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的初秋總帶著點纏綿的暖意，九月末的陽光穿過街道兩旁的法國梧桐，葉子被曬得透亮，光斑像碎金似的灑在“陽光社區”的紅色宣傳板上。宣傳板上貼著幾張泛黃的反詐海報，最上面那張印著“警惕電信詐騙”的大字，邊角被風吹得微微卷起，旁邊新貼的《數字時代反詐指南》節選海報卻嶄新得發亮，藍色封面的圖案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崔浩蹲在社區廣場的長椅前，正低頭調試一臺銀灰色的投影儀。他穿的藍色志愿者馬甲是社區統一發的，布料有點薄，左胸別著的“反詐先鋒”徽章是金屬材質，被陽光照得閃著細碎的微光，徽章邊緣還沾著點早上不小心蹭到的粉筆灰。這是他成為反詐志愿者的第三周，自從“蜂后”案一審宣判后，他就主動向市反詐中心申請，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數字時代反詐指南》的落地推廣中——白天在各個社區宣講，晚上就留在工作室，根據最新的詐騙案例優化“話術檢測小程序”，常常忙到后半夜。

“崔老師，您這投影儀調好了沒啊？”身后傳來張大媽的聲音，帶著點爽朗的笑意。崔浩回頭一看，穿碎花襯衫的張大媽正抱著三歲的孫子小寶，手里還晃著個粉色的老年機，腳步慢悠悠地走過來。小寶穿著件黃色的小熊連體衣，肉乎乎的小手揪著張大媽的衣角，嘴里還嘟囔著“奶奶，要看動畫片”。

崔浩直起身，揉了揉蹲得發麻的膝蓋，笑著點頭：“快好了張大媽，再等兩分鐘，調完焦距就能用了。”他伸手幫張大媽扶了扶懷里的小寶，“小寶今天這么乖，沒鬧著要吃糖啊？”

“別提了，早上剛鬧過一場！”張大媽無奈地笑了笑，把手里的老年機遞過來，“崔老師，您幫我看看這玩意兒，真能識破騙子啊？昨天有個自稱‘香港富婆’的加我微信，頭像長得可漂亮了，說她先生剛去世，留下好幾千萬遺產，沒人繼承，想分我一百萬呢！我跟她聊了兩句，心里有點慌，沒敢答應。”

崔浩接過老年機，屏幕有點劃痕，是張大媽用了三年的舊手機。他點開桌面上的“反詐話術檢測”小程序——這是他上周剛開發的簡易版，專門針對老年人的手機優化過，界面做得格外簡潔：淡藍色背景中央是只被放大鏡觀察的黑色蜜蜂，下方的輸入框用加粗的黑色字體寫著“粘貼可疑對話，點擊檢測”，旁邊還有個紅色的“語音識別”按鈕，方便不會打字的老人使用。

“您看這段對話，”崔浩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調出張大媽和“香港富婆”的聊天記錄。對方的微信頭像是個穿紅色旗袍的女人，背景是豪華的客廳，發的消息帶著點生硬的普通話：“張阿姨，我看您朋友圈很善良，我先生走后我一個人很孤獨，想找個可靠的人幫我處理遺產，分您一百萬，只要您幫我辦個銀行卡就行。”

崔浩指著這句話，耐心解釋：“張大媽，您看‘先生剛去世’‘遺產無人繼承’‘分您錢’，這屬于典型的‘天降橫財型’話術，小程序能自動匹配‘蜂后’團伙的話術模板。您點這個‘檢測’按鈕試試。”

張大媽伸手點了下屏幕上的藍色按鈕，小程序加載了兩秒，突然彈出一個紅色的警示框，伴隨著輕微的“滴滴”提示音：“檢測到高危話術：鏡像回應（‘看您善良’匹配您朋友圈‘幫鄰居買菜’的動態）+危機制造（‘孤獨’引發同情）。相似度92%，源自‘林婉如’凌晨班話術庫，建議立即拉黑！”

