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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契約之枷

  • 霍先生的契約甜妻
  • 曹海燕
  • 6316字
  • 2025-08-21 09:43:56

空氣冷得像是被液氮反復(fù)淬煉過。巨大的落地窗外,鋼鐵森林般的城市沉浸在午后的光影切割之中,寂靜無聲。

黑色大理石桌面上,只有一張紙。

不,與其說是紙,不如說是一道冰冷的界碑。森白的A4特種打印紙,邊角銳利如刃。其上,墨色字符被刻意壓縮到最小字號,密密麻麻如同噬人的蟻群,字字句句都是精心淬煉出的法律枷鎖——《契約協(xié)議》。霍宴州站在光影邊緣,指尖夾著一根燃燒過半的雪茄。灰白色的煙灰如凝固的死寂,無聲堆積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他沒有吸,只是看著那點暗紅的火星在寂靜中明滅。煙氣如同某種實質(zhì)般的灰色觸須,在冰冷的空氣里無聲地扭動、繚繞。

文件的核心條款在他冷酷的視網(wǎng)膜上反復(fù)映現(xiàn):

協(xié)議方(乙方):蘇晚。義務(wù)主體:乙方應(yīng)攜帶幼童蘇念(下稱“目標(biāo)幼童”)即日起搬入甲方指定的南山霍氏本宅核心別院(“特定住所”)。無甲方書面許可,不得擅自離居。身份約束:乙方于特定住所、任何公開及潛在關(guān)聯(lián)場合中,身份定義為“目標(biāo)幼童生活照料者”。禁止以任何形式公開或暗示與甲方的私人關(guān)系、過往接觸或其他非雇傭性質(zhì)關(guān)聯(lián)。期限條款:本協(xié)議效力持續(xù)期自簽署生效起計,至甲方主動、明確書面聲明協(xié)議終結(jié)之日止。(附注:甲方擁有唯一、絕對的協(xié)議終止權(quán),乙方無任何異議權(quán)。)甲方責(zé)任界限:甲方承諾,在協(xié)議有效期內(nèi):a)保障目標(biāo)幼童人身不受主觀惡意行為侵害;b)基于乙方需履行幼童生活照料職能,提供標(biāo)準(zhǔn)化月度資金結(jié)算(款項定義:“乙方生活成本補償”,詳見附件清單)。

結(jié)尾幾行冷硬的小字:

乙方簽立此協(xié)議,即確認(rèn)無條件接受以上所有條款,并完全理解違約將觸發(fā)甲方無限追溯追責(zé)權(quán)(含但不限于目標(biāo)幼童撫養(yǎng)權(quán)歸屬變更申請、針對乙方的各項民事/刑事追責(zé)訴訟程序)。

這是一座無形的牢籠。以“照顧孩子”為名,將那個在他生命中掀起驚濤駭浪的女人,連帶著他血脈的延續(xù),牢牢圈禁在他所能絕對掌控的范圍之內(nèi)。為了孩子?保護(hù)?不,是絕對的掌控。抹殺一切脫離軌跡的可能性。那場精心策劃的杯口觸碰、那個印著“99.99%”的冰冷報告…如同一把滾燙的烙鐵,將“蘇念”這個名字焊進(jìn)了他原本毫無瑕疵的疆域版圖。這種闖入,帶著算計的印記,讓他骨子里都翻涌著被冒犯的怒火,混雜著一絲連他自身都感到陌生的、對失控的極端排斥。

腳步聲在空曠走廊上響起,清晰得如同敲在冰面。徐行引著蘇晚進(jìn)來,隨即無聲退后,像幽靈般消失在陰影里。

她站在那里。

白色棉麻連衣裙洗得有些發(fā)舊,卻漿洗得異常挺括。陽光從側(cè)面巨大落地窗投射進(jìn)來,勾勒出她單薄而繃得異常筆直的肩線。懷里抱著一個印著卡通火箭的舊書包,指骨攥得死白。幾天前樓下那個渾身炸刺、瀕臨崩潰的女人消失了。眼前這張臉蒼白得近乎透明,沒有任何血色,連唇瓣都像是被寒冬漂洗過的花瓣,褪盡了顏色。只有那雙眼睛。那雙眼睛。

