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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探繡樓

(一)

“表姐!”

蘇繡寧凄厲的呼喊被粗暴地打斷。一個身材粗壯的婆子死死扭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青黛被另外兩個婆子蠻橫地拖拽著,消失在院門外。沈青黛回頭投來的那一眼,充滿了擔憂、警示和不屈,深深刺痛了蘇繡寧的心。

柳氏胸口劇烈起伏,臉色由煞白轉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顯然氣急攻心,又驚又怒。她死死瞪著繡繃上那件妖異漸生的嫁衣,尤其是那對仿佛泣血般盯著她的鴛鴦眼睛,如同被毒蛇盯住,渾身發冷。

“毀了它!聽到沒有!立刻拿去燒了!”她尖聲重復著命令,聲音卻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顫抖。

“夫人……”秦嬤嬤上前一步,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算計的精光,低聲勸道,“此刻在院子里焚燒,動靜太大,恐怕……更會引人猜疑。不如先由老奴收起,嚴密看管,待夜深人靜再……”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周圍噤若寒蟬的仆婦。

柳氏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深吸幾口氣,強壓下翻騰的心緒和恐懼,恢復了慣有的冰冷,只是眼神更加陰鷙:“也好。秦嬤嬤,這東西就交給你看管!若是再出任何紕漏,我唯你是問!還有,”她冰冷的目光掃向被鉗制住的蘇繡寧,“把這個孽障給我鎖在房里!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踏出房門半步!每日的湯藥,加倍!”

“是!”秦嬤嬤躬身領命,示意婆子將蘇繡寧粗暴地推進房間,然后親自上前,極其小心地用一塊厚重的黑布,將整個繡繃連同那件詭異的嫁衣嚴嚴實實地罩住,仿佛在遮蓋什么瘟疫源頭。她親自抱著被覆蓋的繡繃,腳步沉穩卻快速地離開了。

院門被“哐當”一聲從外面鎖上!沉重的落鎖聲,如同敲響了蘇繡寧的喪鐘。

房間里瞬間只剩下她一人。方才的混亂和尖叫猶在耳邊,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柳氏身上濃烈的熏香和那嫁衣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濕腥氣。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吞沒。

表姐被關進了陰冷潮濕的柴房!自己如同囚犯被鎖了起來!那件能暫時保命的吉服被收走,即將被銷毀!每日的毒藥還要加倍!柳氏這是要徹底撕破臉,趕盡殺絕!

巨大的恐懼和無助讓她癱軟在地,淚水無聲地滑落。沒有表姐在身邊,她就像被折斷了翅膀的鳥兒,獨自面對這深宅里無處不在的惡意和步步緊逼的恐怖。婉娘的怨靈……它下一步會做什么?柳氏和秦嬤嬤會如何對付表姐?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冰冷的絕望幾乎要將她凍結。但就在這時,指尖觸碰到了袖中一個硬硬的小物件——是那個裝著婉娘遺物的護身符袋!

微弱的暖意和那份沉重的母愛證據,仿佛透過布料傳遞過來。還有懷中那枚生銹的、冰冷的銅鑰匙!

不能放棄!表姐還在柴房里!婉娘的冤屈還未昭雪!自己絕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的求生欲和反抗意識,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絕望的冰原上重新燃起。她擦干眼淚,掙扎著爬起來,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向外看。院子里空無一人,但院門上的大鎖清晰可見。

她又被困住了。但這一次,她不能只等待救援。

(二)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流逝。午后,秦嬤嬤準時送來加了倍劑量的“安神藥”。那藥汁顏色更深,氣味更加刺鼻詭異。

蘇繡寧看著那碗漆黑的藥汁,心知喝下去恐怕就真的離癡傻不遠了。但若不喝,立刻就會引來秦嬤嬤的懷疑和更嚴厲的看管。

她腦中飛快轉動,想起沈青黛之前教她的方法。她假裝虛弱地接過藥碗,手指微微顫抖,在碗沿不易察覺地沾上些許早已藏在指甲里的、沈青黛給的解毒藥粉。然后,她屏住呼吸,假裝喝藥,卻巧妙地將大部分藥汁順著嘴角和脖頸流下,浸濕了事先墊在衣領里的吸水性強的舊布巾。只勉強吞咽了一小口。

那一小口藥汁下肚,依舊帶來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感。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蒼白,顯得更加虛弱不堪。

秦嬤嬤冷眼看著她“喝”完藥,又檢查了碗底,見確實空了,才滿意地收起碗,陰冷地丟下一句:“小姐好生‘休養’?!北戕D身離開,再次鎖上了院門。

門一關上,蘇繡寧立刻沖到水盆邊,拼命漱口,又摳著喉嚨,將那一小口藥也嘔了出來大半。即使如此,殘留的藥性依舊讓她頭暈目眩,四肢乏力。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必須盡快行動!必須在下次送藥前,想到辦法!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硬闖不行,呼救無人理會。唯一能利用的……只有“她”了。

婉娘的怨靈……它似乎能被自己的情緒和意念影響。昨夜引導它去禁地,雖然過程驚險,但確實起到了效果?,F在,表姐被關在柴房……柴房!

