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淚往事
- 古代鬼故事匯編
- 林深時見璐璐璐
- 7387字
- 2025-08-23 11:03:00
(一)
“誰?!誰在上面?!給我滾下來?。?!”
秦嬤嬤嘶啞驚怒的吼聲如同淬毒的冰錐,從樓下狠狠刺入秘室,瞬間凍結(jié)了空氣!
與此同時,面前那劇烈抖動的木箱發(fā)出的“咯咯”撞擊聲,床底下越來越急促響亮的“嗒嗒”滴水聲,以及彌漫開來的、刺骨冰冷的白色寒氣,如同無數(shù)只冰冷的鬼手,扼住了蘇繡寧和沈青黛的喉嚨!
前有索命追兵,后有(或四周皆是)未知恐怖!她們被徹底困死在這間怨氣沖天的核心秘室!
極致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讓蘇繡寧瞬間四肢冰涼,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炸裂開來!
沈青黛的反應(yīng)卻快得驚人!在秦嬤嬤腳步聲踏上樓梯、木質(zhì)樓梯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聲的瞬間,她猛地做出了決斷!
“躲起來!”她低喝一聲,目光迅速掃過房間,最終鎖定在那張巨大的、帷幔破敗的拔步床!床底空間雖可能也有詭異,但或許是唯一能暫時藏身之處!
她一把拉起幾乎僵硬的蘇繡寧,不顧一切地鉆進(jìn)了那張積滿厚厚灰塵、散發(fā)著濃重霉味和隱約血腥氣的拔步床底下!蛛網(wǎng)和灰塵撲面而來,嗆得人幾乎窒息。床底空間逼仄,冰冷的地板透過單薄的衣裙傳來刺骨的寒意,而那“嗒嗒”的滴水聲和寒氣,似乎就源自緊貼著床沿的某個地方!近在咫尺!
幾乎就在她們縮進(jìn)床底的下一秒,“砰!”的一聲巨響,秘室的房門被狠狠踹開!秦嬤嬤干瘦的身影如同索命的修羅,猛地沖了進(jìn)來!她手里竟然提著一盞昏黃的燈籠,搖曳的光線瞬間驅(qū)散了房間一部分黑暗,卻也投下更多扭曲詭異的陰影!
“出來!我知道你們在這里!兩個不知死活的小賤人!”秦嬤嬤的聲音因憤怒和某種驚懼而扭曲變形,她渾濁的眼睛如同探照燈,瘋狂地掃視著房間每一個角落!燈籠的光線晃過歪斜的繡架,照過蒙塵的梳妝臺,最后……定格在了房間中央那個剛剛停止抖動、卻依舊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黑漆木箱上!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神里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還……”她像是被魘住了一般,死死盯著那個箱子,干瘦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手中的燈籠也隨之晃動,光影亂顫。
床底下的蘇繡寧和沈青黛緊緊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幾乎停止,心臟狂跳的聲音在死寂中如同擂鼓。她們透過破敗垂落的床幔縫隙,死死盯著秦嬤嬤的反應(yīng)。
秦嬤嬤似乎完全被那個箱子吸引了注意力,暫時忽略了其他地方。她顫抖著,如同著魔般,一步一步挪向那個箱子,嘴里喃喃自語,聲音破碎而充滿恐懼:“……別來找我……不是我的主意……是夫人……都是夫人的命令……我只是……我只是聽命行事……”
她的心理防線,在看到這個箱子的瞬間,似乎崩潰了!深埋多年的罪惡和恐懼,在這一刻徹底吞噬了她!
就在她的手即將觸碰到箱蓋的瞬間——
“嗒!”
一滴冰冷粘稠的液體,恰好從床沿上方滴落,精準(zhǔn)地滴在了秦嬤嬤提著燈籠的手背上!
“啊!!!”秦嬤嬤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發(fā)出一聲凄厲至極的尖叫,猛地縮回手!燈籠脫手飛出,“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燈油潑灑,火焰瞬間竄起,點燃了地上干燥的灰塵和朽木!