依舊深,依舊黑。里面沒有淚水,也沒有被完全壓垮的軟弱。只有一種冰層般的平靜。一種將所有驚濤駭浪都死死封凍在眼底萬丈深淵之下的平靜。霍宴州的目光在那雙眼睛上停留了片刻。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難以名狀的焦躁毫無由來地在血管深處竄動了一下,像雪茄灰燼里被強行摁滅的火星。仿佛那雙眼睛里的平靜比他想象中最激烈的反抗,更讓人…失控。

他刻意忽略了那絲焦躁,冰冷的目光像探照燈,剮過她身上那件與這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舊衣裙,最終落在那份協(xié)議上。

“簽。”他開口,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如同冰河下碾過的石頭。雪茄被按熄在旁邊的純水晶煙灰缸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細(xì)微的“嗤”響。

蘇晚的目光落在桌面那份森然的文件上。她甚至沒有去細(xì)看那足以將靈魂都刺穿的核心條款,視線直接滑到了末尾。簽名處。空白。等待著落印的烙印。

她向前走了一步。很慢。冰涼的指尖從書包邊緣挪開,暴露在空氣里,細(xì)微地顫抖著。她彎下腰,拿起桌面上那支冰冷的鋼筆。沉重的筆身帶著金屬特有的寒氣,沁入她的指骨。筆尖懸停在簽名處的上空,凝聚著千鈞的重量。霍宴州的目光緊緊鎖著她的側(cè)臉。他看到她抿了抿唇,唇瓣內(nèi)側(cè)被咬得深陷下去,留下泛白的齒痕。一股更加劇烈且莫名的煩躁猛地攫住了他。這故作平靜的順從是什么?是以退為進(jìn)的策略?還是無聲的控訴?

在她筆尖落下、寫下第一筆彎折的同時,霍宴州的聲音再次響起,比方才更加低沉,帶著刻意加重、如鈍刀剮磨般的力道,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棱:

“蘇晚。”

筆尖頓住。

“看清楚每一個字。”他的語調(diào)毫無波瀾,卻蘊著令人窒息的威壓,“記住你簽的是什么。”他的視線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釘在她執(zhí)筆的手背上。

“記住,從這一刻起…”

他微微停頓,目光銳利如針,刺向她低垂的眼簾深處,“你的…身份。”

他刻意放緩了最后兩個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拖出冰冷的寒意:“別妄想,任何…不屬于你的東西。”

房間里只剩下筆尖摩擦特種打印紙的“沙沙”聲。單調(diào),刺耳。仿佛一張粗糙的砂紙,正在緩緩打磨她的骨骼。沒有停頓,一氣呵成。

“蘇晚”兩個字,躍然紙上。清秀,工整,卻帶著一種被釘死在砧板上的絕望力度。鋼筆被她輕輕放回桌面,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咔噠”。

霍宴州的目光掃過那簽名。清晰的筆跡映入眼簾。完成了。他沒有絲毫塵埃落定的平靜。心底那片因那雙眼睛而升起的焦躁非但沒有消散,反而如同投入汽油的火星,在看到她放下筆后那驟然挺得更直、甚至帶上了一絲凜然意味的脊背線條時,“轟”地燃起了一片更加冰冷的無名火!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大步走向落地窗。昂貴的手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只發(fā)出沉悶的微響。

“徐行!”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驅(qū)趕。“送蘇小姐去收拾東西。今晚六點前,必須抵達(dá)南山。”玻璃倒影中,他看到身后那個纖細(xì)的影子無聲地彎下腰,收起了那份只屬于她一人的契約枷鎖文件副本。她的動作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安靜。

砰!厚重的橡木門在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室內(nèi)的景象。霍宴州獨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如同亙古矗立的冰山。腳下是繁華如螻蟻的城市,背后是那份簽了名、散發(fā)著無形詛咒的文件。掌控了?本該如此。但那份煩躁,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冰冷理性的冰山底部,啃噬出了一個細(xì)小卻致命的孔隙。

