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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冰封庭院的第一道裂痕

霍氏總部大樓頂層,如同懸浮在黑夜都市之上的孤島。

窗外,霓虹編織的流光之河永不停歇地流淌,像冰冷宇宙中億萬字節組成的虛幻夢境。

霍宴州獨自站在巨大落地窗前,身影在玻璃上投射成一個龐大而孤寂的黑色剪影。腳下城市的光海明明滅滅,如同無數細小的螢火蟲在深淵中掙扎。

時針滑過九點。會議早在六點前就已結束。那份關于最新攔截到的西灣泄露情報的緊急分析報告,已經在他離開前被批上冰冷的“待細化”三個字,鎖進了抽屜。他本該離開。但此刻,他的目光穿透玻璃,仿佛穿透了整個城市,落在了遙遠的南山方向。那片被圈禁在山林深處、象征著無上權力與冰冷秩序的堡壘。想到即將抵達的混亂——那個與這里格格不入的女人和她懷中那個吵嚷的小人兒,一種純粹的、源于對入侵既定秩序的劇烈排斥感,猛地攥緊了他的神經。

契約已簽,棋子入局。

然而這局的開場,僅僅是想象,都讓他本能地想要回避那個被突然塞入“雜質”的空間。他需要一個絕對的真空,讓這種被干擾的煩躁沉淀下去。指尖的雪茄明明滅滅,煙灰無聲堆積在冰冷的手工羊毛地毯上,如同他刻意延宕的時間刻度。

南山,霍氏本宅。

沉重的雕花鐵門在夜色中無聲滑開時,仿佛巨獸吞噬獵物的口。邁巴赫平穩碾過冰冷的花崗巖車道,車輪幾乎沒有聲音。夜色深濃如墨,只有車身劃過林蔭帶起的、幾不可聞的氣流聲。蘇晚抱著沉睡的念念踏入玄關。巨大的空間像一個冰冷的大理石墓穴。頂部高懸的水晶吊燈放射著刺目卻毫無溫度的光芒,冰冷地舔舐著光滑如鏡的地面、昂貴的銅器、巨大的抽象畫…空氣被恒溫系統精確控制在22℃,帶著一絲常年不開窗的木料與冰冷金屬混合的、猶如博物館收藏室特有的陰涼氣息。

腳步聲在空曠得令人心悸的空間里回蕩,空洞得嚇人。念念被這聲音和驟然改變的壓迫感驚醒,小手緊緊抓住蘇晚胸前的衣料,小臉埋在媽媽頸窩,大眼睛驚恐又好奇地偷偷環視這個巨大的、陌生的、散發著寒氣的“城堡”。

徐行無聲引路。旋轉樓梯如同冰冷巖石開鑿出的天梯,盤旋向上。念念的視線落在一側墻壁巨大的裝飾畫上——那似乎是用金屬絲與冷峻色塊拼貼出的扭曲漩渦。

巨大的壓迫感讓小家伙身體猛地一抖,下意識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嗚…”聲音在空曠中回蕩,極其突兀。

引路的徐行背影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蘇晚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臺上的無影燈,從某個難以辨別的方向掃射過來,短暫地落在她和孩子身上。

是角落里如雕塑般站立、穿著標準制服、低眉斂目的女傭?還是更高處那監控攝像頭后無形的眼睛?蘇晚立刻收緊手臂,將念念的小腦袋更緊地壓在自己頸側,幾乎要將他融入自己的身體里。

“噓…念念不怕,媽媽在。”她的聲音壓得極低,貼著念念的耳朵,如同氣音,被巨大的空間稀釋得幾乎聽不見。孩子的恐懼像尖刺扎進她心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無形的刀鋒上,繃緊了全身的神經。這不是家,是敵占區。而她,是帶著孩子闖入敵營的、最礙眼的存在。

兒童房。開門進去的一瞬間,蘇晚緊懸的心才稍微落下一點。這里似乎是唯一被注入了一絲微弱暖意的地方。巨大的落地窗外有露臺,不再是冰冷的封閉空間。室內溫度似乎也比外面略高一絲。深藍色的宇航員壁紙,嶄新的柔軟地毯,印著星星月亮的床品…雖然嶄新昂貴到不真實,像個精致的樣板間,但至少…沒有抽象扭曲的漩渦畫。徐行放下箱子,轉身離開。蘇晚放下念念。小家伙雙腳落地,踩在柔軟的長絨地毯上,冰涼的小腳丫似乎感到了些許暖意,那份因陌生環境帶來的巨大恐懼稍稍退卻了一些。

“媽媽,城堡…好大…”念念小聲說,帶著后怕和新奇。蘇晚無心回應。她沒有立刻整理行李,而是像一個精密的探測器,開始以念念為中心點,對房間進行地毯式掃描。跪在地上,一寸寸撫過地毯的毛絨縫隙,確認是否有尖銳硬物。拉開每一個抽屜,摸索每一個角落。檢查窗戶的鎖扣是否牢靠,高度是否確保孩子無法攀爬上去。她甚至用指節敲擊墻壁,確定是否是實心結構,有無隱藏的尖銳凸起。最終,她的目光落在巨大的落地玻璃門上。玻璃…太干凈,太透明。她走到門邊,試探性地伸出手指。