一小片火苗騰起,映照出秦嬤嬤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猙獰的臉!她看著手背上那滴暗紅粘稠、散發(fā)著腥氣的“水珠”,又看向火焰竄起處——床底下那彌漫著寒氣和滴水聲的黑暗角落!
“是你!是你!!婉娘!!你這個陰魂不散的賤人?。 彼龔氐庄偭耍沟桌锏厮缓鹌饋恚瑥膽阎忻偷靥统鲆话褨|西——竟然是厚厚一沓畫著猙獰符咒的黃紙符!和一把小巧卻鋒利的、閃著寒光的——金剪刀?。ㄕ腔孟笾谐霈F(xiàn)過的那把!)
“老娘能殺你一次!就能讓你魂飛魄散第二次?。 彼窠兄瑢⒛切┓埡鷣y地拍向燃燒的火苗!符紙遇火即燃,發(fā)出噼啪的爆響和更加刺鼻的煙霧!她似乎想用這種方式“驅(qū)邪”!
混亂!極致的混亂!
火焰開始蔓延,點燃了垂落的破敗床幔,濃煙開始升騰!符紙燃燒的刺鼻煙霧彌漫開來!秦嬤嬤如同瘋魔般,一邊嘶吼咒罵,一邊用那把金剪刀瘋狂地朝著床底下的黑暗亂刺亂劃!寒光閃閃,每一次都險險擦過床板!
“咔嚓!”一聲,剪刀甚至刺穿了單薄的床板,木屑飛濺!差點就刺中躲在下面的蘇繡寧!
不能再躲了!要么被燒死,要么被刺死!
“沖出去!”沈青黛當(dāng)機立斷,猛地一推蘇繡寧!
兩人如同受驚的兔子,從床底另一側(cè)狼狽不堪地滾了出來!渾身沾滿了灰塵蛛網(wǎng),狼狽異常。
她們的突然出現(xiàn),讓瘋狂中的秦嬤嬤動作一滯。她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們,尤其是看到蘇繡寧手中緊緊攥著的、那個裝著婉娘遺物的護(hù)身符袋時,眼中的瘋狂和殺意達(dá)到了頂點!
“是你們!是你們這兩個小賤人把她引出來的!把東西交出來!”她揮舞著金剪刀,如同惡鬼般撲了過來!腳步因瘋狂和地面的火焰而踉蹌,卻更加危險!
“小心!”沈青黛一把推開蘇繡寧,自己側(cè)身險險避開剪刀的鋒芒,裙角卻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火勢開始變大,濃煙滾滾,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房間如同煉獄!
“箱子!打開箱子!”沈青黛在躲閃間,對著蘇繡寧大喊,“鑰匙!那里面一定有東西!”
蘇繡寧被濃煙嗆得咳嗽不止,眼淚直流。聽到沈青黛的喊聲,她看著那個在火光和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木箱,又看看如同瘋虎般追擊沈青黛的秦嬤嬤,一咬牙,連滾爬爬地?fù)涞较渥忧埃?
顫抖的手拿出那枚銅鑰匙,再次插入鎖孔——雖然秦嬤嬤進(jìn)來時鎖是開的,但剛才箱子抖動后,鎖孔似乎又閉合了?顧不得多想,她用力一擰!
“咔嚓!”鎖開了!
她猛地掀開箱蓋!
(二)
箱子里,并沒有想象中恐怖的東西。
沒有尸骨,沒有怨靈。
只有一些被小心存放、卻依舊被歲月侵蝕的物件。
最上面,是一件折疊得整整齊齊、卻依舊能看出其華美精致的大紅嫁衣!金線銀線繡出的鴛鴦戲水、并蒂蓮開圖案,雖然蒙塵,卻依舊能想象其當(dāng)年的燦爛光輝。這正是幻象中,婉娘未能完成、被柳氏和秦嬤嬤攥在手里的那件!嫁衣的胸口位置,有一片明顯的、深色的、仿佛被淚水反復(fù)浸染又干涸的痕跡。
嫁衣下面,是一些女孩家的小物件:一枚成色普通的玉簪,一對小小的珍珠耳墜,幾方繡著精致花鳥的手帕……都帶著婉娘生活過的痕跡。
而在箱子最底層,是一個用油布仔細(xì)包裹著的東西。
蘇繡寧的心臟狂跳著,不顧濃煙灼熱,伸手將那個油布包拿了出來。入手沉甸甸的。她顫抖著解開系扣,打開油布。
里面,是幾封紙張泛黃發(fā)脆的信箋!以及……半塊晶瑩剔透、雕刻著云紋的鸞鳥玉佩!玉佩斷裂處十分尖銳,顯然是被人用力摔碎的!
