讓幾個收藏家精神失常。研究所本來打算深入研究,但最近……它的影響范圍似乎變大了。我前晚值夜,只是隔著保險柜做了次常規(guī)記錄,就總覺得耳邊有細碎的咆哮和囈語,心里無名火起……”
“不是錯覺?!毕s打斷他,“那面具上的‘狂亂’與‘幻惑’紋章被某種異常激活了。它的力量正在擴散,如同低語的瘟疫。必須在其徹底喚醒前進行收容?!?
蟬轉向陸沉:“實踐是最好的老師。你的第一課,現(xiàn)在開始。主要任務是壓制并初步收容那面具溢散的力量。周明,你負責帶路。”
“等、等等!任務?收容?這太突然了!”周明連忙擺手。
蟬的聲音依舊冰冷:“或者,你更希望自己,以及你的同學、導師,成為下一個在幻境中自相殘殺的存在?”
周明臉色白了又白,咬咬牙:“好……我?guī)銈內(nèi)?。但你們得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紋章……到底是什么?”
前往“星?!贝髮W的路途中,在周明不斷的追問下,蟬終于開口:
“‘紋章’并非近代發(fā)現(xiàn)。自古有之。上古祭祀,溝通天地,并非全是虛妄,其所依憑的,正是蘊含‘理’之力量的器物——也就是紋章之雛形?!彼脑捳Z帶著一種歷史的厚重感,“那些傳說中能呼風喚雨、驅(qū)使鬼神的大巫,那些被后世神化的英雄人物,其中不少,或許便是古代強大的‘紋章使’?!?
“這股力量一直潛藏在歷史的陰影之下,被極少數(shù)人認知和掌控。歷代王朝皆有隱秘機構負責監(jiān)控此類事物,名稱或許更迭,或隸屬欽天監(jiān),或藏于宮廷秘檔,但其職責一脈相承——處理非常之物,維持世間平衡。我們,便是這條古老鏈條的延續(xù)。”
“紋章之力千奇百怪,或強化體魄,或惑亂心神,或操縱水火……但其本質(zhì),皆是‘理’之顯現(xiàn)。而‘紋章使’,便是能通過自身感應并引動這份‘理’的人。”
這番解釋雖簡略,卻仿佛在陸沉和周明面前揭開了一幅浩瀚而隱秘的歷史畫卷。原來神話傳說并非空穴來風,歷史背后竟藏著這樣的暗流。
談話間,他們已悄然進入夜色中的“星海”大學??脊畔档奈奈飵旆颗c實驗室在同一棟樓。周明熟門熟路地帶著兩人繞過門衛(wèi),用權限卡打開重重門禁。
越靠近深處的特殊藏品庫,空氣越發(fā)滯重渾濁。一種無形的壓力裹挾著低語般的雜音開始沖擊三人的意識。陸沉感到胸口的玉蟬微微震顫,傳遞來一絲清涼。周明則臉色發(fā)白,從口袋里摸出一枚古樸的銅錢緊緊攥在手心,才勉強穩(wěn)住心神
周明的手抖得厲害,好不容易才打開厚重的庫門。
門開了一條縫。
一股冰冷、混雜著銅銹、塵土和某種瘋狂意念的氣息洶涌而出!庫房內(nèi)應急燈昏暗地亮著。
而在庫房最中央的強化玻璃保險柜里,那件青銅儺面正靜靜地陳列著。
它青黑色的銅銹如同干涸的血跡。面具上的紋飾是極度夸張扭曲的饕餮,雙目凸出,仿佛是兩個空洞的漩渦,即使隔著保險柜,也能感覺到一股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精神力量正從中不斷散發(fā)出來。
而庫房內(nèi),情況更糟——一名保安癱倒在角落抽搐,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另一名研究員則雙目赤紅,正用自己的頭一下下撞擊著旁邊的金屬檔案柜,額頭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瘋狂的意念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三人的精神。
“劉叔!張哥!”周明驚呼。
“別動!”蟬的聲音如同冰錐刺入他倆的腦海,“他們已經(jīng)深度污染。陸沉,集中你的神念!”
蟬快速指導:“陸沉,感知它!用你的‘神’去接觸那股瘋狂的力量!然后,想象你的意志是無形的堤壩,是過濾的網(wǎng)。嘗試去‘約束’它溢散的力量,‘安撫’回去,并引導它!”
陸沉屏息凝神,將全部注意力投向那保險柜中的儺面。
立刻,他“看”到了——無數(shù)灰黑色的、充滿負面情緒和混亂念頭的能量流,正從面具上那些扭曲的紋飾中散發(fā)出來。他的精神力,意念延伸過去,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瘋狂的嘶嚎。
陸沉努力的將精神力化作無形的手,嘗試去梳理、引導那些狂暴的能量流,脖子上掛著的玉蟬又將一絲清涼平靜的意念滲透進去,試圖“安撫”那躁動的核心。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力,陸沉感到頭痛欲裂。
蟬在一旁冷靜地觀察,冰藍色的眼眸中微微閃過一絲訝異。她能感覺到,陸沉的力量并非簡單的“壓制”,似乎在接觸那些狂暴能量的同時,還在對其進行某種程度的“凈化”?這絕非普通“控制”所能及。
就在這時,那儺面似乎感受到了威脅,能量輸出猛然加??!保險柜的玻璃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那名撞頭的研究員動作猛地一停,轉而發(fā)出咆哮,竟朝著陸沉撲了過來!
“糟了!”周明臉色一變,眼看陸沉不能被打擾,他猛地一咬牙,將一直攥在手心的那枚銅錢按在眉心,低喝一聲:“鎮(zhèn)!”
一道微不可查的、淡金色的光華自銅錢上一閃而過,迅速擴散成一個極淡的光罩,勉強將那撲來的研究員阻了一阻。周明悶哼一聲,鼻血瞬間流了下來,顯然這是遠超他所能承受的力量?!翱臁懗粒 ?
短暫的阻滯已經(jīng)足夠!
陸沉抓住機會,將全部精神力集中,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地向那儺面的力量核心“握”了下去!同時,那股“凈化”的本能也隨之爆發(fā)!
“嗡——!”
儺面劇烈地震動了一下,表面的幽光瞬間暗淡下去。那些瘋狂溢散的能量觸須猛地縮回面具之內(nèi)。彌漫在整個庫房的狂亂氣息和低語如同潮水般退去。
撲向陸沉的研究員眼神恢復清明,茫然地停下動作,癱軟在地。角落的保安也停止了抽搐,陷入昏睡。
庫房里只剩下應急燈滋滋的電流聲和三人的呼吸聲。
“結……結束了?”周明松開銅錢,癱坐在地上,擦著鼻血,大口喘氣。
陸沉也幾乎虛脫,靠在墻上,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力量的作用方式。
蟬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平靜:“只是假寐。表面的狂亂被壓制了,但它內(nèi)部積累的‘惡念’與‘癲狂’并未消散,反而在更深層凝聚?!?
她走到保險柜前,指尖輕點玻璃,目光銳利如刀。
“它只是在適應你的力量,下一次蘇醒,會更狡猾,更強大?!彼D向疲憊的兩人,“休息五分鐘。然后,進行二次收容。這才是真正的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