張大媽嚇得手一抖，手機差點從手里滑下去，幸好崔浩眼疾手快扶住了。“乖乖！這也太準了！”張大媽的聲音都有點發顫，抱著小寶的胳膊緊了緊，“跟您上次在法庭上說的那個‘林婉如’一模一樣！我還以為是真的富婆呢，幸好沒給她銀行卡號！”

小寶被奶奶的反應嚇了一跳，小嘴一癟，差點哭出來。崔浩連忙從口袋里掏出顆水果糖，遞給小寶：“小寶乖，給你吃糖，咱們等下看好玩的視頻好不好？”小寶接過糖，立刻破涕為笑，小手攥著糖紙開始撕。

這時，社區廣場上漸漸聚起了人群。東邊下棋的李大爺收拾了棋盤，手里拿著個紫砂茶壺走過來；南邊帶孩子的王寶媽推著嬰兒車，車里的寶寶還在睡覺；西邊遛狗的趙大叔牽著金毛犬，狗繩上掛著個裝滿撿屎袋的小袋子。大家圍著投影儀，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李大爺還湊到崔浩身邊，瞇著眼睛看他手里的老年機：“小崔啊，這小程序真這么厲害？我前陣子接到個‘保健品推銷’的電話，說能治我這老關節炎，是不是也能檢測出來？”

“當然能，李大爺！”崔浩笑著點頭，把投影儀的線插好，按下開機鍵。白色的光束投射到廣場中央的白色幕布上，先出現“陽光社區反詐宣講會”的紅色標題，然后切換到“AI換臉詐騙拆解”的視頻界面。“大家先看這個視頻，”崔浩指著幕布，“這是‘蜂后’團伙用來詐騙的‘美女主播’，看著跟真人一樣吧？但你們仔細看她的眼睛——”

他用紅色激光筆在幕布上圈出“美女主播”的眼部：“她的眨眼頻率不均勻，有時候10秒才眨一次，有時候1秒眨兩次。這是因為她的臉是用三位網紅的素材拼接的，眼部肌肉運動數據對不上——左眼的眨眼數據來自抖音網紅‘小桃同學’，右眼來自小紅書博主‘阿瑤的日常’，拼在一起就會出現這種不協調的情況。”

視頻繼續播放，畫面切換到“美女主播”身后的背景——一個看起來很精致的客廳，擺著米色的沙發和白色的茶幾。“大家再看這個背景，”崔浩點擊暫停，調出一張查獲的“AI-蜂巢”服務器截圖，“這其實是騙子從宜家官網扒的3D模型，你們看沙發的扶手弧度、茶幾的腿型，跟宜家2022款的‘科諾朋’系列一模一樣。騙子只是給模型換了個顏色，就假裝是自己的客廳，用來騙大家‘我是有錢人，不會騙你’。”

“我的天，這也太能裝了！”王寶媽忍不住驚呼，伸手拍了拍嬰兒車的護欄，“我之前刷抖音，就關注過幾個這樣的‘美女主播’，還以為她們真的住大別墅呢！”

李大爺也皺起眉頭，喝了口茶壺里的茶：“現在的騙子真是越來越狡猾了，連臉都能隨便換，以后網上的東西還能信嗎？”

崔浩笑著解釋：“李大爺，也不是不能信，關鍵是要學會分辨。除了眨眼頻率，AI換臉還有個特點——面部邊緣會有輕微的模糊，尤其是在頭發和脖子銜接的地方。大家看這個截圖，”他調出一張放大的圖片，“這里的頭發絲邊緣有像素斷層，真人是不會這樣的。下次再看到網上的視頻，多留意這些細節，就能少上當。”

就在這時，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年輕人擠到前排，額頭上還冒著汗，手里攥著張皺巴巴的紙條。他穿一件灰色的連帽衛衣，帽子戴在頭上，眼鏡片有點反光，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崔先生！您等一下！”年輕人的聲音有點發顫，把紙條遞過來，“我爸上周接到個自稱‘社保局’的電話，說他醫保涉嫌詐騙，要凍結賬戶，還讓他把銀行卡號報過去。這上面是我記下來的話術，您幫我看看，是不是騙子？”