就在她拿起玉佩的瞬間,一股強烈的心悸和悲傷毫無征兆地襲來!仿佛聽到了玉佩主人心碎的聲音!
“賤人!把東西放下!”秦嬤嬤看到了她手中的東西,尤其是那半塊玉佩,眼中爆發(fā)出更加瘋狂的殺意,竟不顧身后追打著她的沈青黛扔過來的一個燃燒的線軸,揮舞著剪刀再次撲向蘇繡寧!
蘇繡寧嚇得抱著油布包和玉佩連連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退無可退!
眼看那把寒光閃閃的金剪刀就要刺到面前!
突然!
“嗚——?。。 ?
一聲遠(yuǎn)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凄厲、尖銳、充滿了無盡痛苦和滔天怨毒的尖嘯,猛地從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炸響!仿佛有無數(shù)個冤魂在同時哀嚎!
房間內(nèi)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那原本只是絲絲縷縷的白色寒氣瞬間暴漲,如同實質(zhì)的冰霧般翻滾彌漫!地面上蔓延的火焰竟被這恐怖的寒氣瞬間壓滅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火苗在濃煙中掙扎!
秦嬤嬤的動作猛地僵住,臉上瘋狂的神色瞬間被極致的恐懼取代!她如同被無形的冰手扼住了喉嚨,眼睛驚恐地瞪大,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她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寒氣最濃、滴水聲最響的——床底方向!
蘇繡寧和沈青黛也感受到了那股幾乎凍結(jié)靈魂的冰冷和毀天滅地的怨念!她們順著秦嬤嬤的目光看去——
只見在那片翻滾的冰寒白霧中,一個模糊的、扭曲的輪廓,正緩緩地、緩緩地……從床底下“流”了出來!
是的,流!如同粘稠的、黑色的血混合著池底的淤泥,匯聚成一個勉強能看出人形的輪廓!長長的、濕透的黑發(fā)如同海藻般拖曳在地上,滴落著渾濁冰冷的泥水。那身暗紅色的衣裙緊緊貼在扭曲的肢體上,不斷向下滲著水。它沒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如同被水泡爛的蒼白,和兩個空洞的、散發(fā)著無盡怨恨和死氣的黑色窟窿!
它出現(xiàn)了!婉娘的怨靈,在仇恨的刺激下,在血與火的交織中,終于顯現(xiàn)出了它最恐怖、最本源的形態(tài)!
它不是走出來的,它是貼著地面,如同滑行般,帶著刺骨的寒氣和濃烈的尸沼腥氣,朝著僵在原地的秦嬤嬤“流”了過去!
“啊……啊……呃……”秦嬤嬤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被恐懼掐斷的嗬嗬聲,身體抖得如同風(fēng)中殘葉,手中的金剪刀“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她想逃跑,雙腿卻如同灌了鉛,動彈不得!
那扭曲的、流淌著的怨靈,伸出了一只同樣模糊不清、滴著泥水的手(或者說爪),緩緩地、緩緩地……抓向了秦嬤嬤的腳踝!
“不……不要……婉娘……饒了我……饒……”秦嬤嬤終于擠出破碎的求饒,眼淚鼻涕糊了滿臉,腥臊的液體從褲襠里滲出,她被嚇失禁了!
但怨靈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那只冰冷粘稠、非人的手,終于觸碰到了秦嬤嬤的皮膚!