梧桐路27號,“創(chuàng)意盒子”頂樓。

蘇晚的小公寓。陽光透過擦得锃亮的舊窗格,在木地板上投下溫暖而熟悉的斜方塊光斑。空氣里有洗滌劑殘留的檸檬清香,還有念念寶貝那罐未蓋緊的嬰兒爽身粉散發(fā)的淡雅奶味。一切如常。除了客廳沙發(fā)前那個敞開的巨大旅行箱。深藍(lán)色的硬殼,嶄新得扎眼,像一個不祥的警告。是霍宴州的助理剛剛送來的——“便于攜帶必要私人物品”。念念抱著他最愛的、絨毛已經(jīng)有些脫落的藍(lán)色小兔子玩偶,赤著小腳丫在木地板上跑來跑去。他一會兒踮腳扒著箱沿往里看,一會兒又拖來自己印著太空飛船的小枕頭往里塞。

“媽媽!”他扭過頭,臉頰紅撲撲的,大眼睛里滿是懵懂的好奇,“我們要搬家嗎?搬到那個…”他努力回憶著那天在樓下看到的、站在車邊散發(fā)著強大威壓的身影,“…那個冷冷的叔叔家嗎?”“冷冷的叔叔”。

孩子天真無邪的詞句,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精準(zhǔn)無比地捅穿了蘇晚強裝鎮(zhèn)定的表象!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擰緊!一瞬間的窒息讓她眼前發(fā)黑!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假裝整理一旁疊好的衣物,手指死死掐住兩件念念柔軟的純棉小T恤,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冰涼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那份剛剛收好的、印著她簽名的契約文件,此刻仿佛正躺在旅行箱的襯布里,墨色的字跡如同無數(shù)黑色的咒蟲,無聲地噬咬著她的神經(jīng),留下尖銳的羞辱和屈辱的刺痛。契約情人…以“照顧孩子”為名…不得透露身份…直到他厭倦…生活費補償…每一條款都像鞭子,抽打在她搖搖欲墜的尊嚴(yán)上!

賣身契?

不,比那更殘酷!這分明是將她和念念一并編成了可以隨時丟棄的附屬品,貼上了價簽!她屈辱地閉上眼睛,牙關(guān)死死咬緊。口腔內(nèi)壁,被咬破的傷處隱隱作痛,血腥味在齒間彌漫開來。這是唯一的鎮(zhèn)痛劑。

“媽媽?”念念帶著疑惑的小臉湊到她眼前,小手輕輕拉她的衣角,“你熱熱嗎?流了好多汗哦…”蘇晚一驚,猛地睜開眼。孩子澄澈的眼瞳里映著她此刻驚惶慘白的臉。那濃密的睫毛下,是純粹的關(guān)切,沒有一絲成年世界的陰影。她不能崩潰!不能在這里!不能當(dāng)著他的面!

“是啊,媽媽有一點點熱。”她強行扯動嘴角,彎下腰,手指拂過額頭被冷汗濡濕的劉海,順勢用指腹飛快地擦掉眼角被逼出的濕意,“只是…只是去那個叔叔家暫住一段時間。”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wěn)的調(diào)子,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念念不是總說想去看看大城堡一樣的房子嗎?”

“城堡?”念念的眼睛“噌”地亮了,暫時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是有高高尖塔的嗎?有騎士嗎?”“有的,”蘇晚的聲音輕柔得像是羽毛在風(fēng)里飄,卻帶著沉重的疲憊,手下不停地將念念的衣物一件件放進(jìn)箱子,“有很漂亮的尖塔…有噴泉…”她頓了一下,補充道,“不過,我們先陪叔叔住一段時間,好嗎?”話語像是灌了鉛,墜著無法言說的沉重現(xiàn)實。“那…叔叔家里冷嗎?”念念的思維跳躍著,小眉頭又微微蹙起來,想起了那天那個高大的男人帶來的冰冷氣息。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蘇晚記憶深處的陰霾!四年前。慘白的病房。消毒水氣味刺鼻。她剛從瀕死的冰冷海水和麻醉中掙扎出意識,身體虛弱得連手指都抬不起。

病床邊,坐著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中年男人。西裝革履,表情平靜得像戴了面具。他遞給她一張薄薄的金卡。聲音平板,不帶任何感情:“蘇小姐,這是霍先生的補償。請收下。”她腦中一片混沌,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補償?是因為她從混亂中救了他一命?還是…男人不等她反應(yīng),微微傾身,壓低的、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而絕對不容置疑的聲音,一字一句砸在她混沌的意識上:“霍先生事務(wù)繁忙,無意與過往‘意外’有過多牽扯。這卡里的錢,足夠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體面地消失一陣子了。”她瞳孔驟縮!下意識地?fù)嵯蜃约荷形绰∑鸬男「梗∷趺磿溃浚?