崔浩接過紙條，紙條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邊緣參差不齊，上面用黑色水筆寫著幾行字，還有幾處涂改：“您好，這里是濱海市社保局，您的醫保賬戶在外地涉嫌詐騙，現已被凍結。如需解凍，請提供您的銀行卡號和動態驗證碼，我們將為您辦理緊急解凍手續。”字跡有點潦草，能看出記錄的時候很匆忙。

“你先別著急，”崔浩安撫道，打開自己的手機，點開“話術檢測小程序”，把紙條上的話術逐字輸入輸入框。剛點擊“檢測”，屏幕瞬間跳出黃色警示框：“檢測到中高危話術：公職人員恐嚇型（冒用社保局身份+威脅凍結賬戶），匹配‘蜂后’團伙2023年6月更新模板，相似度87%！此類話術常伴隨‘緊急處理’‘不配合就抓人’等威脅，切勿泄露銀行卡信息！”

年輕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扶了扶眼鏡，聲音都帶著哭腔：“我就知道是騙子！我爸當時特別害怕，說自己沒干過壞事，差點就把銀行卡號報過去了！幸好我那天剛好回家，聽到他打電話，趕緊把電話掛了，不然這養老錢就沒了！”

周圍的人都驚呼起來，張大媽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小伙子別慌，沒給就好！現在的騙子太缺德了，專騙老年人！”李大爺也附和道：“是啊，我前陣子也接到過‘公安局’的電話，說我涉嫌洗錢，我直接罵回去了，騙子立馬就掛了！”

崔浩趁機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幾張“五不原則”海報，分給周圍的人：“大家記住這五條，就能有效防騙。第一條，不輕信陌生人設，不管對方是‘富婆’還是‘社保局’，沒核實身份之前都別信；第二條，不泄露生物特征，別在網上發自己的語音、照片；第三條，不點擊未知鏈接，騙子發的鏈接一點就可能被盜信息；第四條，不向陌生賬號轉賬，不管對方說得多緊急，轉賬前一定要跟家人商量；第五條，不忽視直覺預警，覺得不對勁就報警，別覺得‘不好意思’。”

他指著海報上的插圖，補充道：“你們看，每條原則都配了圖，比如‘不轉賬’就畫了個紅色的叉在轉賬按鈕上，‘不點擊鏈接’畫了個手機冒著病毒的煙，家里有老人的，把這海報貼在冰箱上，每天都能看到，記得更牢。”

宣講進行到一半，社區服務中心的王主任匆匆趕來。她穿一件米色的西裝套裙，頭發整齊地盤在腦后，臉上化著淡妝，手里舉著個銀色的平板電腦，屏幕還亮著，快步走到崔浩身邊，壓低聲音說：“崔老師，你開發的那個‘話術檢測小程序’火了！上線才一天，下載量就破百萬了，國家反詐中心都打電話來夸你呢！不過……”

王主任頓了頓，往周圍看了看，湊到崔浩耳邊，氣息輕輕拂過他的耳廓：“我們社區技術科的同事說，小程序后臺監測到異常數據。有個用戶ID叫‘新蜂-測試’，每天凌晨3點準時登錄，專門用各種新型話術測試程序的漏洞，已經連續三天了。”

崔浩的心猛地一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接過王主任手里的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小程序的后臺日志界面，綠色的代碼在黑色背景上滾動。“新蜂-測試”的登錄記錄清晰地列在上面：9月25日3:02登錄，IP地址是192.168.1.xxx（動態虛擬地址）；9月26日3:05登錄，IP變成了10.0.0.xxx；9月27日3:01登錄，IP又換成了202.103.xxx.xxx，每次登錄時間都不超過10分鐘，卻能輸入5-8條不同的話術。