“啊啊啊啊啊——!??!”秦嬤嬤發(fā)出了人間所能想象的最凄厲的慘叫!仿佛靈魂都被凍結(jié)撕裂!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一層白霜,眼睛翻白,口吐白沫,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骨頭般軟倒在地,劇烈地抽搐著,只剩下無意識的痙攣和哀嚎。
怨靈那模糊不清的頭顱“轉(zhuǎn)”向地上抽搐的秦嬤嬤,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凝視著她。雖然沒有聲音發(fā)出,但一股無比清晰的、冰冷的怨念如同尖針般刺入蘇繡寧和沈青黛的腦海:
“痛苦嗎?……恐懼嗎?……這不及我當(dāng)年萬分……不及我孩兒萬一……”
緊接著,那怨靈不再理會地上只剩出氣多進(jìn)氣少的秦嬤嬤,它的“目光”……那兩個黑洞洞的、散發(fā)著死氣的窟窿,緩緩地……轉(zhuǎn)向了緊緊靠墻、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的蘇繡寧和沈青黛!
翻滾的冰寒怨氣,如同潮水般,向她們涌來!
(三)
被那非人的、充滿無盡怨毒和死氣的“目光”鎖定,蘇繡寧和沈青黛只覺得血液瞬間凍結(jié),連呼吸都停止了!極致的恐懼如同無數(shù)冰針,刺穿每一寸肌膚,直抵靈魂深處!
婉娘的怨靈,在報復(fù)了秦嬤嬤之后,并沒有滿足!它的怨氣太深太重,已經(jīng)超越了簡單的復(fù)仇,變成了要吞噬一切的毀滅欲望!而她們這兩個知曉秘密、又與它有所牽連的活人,無疑成為了下一個目標(biāo)!
那扭曲的、流淌著的黑色輪廓,帶著更加濃烈的寒氣和尸沼腥氣,緩緩地、堅定不移地……朝著她們“流”了過來!所過之處,地面結(jié)起一層薄薄的白霜!
“繡寧……玉佩……信……”沈青黛牙齒打著顫,用盡全身力氣擠出幾個字。她雖然也恐懼到了極點,但殘存的理智告訴她,或許只有婉娘的遺物,才能稍微喚醒它一絲殘存的人性!
蘇繡寧猛地回過神!對!玉佩!信件!她顫抖著,幾乎是憑著本能,將手中那半塊冰冷的鸞鳥玉佩,以及那幾封泛黃的信箋,用力舉到身前!仿佛它們是最后的護(hù)身符!
“婉娘……你看……你看這個……”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這是你的東西……我們……我們是來幫你的……我們找到了害你的人的證據(jù)……”
怨靈流淌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那兩個黑洞洞的窟窿,似乎“看”向了那半塊玉佩。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復(fù)雜的情緒波動從怨靈身上散發(fā)出來——有刻骨的愛戀,有心碎的痛苦,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婉娘”這個人的迷茫?
它周圍翻滾的冰寒怨氣,似乎減弱了極其微小的一絲。
有效果!
蘇繡寧鼓起殘存的勇氣,繼續(xù)顫聲道:“還有這些信……是你寫的嗎?是你……和你愛的人……”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手中那幾封脆弱的信箋。最上面一封,信封上寫著娟秀的字跡:“蘇郎親啟”。
蘇郎?!是父親?!
就在她目光落在信箋上的瞬間,或許是極度恐懼下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或許是玉佩和信箋作為媒介的強大效力,她的大腦再次“轟”的一聲,被一股更加龐大、更加清晰、更加洶涌的記憶洪流徹底淹沒!
這一次,不再是碎片化的痛苦瞬間,而是近乎完整的、屬于婉娘一生的走馬燈!