“離開這里。”男人的眼神像手術(shù)刀,冰冷而銳利,“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安靜地生下孩子,或者…”他嘴角的弧度如同刀鋒劃過,“‘處理’掉它。但無論你怎么選,”聲音猛地沉下去,每個字都帶著死亡的氣息,“永遠(yuǎn)別試圖聯(lián)系霍先生,也永遠(yuǎn)別讓別人知道這孩子可能與他有關(guān)。”

“否則…”男人微微直起身,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zhì)般鎖死她因恐懼而毫無血色的臉,“不僅你會身敗名裂,被釘上‘妄想靠私生子攀附’的恥辱柱…你信不信…”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她捂著小腹的手,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足以讓她全身的血液凍結(jié):“連這個剛出生的麻煩,都沒機會睜開眼,好好看看這個世界?”那赤裸裸的威脅!那針對尚未出世孩子生命的恐怖圖景!如同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了她作為一個母親所有的本能防御!

為了念念能安全地活下來,離開!消失!像一個真正從海里爬出來的幽靈!是她當(dāng)時唯一的選擇!她甚至不敢賭那威脅是真是假!因為代價…是念念的命!那是她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噩夢!是她無法言說的屈辱源頭!甚至比昨夜那份親子鑒定報告,更讓她感到窒息和絕望!是鎖在她靈魂上的另一道沉重鐐銬!遠(yuǎn)比霍宴州此刻施加的契約枷鎖,更深、更沉、更惡毒!如今,霍宴州那張冰冷的臉與記憶中那個威脅者的面孔無聲地重合。那源于基因的、無形的、血脈中的陰冷…如同宿命一般!

“不冷,”蘇晚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被回憶刺傷的哽咽,她幾乎是耗盡全力才維持住語調(diào)的平穩(wěn),蹲下身,拿起一雙小小的藍(lán)色卡通襪子,輕輕套上念念肉乎乎的小腳丫,“城堡里…也會有溫暖的房間的…”她抬起頭,強行展開一個笑容,盡管那笑容蒼白而勉強,如同即將破碎的水面上的月影,“念念不用擔(dān)心冷,媽媽會一直陪著念念,一直在旁邊的。”這是保證,也是給自己豎起的最后一道心理屏障。“嗯!好!”念念用力點頭,露出安心的笑容,又抱著兔子蹦跳著去尋找他心愛的水晶球玩具了。那份沉重的、帶著死亡威脅的過往真相,如同凝固的鉛塊,重新沉甸甸地壓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只留下冰冷的寒意。蘇晚深吸一口氣,冰涼的指尖繼續(xù)機械地將物品一件件放入箱子,仿佛在填埋一個巨大的、名為現(xiàn)實的墳?zāi)埂Ac整。一輛通體啞光黑、如同深淵本身打造的邁巴赫普爾曼,悄無聲息地滑到“創(chuàng)意盒子”樓下。

徐行安靜地接過兩個行李箱,塞入后備箱。動作一絲不茍。沒有言語。蘇晚抱著已經(jīng)伏在她肩頭、被陌生環(huán)境和巨大豪車的冰冷質(zhì)感弄得有些怯生生的念念,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透出暖黃燈光的小小窗格。那扇她推了無數(shù)次的、漆皮斑駁的綠門。一個小小的、承載了她四年所有疲憊和溫暖的蝸居。夜色吞噬了它最后的光點。她毅然轉(zhuǎn)身,抱著沉睡的孩子,彎腰坐進(jìn)了那片彌漫著雪茄冷杉香氣的、絕對隔絕外界溫度的冰冷車廂。車門在身后沉重合攏。世界被剝離。

