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琴聲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對著她們,正沉浸在演奏中。
林橋嶼穿著簡單的黑色棉麻襯衫,袖子隨意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微微側著頭,下頜線清晰而放松,琴弓在弦上優雅地滑動,身體隨著旋律自然擺動,像一棵在風中舒展的白楊。
陽光透過葉隙,在他身上投下流動的光斑,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那琴音時而如溪流潺潺,時而如雀鳥啁啾,自由而靈動,與沙沙作響的銀杏葉、拂過的微風完美地融為一體。
蘇云伊瞬間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用胳膊肘拼命捅葉溪,激動得無聲尖叫。
葉溪卻像是被那琴聲和畫面定住了,呼吸都放得極輕。
林橋嶼似乎結束了練習段落的最后一個音符,琴弓緩緩離開琴弦。他像是感應到背后的目光,隨意地轉過身來。
看到樹根下坐著的兩人,他眼中閃過一絲微訝,隨即那抹帶著野性的淺笑又浮現在唇角。
“這么巧?”他聲音帶著練琴后的松弛感,目光落在葉溪身上。
“嗯…你怎么在這練琴?”葉溪找回自己的聲音,盡量顯得平靜。
林橋嶼將琴和弓隨意地搭在臂彎,朝天空揚了揚下巴,笑容坦蕩:“琴房太悶。這里,”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風穿過枝葉,“空氣好,有樹,有風,音樂才活得自在。”他的回答像他本人一樣自由、隨性。
這時,一個男生從旁邊小跑過來:“嶼哥!快,前面還剩兩個節目了,去后臺準備!”
“來了。”林橋嶼應了一聲,對葉溪點了點頭,笑容澄澈,“我是第十五個節目,先走了。”琴盒被拎起,襯衫的衣角在綠蔭中翻飛,像一片自由的云。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樹叢后,蘇云伊才像解除了封印般跳起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姨母笑”,“這必須去啊!千載難逢的現場!”
葉溪被她晃得有些暈,臉頰微熱,低聲道:“……去看看也好。”
“喲喲喲!”蘇云伊立刻抓住把柄,促狹地笑,“剛才誰嫌外面吵得要死,現在就覺得‘也好’了?嘖嘖嘖,葉鐵樹同志,你這雙標得很嘛!”
葉溪被她調侃得耳根發燙,輕輕推了她一下:“走不走?”
“走走走!”蘇云伊笑著拉起她,“想不到你的學長這么全能,文武雙全吶!”兩人笑鬧著,快步朝喧鬧的草坪舞臺趕去。
她們擠到人群邊緣時,上一個酷炫的街舞表演剛好結束,掌聲和尖叫還在沸騰。主持人報幕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下面,有請高三(3)班的林橋嶼同學,帶來小提琴獨奏——《Por Una Cabeza》!”
燈光聚焦。林橋嶼從容地走上舞臺中央,簡單的黑襯衫在聚光燈下顯得格外清朗。他微微頷首致意,從容地將琴架在肩上,下頜輕抵。當第一個音符從他指間和琴弓下流淌而出時,整個喧鬧的草坪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那不再是樹下練習時的片段靈光。此刻的琴音,飽滿、圓潤、充滿了敘事的力量。它描繪著被風和腳步揚起的艷紅裙擺,熱浪中同頻的舞步,月色下流淌的、對視間噴涌的赤誠的愛意。
他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跳動,如同在光線上舞蹈;琴音時而溫柔纏綿,時而奔放有力。整個人沉浸在音樂里,身體隨著旋律自然起伏,每一個動作都帶著韻律的美感。
陽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和飛揚的發梢上,仿佛他本身就是這夏日樂章里最耀眼、最和諧的音符。
葉溪站在人群邊緣,忘記了呼吸。世界里只剩下那流淌的琴音,和琴音中心那個閃閃發光的人。心臟像被一只溫暖而有力的手攥住,又輕輕放開,隨之而來的是更洶涌的、無法抑制的悸動浪潮。
上一次的心動是月光下的懵懂漣漪,這一次,卻是陽光下清晰而猛烈的海嘯。
她的目光穿越層層的人海,看著他,如此耀眼,如此……遙不可及。
最后一個悠長的泛音在空氣中緩緩消散,余韻裊裊。寂靜只持續了半秒,隨即是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尖叫。
林橋嶼對著臺下微微鞠躬,笑容依舊隨性淡然,仿佛剛才那震撼全場的演奏于他不過是等閑之舉。
葉溪還沉浸在余韻中,指尖冰涼,掌心卻一片濡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