(四)
幻象如潮水般涌來——
她(婉娘)原本是蘇州有名的繡娘,技藝超群,性情溫婉。在一次蘇府定制繡品的機緣下,與當(dāng)時尚是蘇家少爺?shù)奶K老爺(蘇郎)相識。他才華橫溢,風(fēng)度翩翩,欣賞她的靈秀與才華。她亦傾慕他的溫文爾雅。兩人避開禮教和身份的巨大鴻溝,偷偷相知相戀?;ベ浶盼铮ㄍ暾柠[鳥玉佩,寓意和鳴),書信傳情(箱中那些信箋),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那是她生命中最美好、最璀璨的時光。
他承諾,一定會娶她過門,給她名分。她懷著甜蜜的期盼,一針一線,為自己繡制最華美的嫁衣,想象著穿上它嫁給心愛之人的那一天。嫁衣上每一對鴛鴦,每一朵并蒂蓮,都寄托著她最深沉的愛戀和希望。
然而,好景不長。當(dāng)時的當(dāng)家主母,也就是柳氏,察覺了端倪。柳氏出身官宦,心高氣傲,怎能容忍一個低賤繡娘奪走丈夫的寵愛,甚至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她開始暗中打壓、刁難婉娘。
不久后,婉娘發(fā)現(xiàn)自己懷了身孕。又是驚喜又是擔(dān)憂。她將這個秘密寫在信中,設(shè)法傳遞給外出經(jīng)商的情郎(蘇郎),期盼他能早日歸來,為自己做主。
信送出去了,卻沒有等來情郎的歸來,反而等來了柳氏和秦嬤嬤!
柳氏拿著那封報喜的信,臉上帶著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夸她“有福氣”,賞了她一碗“安胎補藥”。她毫無防備地喝下,卻很快腹痛如絞,下身見紅!她意識到不對,拼命掙扎呼救,卻被秦嬤嬤帶人死死按??!
柳氏撕下了所有偽裝,臉上是扭曲的嫉恨和惡毒,冷笑著告訴她:“賤婢!憑你也配懷上老爺?shù)姆N?這野種……和你那下賤的命一樣,都不該留!”
她眼睜睜看著鮮血從身體里不斷流失,感受著那個小生命一點點離她而去……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絕望,足以摧毀一切!
孩子沒了。柳氏怕事情敗露,更怕蘇郎回來追問,竟一不做二不休,命秦嬤嬤將她拖到荒廢的荷花池邊,在她虛弱無力、神志模糊之際,將一件她未完成的繡品(或許就是那件嫁衣?或是其他重要繡品?)和她的一些私人物件(造成她偷竊或與人私奔的假象?)塞給她,然后……將沉重的石頭綁在她腳上,將她推入了冰冷刺骨的池水中!
冰冷的池水灌入口鼻,窒息感襲來。最后的意識里,是柳氏和秦嬤嬤站在池邊,冰冷無情如同羅剎的臉龐。還有柳氏手中,緊緊攥著的、那半塊從她身上扯下的鸞鳥玉佩(或許是為了毀滅定情證據(jù)?)和她未能送出的、報告死訊的絕筆信?
無盡的冰冷、黑暗、絕望、怨恨……以及對那個未能出世孩子的無盡愧疚和愛……凝聚成了最后的力量,她在箱蓋內(nèi)側(cè)刻下了那血淋淋的詛咒……
幻象結(jié)束。
蘇繡寧猛地回神,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淚如同決堤般洶涌而出!這一次,她不僅僅是“看到”,她是完完整整地“經(jīng)歷”了婉娘的悲??!那份愛戀的甜蜜,被背叛的痛苦,失去孩子的撕心裂肺,以及最終被推入冰池的絕望怨恨……感同身受,刻骨銘心!
“婉娘……”她看著眼前那團(tuán)因記憶被觸動而暫時停止動作、怨氣翻騰更加劇烈的扭曲靈體,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悲憫和痛苦,“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是柳如眉!是秦素心!她們害死了你!害死了你的孩子!奪走了你的愛情、你的生命、你的一切!”
她舉起那半塊玉佩和那些信箋,泣不成聲:“你看……這是蘇郎給你的玉佩……這是你寫給他的信……他……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他不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他不知道你被……”
“嗚——?。?!”
婉娘的怨靈爆發(fā)出更加凄厲尖銳的悲鳴!那不再是單純的怨毒,而是夾雜了無法言喻的悲痛、不甘和……一絲被漫長時光掩蓋的、對負(fù)心人的質(zhì)問!滔天的怨氣混合著沖天的悲意,如同風(fēng)暴般在房間里席卷!剩余的火焰被徹底撲滅,濃煙被寒氣驅(qū)散,整個房間如同冰窟!
它那黑洞洞的“目光”再次投向蘇繡寧,但這一次,那目光中的毀滅意味似乎減輕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復(fù)雜、更加痛苦的……掙扎?