“你看這段話術，”王主任指著其中一條記錄，“‘您的理財賬戶存在“風險波動”，需要“緊急清算”，請提供銀行卡信息以便操作’。技術科的同事說，‘風險波動’和‘緊急清算’這兩個詞，‘蜂后’團伙以前從來沒用過，但語義結構完全符合他們的‘危機制造’模型——先制造恐慌（風險波動），再提出要求（緊急清算+要銀行卡）。”

崔浩放大日志里的話術樣本，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不止這個，你看這條，‘您的孩子在學校參加活動，需要繳納“安全保障費”，掃描這個二維碼即可付款’。‘安全保障費’是新詞，但套路還是老的——冒用權威身份（學校）+制造緊急需求（孩子的事）+誘導轉賬（掃碼付款）。而且對方很懂技術，每次輸入的話術都經過變形處理，比如把‘征信修復’說成‘信用優化’，把‘公檢法調查’包裝成‘金融合規審查’，還會用諧音字替換敏感詞，比如‘轉賬’寫成‘轉脹’，‘驗證碼’寫成‘驗正碼’，躲避程序的關鍵詞檢測。”

他又調出一段語音話術的分析報告：“更狡猾的是，他們會在長語音里插入0.5秒的靜音段，剛好卡在程序的語音識別間隙，讓程序無法完整提取語義。上次我們檢測一段15秒的語音，就是因為中間有個靜音段，程序只識別出前8秒，漏了后面的‘需要轉賬’關鍵信息，差點誤判成安全話術。”

就在這時，后排一位穿藍白相間校服的女生突然舉起手，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崔老師，我……我有個事想跟您說。”她的頭發扎成馬尾，發尾有點毛躁，臉上帶著點怯生生的表情，手里緊緊攥著手機，指節都泛白了。

崔浩朝她點了點頭：“同學，你說吧，有什么事我們一起解決。”

女生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到前排，掏出手機，點開一張早已刪除的聊天記錄截圖——是用數據恢復軟件找回來的，畫面有點模糊，但能看清對方的頭像和消息內容。“崔老師，我媽去年收到過‘林婉如’的微信，”女生的聲音越來越低，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對方說我在國外出車禍了，要交5萬塊手術費，不然就會有生命危險。我媽當時急壞了，連電話都沒給我打，就把家里的養老錢都匯過去了。后來我跟我媽視頻，她才知道被騙了……”

女生的話還沒說完，站在她身后的一位中年女人突然捂住嘴，泣不成聲。女人穿一件灰色的T恤，袖口有點起球，頭發里夾雜著幾根白發，應該是女生的媽媽。“都怪我……都怪我太蠢了，”女人斷斷續續地說，用紙巾擦著眼淚，肩膀劇烈地顫抖，“當時孩子在英國讀書，我一看到‘林婉如’發的車禍照片，就慌了神。她說孩子在ICU里，不能打電話，只能轉賬才能安排手術，我就趕緊去銀行，把攢了十年的8萬塊養老錢都轉過去了。后來孩子視頻說自己好好的，我才知道被騙了，那幾天我連飯都吃不下，差點就……”

崔浩接過女生的手機，屏幕上“林婉如”的頭像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正是用之前分析過的14名網紅素材拼接而成的，右眼眼角有顆小小的痣，笑起來時蘋果肌微微隆起。頭像右下角的背景是一面白色的瓷磚墻，瓷磚的花色和拼接縫，跟警方在惠陽電子城賣家出租屋里查獲的一模一樣，連墻上掛著的那幅廉價山水畫，都跟出租屋的陳設完全一致。

“阿姨，您別自責，”崔浩輕聲說，把手機還給女生，“這不是您的錯，是騙子太狡猾，用技術和親情綁架來騙錢。我們現在做反詐宣講，就是為了讓更多人知道這些套路，不再有人像您一樣受騙。警方現在還在追查被騙的錢，一旦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您。”