“小姐,那玻璃是特制的單向防彈層。”一個柔和的女聲從門口響起,之前那個沉默如雕塑的女傭不知何時出現,手上捧著疊放整齊的新毛巾,語氣恭敬得近乎刻板,“孩子除非用錘子,否則不會有任何危險。”蘇晚猛地縮回手,心臟因對方毫無征兆的出現而漏跳半拍。

她警惕地看向這個幽靈般突然出現的傭人。對方垂著眼簾,將毛巾放在旁邊的矮柜上。“浴室已經調試好適合兒童的恒溫。”說完,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那精確的提示,如同程序設定。蘇晚只覺得房間里的溫度仿佛又降了幾度。城市另一端。霍宴州終于從那個孤高的牢籠起身離開。加長的邁巴赫如同夜色中的魅影,無聲穿過城市心臟,駛入通往南山的靜謐林蔭道。車內空氣冷冽,只有引擎最底層的嗡鳴。

深夜十一點。

當他踏入玄關,皮鞋踩上光潔如鏡的昂貴大理石地面時,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呼吸聲掩蓋的“啪嗒”聲,極其突兀地打破了空間的絕對秩序和寂靜。霍宴州的腳步沒有停。但那雙剛剛適應了車外黑暗、習慣了莊園內永恒冷光的眼瞳,在掃過門廳角落那個價值百萬的烏木角幾下方時,驟然捕捉到了某種絕不該存在的“雜質”。他的眉峰瞬間鎖緊,如同冰封的山脈發生了劇烈的地殼擠壓變形!一絲幾近凝成實質的冰冷風暴在眼底迅速醞釀!就在角幾光潔如水面倒映穹頂吊燈光芒的底部陰影里,一個圓滾滾、穿著滑稽的紅色破洞小背心的塑料小熊玩偶,正以一種極其囂張、極其不符合物理規律的姿態仰面朝天,四仰八叉地躺著!旁邊,一只明黃色、印著卡通小鴨圖案的絨毛拖鞋,大大咧咧地歪倒在一旁,和小熊的塑料胳膊糾纏在一起。另一只小拖鞋則不知所蹤,只在光滑得能照見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道模糊的、像某種低等爬行生物爬過的、極其微弱的絨毛摩擦痕。

玩具。散亂。絨毛。污跡。

孩童氣息的…混亂!這片他耗費巨資、精心維持的、象征著絕對權力與精準秩序的冰冷凈土!此刻竟被這種代表無序與低級生命繁殖的骯臟碎片玷污了!一種深沉的、如同遠古巨獸領地被冒犯般的暴怒和強烈排斥感,瞬間沖破了他習慣的冰冷表層,幾乎要讓他立刻揚聲斥責將這污穢清除!

他的喉結難以察覺地滾動了一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身側不易察覺地握緊、松開。最終,他只是將那份瞬間沸騰的殺意與摧毀欲強行壓回眼底最深處,化為比之前更加純粹的冰冷。他沒有再看那礙眼的玩偶。但當他繞過巨大屏風走向樓梯時,腳下如同踏足雷區般刻意避開了那個區域。昂貴的皮鞋踩在光潔地面上,發出比平時更沉重的悶響,仿佛要將那無形的污跡徹底踩碎。蘇晚輕手輕腳地下樓。巨大得令人迷路的別墅像一個冰冷奢華的迷宮。

空曠冰冷的走廊回蕩著她獨自一人的腳步聲,每一步都放得極輕,如同踩在易碎的薄冰上。空氣里無處不在的涼意讓她裸露在睡裙外的胳膊泛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白日里那些如同精密儀器般運轉、眼神冷硬如同石雕的傭人似乎都在夜晚隱沒消失了。只有零星幾盞嵌入墻體的暖黃感應燈,如同沉默的引路石,隨著她的腳步在她身前點亮,在她身后熄滅,將她短暫地拖進光明再推入黑暗。她不敢發出任何多余的聲音,呼吸都刻意放輕,像一只警惕的貓,唯恐驚擾了這座巨大堡壘里某種蟄伏的冰冷存在,招來無形的打擊。

餐廳在巨大的中空客廳另一側,要走很長的走廊。空氣里彌漫著昂貴木料和恒定低溫帶來的干燥氣息。她的指尖冰涼,喉嚨干得像沙漠里風化的礫石。終于摸索到廚房。巨大的料理臺冰冷得如同手術臺,所有廚具都閃著冷硬的光澤,擺放得如同刻度般精準。她找到冰箱,里面整齊得像超市的展示柜,冷藏區只有昂貴的礦泉水和純凈水。她沒有碰那些如同工藝品般陳列的高腳杯,直接從旁邊消毒柜里取了一個看起來最普通的直身玻璃杯。當冰涼的水流滑過焦灼的喉嚨時,她輕輕吁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似乎得到了一絲絲撫慰。

