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樹第一次結果的時候，小滿摘下了最黃的那一個。果皮剝開時，濺出的汁水帶著清冽的香，她把橘子分成四瓣，自己留一瓣，另外三瓣遞給陳念、蘇念安和周子昂。

“阿柚說，好東西要分著吃。”她輕聲說，眼里沒有了過去的空洞，多了些柔軟的光。

陳念咬了一口橘子，酸甜的汁水在舌尖漫開：“那我們要不要去看看真正的橘子洲？”

提議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小滿心里漾開圈圈漣漪。她低頭看著手里的橘子瓣，指尖輕輕捏著：“那里……真的有很多橘子樹嗎？”

“比這院子里的多得多，”周子昂拿出手機，翻出橘子洲的照片，“春天有花，秋天有果，象江就在旁邊，風吹過來都是舒服的。”

蘇念安湊過來：“不止長陽呢，我們還可以去很多地方。你不是說阿柚喜歡看海嗎？我們可以去青舟，看藍色的大海；你說她喜歡聽故事，我們可以去溫屹，那里的故事能講三天三夜。”

小滿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像有什么東西在心里發芽。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陳念他們以為她會拒絕，才聽見她小聲說：“那……橘子樹怎么辦？”

“我們可以把它移到花盆里，帶著走啊，”陳念笑著說，“讓它跟著我們一起看世界。”

一周后，他們真的帶著一盆橘子樹出發了。陳念負責規劃路線和查資料，她心思縝密，總能把行程安排得妥妥帖帖；周子昂會開車，還會修簡單的電器，路上車出了小問題，他總能搗鼓好；蘇念安是個“活地圖”，記路的本事一流，還擅長和當地人聊天，總能找到最地道的小吃；而小滿，她漸漸發現自己能記住很多細節——路邊野花的顏色、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陌生人說話的語氣，她把這些都寫在本子上，像在給“阿柚”寫信。

他們在橘子洲頭看到了成片的橘子樹，小滿站在樹下，仰著頭看了很久。風拂過她的頭發，她輕聲說：“阿柚，這里真的和你說的一樣。”陽光落在她臉上，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是轉頭對陳念他們笑了笑：“你們看，那棵樹的果子最大。”

在青島的海邊，周子昂彈著吉他，蘇念安哼著跑調的歌，陳念和小滿坐在沙灘上，用樹枝畫房子。小滿畫了一個帶著院子的小屋，院子里有一棵橘子樹，旁邊畫了四個小人，手拉手站在一起。“這是我們，”她說，“那個戴帽子的是子昂，扎辮子的是念安，戴眼鏡的是陳念，這個……是我。”

陳念看著畫里的小人，忽然問：“那阿柚呢？”

小滿的筆尖頓了頓，然后在四個小人旁邊，畫了一朵小小的橘子花：“她在這里。”

他們一路走，一路看。在溫屹的小道上騎自行車，蘇念安差點撞到游客，小滿拉了她一把，嘴里念叨著“阿柚說騎車要看著路”；在盛寧的茶館里聽戲，周子昂被變臉嚇了一跳，小滿忍不住笑了，說“阿柚以前也總這樣嚇我”；在大理的洱海邊，陳念給她拍了很多照片，照片里的小滿不再低著頭，眼睛里有了光，像把星星裝了進去。

有一次，在一個小鎮的夜市上，小滿自顧自的對著橘子花說話，有人盯著小滿看，嘴里嘀咕“這姑娘怎么怪怪的”。蘇念安正要上前理論，被小滿拉住了。她搖搖頭，輕聲說：“沒關系，阿柚說，別人怎么想不重要。”然后她拿起一串橘子味的糖葫蘆，遞到那人面前：“你要嘗嘗嗎？很甜的。”

那人愣住了，接過糖葫蘆，說了聲“謝謝”。

晚上，陳念在帳篷外給橘子樹澆水，小滿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以前我總怕，”小滿說，“怕你們像阿柚一樣，突然不見了。”

“我們不會的，”陳念把水壺遞給她，“阿柚是你心里的光，我們是你身邊的人。光不會消失，人也不會走。”

小滿拿起水壺，給橘子樹澆了點水，水珠落在葉子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我知道，”她說，“現在我能分清了。”

他們還在繼續走，帶著那盆橘子樹，走過山河湖海，走過春夏秋冬。小滿的本子寫滿了一本又一本，里面有風景，有故事，有她和朋友們的對話，還有偶爾寫給“阿柚”的話，但不再是執念，更像一種溫柔的懷念。

有人問他們要去哪里，陳念總是笑著說：“走到哪里算哪里。”周子昂會補充：“只要我們在一起，哪里都是遠方。”蘇念安會指著小滿手里的橘子樹：“還有它，它沒結果之前，我們不回頭。”

小滿不說話，只是抱著本子，看著身邊的人。風吹過，橘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有人在輕輕說“小滿，你看，世界這么大”。她知道，那個叫阿柚的女孩，永遠住在她的記憶里，但現在，她的世界里，不止有回憶，還有真實的溫暖，和一起闖蕩世界的人。

搖椅上的名字，終于被風吹向了遠方，落在了山河湖海之間，長成了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