社區的梧桐葉被秋風吹得沙沙作響，幾片黃色的葉子飄落在幕布上，又被風卷走。崔浩看著眼前哭泣的母女，又想起平板電腦上那個凌晨三點登錄的“新蜂-測試”，心里像壓了塊石頭。他突然意識到，反詐科普遠不止于展示技術漏洞、教大家分辨AI換臉——更重要的是直面那些被話術刺傷的人心，讓受害者知道他們不是孤獨的，讓更多人明白“反詐”不是一句口號，而是關乎每個家庭的幸福。

他蹲下身，平視著女生，聲音溫和卻堅定：“同學，你愿意跟我們分享這段經歷嗎？不是為了讓大家同情，而是為了讓更多人知道，騙子會用‘家人出事’這種手段來騙錢，以后遇到類似的情況，一定要先打電話核實，不要輕易相信網上的消息。”

女生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我愿意。我希望其他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不要再像我媽一樣被騙了。”

周圍的人都沉默了，張大媽輕輕拍了拍女生媽媽的后背，李大爺嘆了口氣：“這騙子真是喪盡天良，連家人出事這種事都拿來騙錢！”王寶媽抱著懷里剛醒的寶寶，眼神里滿是擔憂：“以后我孩子長大了，要是在外地，我可怎么辦啊，真怕遇到這種事。”

崔浩站起身，拿起話筒，聲音比之前更沉：“大家放心，只要我們記住‘五不原則’，遇到可疑情況及時報警，就能有效防范這類詐騙。就像這位同學說的，分享經歷不是為了難過，而是為了提醒更多人——反詐需要我們每個人的參與，只有大家都提高警惕，騙子才沒有可乘之機。”

宣講結束后，崔浩跟著王主任來到社區服務中心的辦公室。辦公室不大，擺著三張辦公桌，桌上堆著厚厚的文件，墻角的空調嗡嗡地吹著冷風。崔浩坐在靠窗的電腦前，打開小程序的后臺管理系統，屏幕上“新蜂-測試”的操作日志還在滾動——對方剛剛又登錄了，輸入了一段新的話術：“您好，我是‘社區反詐志愿者’，現在需要核對您的個人信息（姓名、身份證號、手機號），以便為您發放免費的防騙手冊，請您配合。”

崔浩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心里一陣發涼。對方竟然開始冒用“反詐志愿者”的身份——這是他之前從未想到的套路，也是“蜂后”團伙沒使用過的手段。他放大這段話術，用語義分析軟件拆解：“‘社區反詐志愿者’是權威背書（利用大家對志愿者的信任），‘核對個人信息’是身份盜用，‘免費防騙手冊’是誘餌，完美結合了‘身份盜用+權威背書+利益誘惑’，比之前的‘公職人員恐嚇型’更隱蔽，也更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這不是普通的黑客，”崔浩皺著眉頭，對坐在旁邊的王主任說，“普通黑客不會這么有組織，也不會這么了解‘蜂后’團伙的話術模型。這更像是一個有計劃的測試團隊，專門研究怎么繞過我們的檢測程序，為推出新型詐騙話術做準備。”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李建國的加密電話——電話界面上有個小小的綠色鎖形圖標，通話內容會自動加密，防止被監聽。“李哥，‘新蜂-測試’還在活躍，”崔浩的聲音有點急促，“他們剛才用‘社區反詐志愿者’的身份測試話術，把權威背書和身份盜用結合起來，是全新的套路，我們的模板庫里沒有收錄。”

電話那頭的李建國嘆了口氣，聲音有點沙啞，背景音里傳來密集的鍵盤敲擊聲，還有隱約的說話聲。“我剛收到國際刑警的通報，”李建國說，“緬北的‘金象賭場’旁邊，新建了一個詐騙園區，占地面積有兩個足球場大，里面裝備了更先進的AI換臉設備，據說是最新的StyleGAN4模型，比‘蜂后’團伙用的StyleGAN3精度高30%，合成的人臉在動態狀態下幾乎看不出破綻。”

崔浩的心里一沉：“這么說，‘新蜂-測試’很可能跟這個新園區有關？他們在測試話術，新園區在準備技術，想配合著搞一波大規模詐騙？”