(五)
就在這怨氣與悲意交織的、極其脆弱的平衡時刻——
“咳咳……呃……”地上,本該昏死過去的秦嬤嬤,竟然發(fā)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抽搐著,似乎有醒轉(zhuǎn)的跡象!或許是婉娘剛才的沖擊并未立刻致命,或許是強烈的求生欲讓她掙扎。
這細(xì)微的動靜,瞬間打破了平衡!
婉娘怨靈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那剛剛有所緩和的怨氣再次暴漲,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fù)湎蛄说厣霞磳⑻K醒的秦嬤嬤!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將其籠罩!
“不!等等!”沈青黛突然大喊一聲,不知何時,她竟然撿起了地上那把秦嬤嬤掉落的、閃著寒光的金剪刀!她將剪刀鋒利的尖刃,對準(zhǔn)了秦嬤嬤的咽喉!
她的眼神冰冷而決絕,對著婉娘的怨靈喊道:“婉娘!讓她就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也太便宜柳如眉了!她們應(yīng)該身敗名裂!應(yīng)該受到律法的審判!應(yīng)該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們的惡行!讓她們在活著的時候就嘗盡你受過的痛苦!”
沈青黛的話語,如同帶著奇異的魔力,竟然讓怨靈那撲向秦嬤嬤的動作再次停頓了一下!翻滾的怨氣中,似乎閃過一絲遲疑。
是啊,直接的死亡,有時候反而是解脫。而活著承受輿論的審判、法律的制裁、以及內(nèi)心無盡的恐懼和折磨,或許是更殘酷的懲罰?尤其是對柳氏那樣極其看重臉面和地位的人!
蘇繡寧也瞬間明白了沈青黛的意圖!她立刻接口道,舉起手中的油布包:“對!婉娘!你看!這些信!這玉佩!還有庫房里你刻下的詛咒!還有你留下的孩子胎發(fā)!這些都是證據(jù)!鐵證如山!我們可以告官!可以讓她們的真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她們?yōu)槟愫湍愕暮⒆觾斆 ?
告官!揭露真相!讓罪惡暴露于陽光之下!
這個念頭,似乎觸動了婉娘怨靈深處某種殘存的、屬于“人”的執(zhí)念。它那扭曲流淌的形態(tài)微微晃動著,滔天的怨氣在悲憤與復(fù)仇的渴望間劇烈翻騰。
房間里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秦嬤嬤無意識的呻吟和抽搐,以及那無處不在的、刺骨的寒意。
就在這時,樓下遠(yuǎn)處,隱約傳來了嘈雜的人聲和燈籠的光亮!顯然是這邊的動靜(之前的吼叫、尖叫、火光)終于引來了府里其他的巡夜家丁或仆婦!他們正朝著繡樓趕來!
時間不多了!
婉娘的怨靈似乎也感知到了生人的靠近。它那黑洞洞的“目光”最后深深地“看”了蘇繡寧和沈青黛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秦嬤嬤和她們手中的證據(jù)。
然后,它那扭曲的、由怨氣和寒氣組成的形體,開始緩緩地……變得稀薄、透明……如同融化的冰,如同散去的霧……最終,連同那刺骨的寒氣和濕腥味,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滿地狼藉,昏迷的秦嬤嬤,以及驚魂未定、緊緊攥著證據(jù)的蘇繡寧和沈青黛。
還有……那越來越近的、來自樓下的腳步聲和呼喊聲!
“快!搜!剛才聲音就是從這鬼樓里傳出來的!”
“好像還有火光?!”
“秦嬤嬤是不是在里面?”
她們必須立刻做出決定!是趁著混亂帶著證據(jù)逃離?還是……留下來,利用秦嬤嬤和剛剛趕到的眾人,當(dāng)場揭開真相的序幕?!
沈青黛的目光迅速掃過地上昏迷的秦嬤嬤,又看向蘇繡寧手中那足以定罪的鐵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
她壓低聲音,快速對蘇繡寧說道:
“繡寧,賭一把!就在今晚,就在此刻,把一切鬧大!讓所有人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