然而,就在她轉身,準備再次踏入那空曠冰冷、如同墳場般的巨大走廊時,她的腳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原地。走廊深處。一扇虛掩著的、比其它房門都顯得更加厚重、散發著無形威壓的橡木門縫隙里,漏出幾縷微弱卻極其穩定的暖色光線。

書房。霍宴州在里面。心臟的鼓點驟然加速!剛剛被水滋潤的喉嚨再次發緊。她本能的反應是——立刻!無聲!離開!如同受驚的獵物嗅到掠食者的氣息!但…契約上的冰冷字句在腦中閃過…微妙的責任感?或者說,一種為了守護念念安全而不得不存在的卑微社交義務?她猶豫了。身體僵硬在光明與黑暗交匯的半影中。

要不要…至少象征性地、作為“生活照料者”打個照面?她像一片被寒風吹起的落葉,極其遲疑地、躊躇地向那道光線的縫隙靠近。腳掌幾乎不敢完全踩實冰冷的地板,用腳掌前緣最細微部分極其輕盈地著力,每一步都耗費著她全部的神經力量。

距離無聲地縮短。那虛掩的門縫仿佛一道光之罅隙,通往另一個冰冷而致命次元入口。就在她距離門口僅剩幾米、準備再靠近一點,做出最低限度的告別姿態時…門內那個低沉的、屬于霍宴州的聲音,如同帶著冰渣的暗流,毫無預兆地穿透了橡木門板的阻隔,清晰地灌入了她的耳鼓:“…西灣礦脈深層的巖層結構參數不能直接采用初始勘探報告數據。重新建模!精度提高到微米級!這關系到整個探針系統的重力反饋…”他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每一個字都像被冰水淬煉過的鐵釘,精準而冷漠地釘入空氣,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氣息。“斷層邊緣的剪切應力必須重新評估。

三天。我要結果。

沒有解釋。做不到,就換能做到的人來。”蘇晚的呼吸在瞬間屏住!她靠近的意圖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被這冰錐般的話語輕易刺破、湮滅!工作。冷硬。不容分毫差錯。更不容任何非必要的低級情緒或雜念干擾——比如她這種深夜想打招呼的愚蠢想法!一種強烈的、被無形壁壘硬生生彈開的刺痛感混雜著如釋重負的慶幸,在胸腔里翻涌了一下。她剛剛靠近的幾步顯得那樣不合時宜、愚蠢可笑。他不需要問候,更不需要她這個“契約附屬品”愚蠢地打斷他處理真正關乎億萬價值的“正事”。她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下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近乎自嘲的僵硬弧度。幾乎是同時,她猛地收回了前傾的腳尖,整個身體以一種比靠近時快了數倍、卻依舊無聲無息的姿態迅速后撤。輕盈得像一片被風吹走的影子,迅速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屬于她和念念的臨時安全區域的黑暗中。

書房內。燈光鋪在巨大的黑檀木桌面上,像一片凝固的湖。霍宴州剛剛掛斷一個耗費了大半個小時、針對西灣安全協議防火墻進行高強度滲透探測的加密語音會議。事實上,會議在三分鐘前就已經結束了。他身體微微后仰,靠在冰冷的真皮椅背上,修長有力的手指無意識地搭在桌面上,指尖距離那枚不起眼的、嵌在桌面內置控制板邊緣的透明觸摸按鍵只有不到兩毫米——一個用于即時鎖閉或靜默整個書房區域的物理開關。但剛才說話那幾秒,他的手指一直保持著那個微懸的姿勢。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厚實的門板,落在一小片空寂冰涼的走廊光影上。那里,方才似乎有過一絲極其微弱的氣息波動,如同蜻蜓點水。

門外。一片令人心悸的、純粹的寂靜。那腳步聲消失得太過干凈。一抹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情緒劃過他深潭般的眼底。像是…一絲微小的失望?或是計劃落空后的平靜?他轉開視線。最終,那懸著的手指還是落下。不過,并非按下靜音鍵,而是順勢拂過了桌面上另一本攤開的硬質資料集邊緣,動作自然得沒有任何停頓。

滴——。一聲極輕微、在絕對安靜的書房里清晰可辨的蜂鳴。來自霍宴州放在桌角的私人移動終端屏幕底部。一條毫秒級的推送:[生物信號綁定]:核心別院-兒童房主床-目標識別序列:[S-N]心率監測-睡眠狀態[穩定]-首次連接成功。推送窗口一閃即滅。屏幕恢復成待機的深邃星海圖。霍宴州的視線在那暗下去的屏幕界面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他微微側過臉。目光越過書桌,落在落地窗外深沉的夜色中。夜色濃稠依舊。但在他視線所及的方向,那座冰冷堡壘兒童房巨大玻璃幕墻外的露臺上,一枚微如塵埃、貼在欄桿背面縫隙里的黑色偽裝感應器中心,一個比針尖還要細小的暗綠色信號燈正規律地、無聲地呼吸著,與主床下那個同樣偽裝精妙的安全毯底層某傳感器保持著穩定的生物信號鏈接。燈光籠罩著他雕塑般的側臉。沒有一絲表情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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