“不排除這種可能，”李建國的聲音里帶著疲憊，“我們已經把你的小程序接入國家反詐中心的數據庫，全國的警方都能調用后臺數據，一旦發現‘新蜂-測試’的IP地址，會立刻追蹤。但對方很狡猾，用的都是動態虛擬地址，每次登錄都換，還通過境外的服務器跳轉，追蹤難度很大。”

崔浩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社區，路燈次第亮起，暖黃色的燈光照在樓下“警惕鏡中影，守護心防線”的紅色橫幅上，橫幅被風吹得輕輕晃動。他想起張大媽后怕的表情，想起女生媽媽含淚的眼睛，想起那個差點給騙子銀行卡號的老人，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出一行新代碼——針對“新蜂-測試”常用的諧音替換和語義變形手法，增加“多模態語義分析模塊”，不僅檢測關鍵詞，還會分析話術的邏輯結構和情感傾向，比如“核對信息+免費手冊”的組合，即使沒有敏感詞，也會觸發預警。

代碼剛寫完，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話術檢測小程序”的后臺提醒，紅色的消息框在屏幕上跳動：“緊急提醒！用戶‘新蜂-測試’于19:03登錄，輸入全新話術：‘您好，我是“社區反詐志愿者”，需要核對您的個人信息以便發放防騙手冊，信息僅用于登記，不會泄露，請您提供姓名、身份證號、銀行卡號后四位。’”

崔浩的心臟驟然一緊，手指飛快地點開檢測界面。屏幕上跳出前所未有的紅色警報，伴隨著尖銳的“滴滴”聲：“高危！極高危！新型‘身份盜用+權威背書+利益誘惑’話術，未收錄于現有模板庫！邏輯結構：冒用信任身份（反詐志愿者）→降低警惕（免費手冊）→誘導泄露信息（身份證+銀行卡號），風險等級：10級（最高級）！建議立即向警方通報，并推送預警信息給所有小程序用戶！”

秋夜的風從窗戶縫里鉆進來，帶著點涼意，吹得桌上的文件紙輕輕翻動。崔浩看著屏幕上刺眼的紅色警報，耳邊仿佛又響起女生媽媽的哭聲，想起張大媽差點被騙的老年機，想起李建國說的緬北新詐騙園區。他突然明白，這場數字時代的反詐戰爭，遠比他想象的更殘酷——當“新蜂”開始模仿正義的模樣，當騙子披上“反詐志愿者”的外衣，他們要對抗的，就不只是技術漏洞，更是人心深處對善良與信任的底線。

他拿起手機，再次撥通李建國的電話，聲音堅定：“李哥，‘新蜂-測試’的新話術已經檢測出來了，我馬上把話術樣本和分析報告發給你。另外，我建議立刻給小程序用戶推送預警，提醒大家警惕冒用‘反詐志愿者’身份的詐騙，尤其是不要泄露身份證和銀行卡信息。”

電話那頭的李建國應了一聲，背景音里的鍵盤聲更快了：“好，我馬上安排。老崔，辛苦你了，這場仗咱們得打到底，不能讓騙子再傷害老百姓。”

崔浩掛了電話，看著窗外的社區——路燈下，有老人在散步，有孩子在追逐打鬧，張大媽抱著小寶，正指著橫幅跟旁邊的鄰居說著什么。他握緊了手里的手機，屏幕上“新蜂-測試”的ID還在日志里亮著，像一個潛伏在暗處的幽靈，提醒著他：蜂巢雖被搗毀，毒蜂的翅膀仍在暗處扇動；庭審雖已落幕，反詐的戰爭，才剛剛進入最關鍵的階段。

他低頭看著鍵盤，手指再次落下，敲出一行新的注釋：“反詐不是技術的獨角戲，而是人心的守護戰——唯有警惕不松懈，信任不盲目，才能守住最后的防線。”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臉上，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疲憊，只有堅定的決心——無論“新蜂”有多狡猾，他都會一直站在反詐的前線，用技術做武器，用科普做盾牌，守護好每個家庭的幸福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