車廂內(nèi)。頂棚的冷白光帶亮起,光線經(jīng)過特殊處理,柔和到足以閱讀文件卻無法照亮車內(nèi)乘客的表情。霍宴州坐在右側(cè)。他剛從某個視頻會議上斷開連接,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加密會議室的加密掛斷提示界面。指尖還在虛擬鍵盤上輸入指令的殘影中。余光瞥見蘇晚抱著孩子坐進(jìn)來,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甚至未曾側(cè)目看一眼。仿佛進(jìn)來的只是按規(guī)矩送來的一份文件。邁巴赫無聲啟動。平穩(wěn)得感覺不到任何震動,只有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流光。蘇晚抱著念念,脊背挺得筆直,目光直視前方。孩子的呼吸溫?zé)岬貒娫谒牟鳖i。她感覺自己像一件包裝完畢的貨物,正被運往那個名為“南山霍宅”、以“契約”為名的巨大冰窟牢籠。

突然。念念在她懷里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似乎在做夢。軟軟的小手無意識地?fù)]了一下,小指頭堪堪擦過蘇晚胸前那枚冰涼堅硬的海藍(lán)寶項鏈。冰涼的觸感讓小家伙微微皺了下眉。霍宴州的手,恰好在那時,將手機平穩(wěn)地放回身旁座椅的暗格中。動作流暢自然,視線也順勢掃過前方中控臺。車內(nèi)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壓抑的寂靜。只有頂級引擎極低沉的嗡鳴,如同永眠的冰川在低語。蘇晚下意識地微微側(cè)過臉,將念念的小腦袋更緊地靠在自己頸窩,用自己的體溫遮擋住那塊散發(fā)著寒意的藍(lán)寶石,也遮擋住自己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緒。霍宴州放在真皮扶手上的左手指尖,不易察覺地微微蜷縮了一下。南山霍氏本宅核心別院厚重的雕花鐵門在暗夜中無聲滑開。城堡在濃郁的林木黑暗中顯露它冰冷而龐大的輪廓。沒有燈火輝煌,只有幾盞古銅壁燈在深色墻壁上投射出幽幽的光暈,像黑夜巨獸睜開的幾顆冷漠獸瞳。

徐行引路。蘇晚抱著沉睡的念念,踏上了冰冷得沒有一絲煙火氣的大理石臺階。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空洞地回響。空氣里彌漫著舊日名貴木料和常年低溫特有的、如同古老墓穴深處散發(fā)出的、帶有金屬腥氣的冰冷味道。經(jīng)過門廊一側(cè)的休息室。門半開著。昂貴的白色長羊毛地毯鋪滿整個空間。靠墻的黑色玻璃陳列架上。除了價值連城的古玩。在底層,十分不協(xié)調(diào)地,靜靜地立著一個東西——一個簡陋的、外面裹著薄薄一層廉價閃粉、看起來異常脆弱但干凈的…塑料水晶球玩具。球體里的小小雪花,不知被誰剛剛輕輕晃動過,依舊在飄浮旋轉(zhuǎn)。

徐行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滯。蘇晚抱著念念,目光掃過那格格不入的水晶球,仿佛掃過一個微不足道的塵埃。她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平靜地跟著徐行走向那通往未知囚籠深處的旋轉(zhuǎn)樓梯。霍宴州最后踏入大廳。他高大的身影在門廊壁燈的昏黃光線下投下長長的陰影。

銳利的目光精準(zhǔn)地捕捉到陳列架上那枚廉價的塑料玩具。眉峰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不悅在那冰山般冷硬的臉上極快地掠過。就在這一瞬。在他身后,連接整座宅邸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的核心節(jié)點,一個深藏在墻壁裝飾面板內(nèi)側(cè)、偽裝成電路繼電器的微型芯片深處。針尖大小的暗紅色指示標(biāo)記無聲地亮起。

屏幕上瞬間流過一行冰藍(lán)色字符:[環(huán)境確認(rèn)]:主客體已定位-霍氏別院核心區(qū)。空間錨點鎖定完成。監(jiān)控系統(tǒng)植入狀態(tài):穩(wěn)定。[特殊子目標(biāo)-蘇念]生物特征識別數(shù)據(jù)同步開始。指令:初始化幼兒腕式物理追蹤儀信號連接。(配對倒計時:72小時)字符閃爍,如同墓穴深處不祥的磷火。隨即湮滅于龐大的、無聲奔涌的黑暗數(shù)據(jù)流中。別院里只剩下昂貴的沉寂。水晶球里的廉價“雪花”,終于不再飄落。凝固成一片永恒的、廉價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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