一個大膽的念頭劃過腦海!柴房位置偏僻,看守相對薄弱。如果能將婉娘的怨靈再次引導過去,制造混亂,或許……能創造救出表姐的機會!甚至,能引開秦嬤嬤的注意力!

這個想法極其冒險,近乎玩火自焚。但眼下,這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她再次拿出那塊冰冷刺骨的怨毒繡片,緊緊握在手中。閉上眼,集中全部意念,不再僅僅是回想婉娘的痛苦,而是將沈青黛被關押柴房、面臨危險的焦急情緒,以及自己對柳氏和秦嬤嬤的憤恨,瘋狂地注入其中!

她在心中無聲地吶喊、祈求:“婉娘……幫幫我……她們抓走了我表姐……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們要害死她……就像當年害死你一樣……去柴房……去那里……讓看守她的人害怕……混亂……求求你……”

或許是她的意念前所未有的強烈和具體,或許是沈青黛的被困同樣觸動了婉娘記憶中關于“被困”和“迫害”的痛點。手中的繡片驟然變得冰寒刺骨,那股熟悉的、濃烈的怨念和陰寒之氣再次彌漫開來!

房間里的溫度驟降!油燈的火焰猛地矮了下去,變成詭異的綠色,瘋狂跳動!窗外,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下來,風聲嗚咽,如同鬼哭!

(三)

柴房位于蘇府最偏僻的西北角,靠近后墻,常年陰冷潮濕,堆放著雜物和柴火,平日里鮮有人至。

看守沈青黛的是兩個平日里做粗活的婆子,得了秦嬤嬤的吩咐,搬了條板凳坐在柴房外的屋檐下,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閑聊,顯然沒把這份差事太放在心上。對于府里近來的流言蜚語,她們雖也有耳聞,但畢竟沒親身經歷過,恐懼有限。

“嘖,你說夫人為啥把表小姐關這兒?細皮嫩肉的,也不怕著了寒氣?!币粋€婆子嘟囔道。

“誰知道呢?主子們的事,少打聽?!绷硪粋€婆子打了個哈欠,“看著點,別讓人跑了就行。這鬼地方,陰風陣陣的……”

她的話音未落,一陣突如其來的、極其陰冷的風猛地卷過,吹得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亂飛,也吹得她們后頸汗毛倒豎!

“咦?這風怎么突然這么冷?”先前那婆子搓了搓胳膊。

就在這時,柴房那扇破舊的木門縫隙里,隱約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像是……水珠滴落的聲音?

嗒……嗒……

聲音很輕,但在驟然安靜下來的環境下,卻顯得格外清晰。

兩個婆子同時停下了嗑瓜子的動作,面面相覷,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和……不易察覺的緊張。

“什么聲音?”

“好像是……滴水?這柴房又不漏雨……”

嗒……嗒……聲音似乎更清晰了一些,還帶著一種奇怪的……粘稠感?

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如同水底腐爛淤泥般的濕腥氣味,從柴房的門縫里絲絲縷縷地飄散出來,鉆入她們的鼻腔。

兩個婆子的臉色瞬間變了!這味道……太詭異了!絕不是柴房該有的味道!

“喂……里面……沒事吧?”一個婆子壯著膽子,朝柴房里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只有那“嗒……嗒……”的滴水聲,固執地響著,甚至……似乎變得更加密集了?

恐懼開始如同藤蔓般爬上她們的心頭。府里關于“濕身女鬼”的傳言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

突然!

“哐當!”一聲巨響從柴房里面傳來!像是堆疊的柴火被什么東西猛地撞倒了!

“啊!”兩個婆子嚇得猛地從板凳上跳起來!驚疑不定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柴房門。

里面,傳來了沈青黛似乎受到驚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刻意?):“外面怎么了?什么東西倒了?”

婆子們更慌了!里面果然有異常!

就在這時,柴房那扇破舊窗戶上糊著的、早已發黃破損的窗戶紙,忽然被從里面映出了一片詭異的、搖曳的……水光?!仿佛有什么濕漉漉的東西正站在窗外,擋住了光線!

同時,那幽怨凄切、斷斷續續的女子哭聲,嗚咽著,清晰地……從柴房里面傳了出來?。?!

“媽呀!鬼?。。?!”兩個婆子終于徹底崩潰了!尖叫一聲,再也顧不得什么看守任務,屁滾尿流地丟下瓜子板凳,連滾帶爬地朝著有亮光的地方瘋狂逃去!

柴房外的混亂和尖叫,隱約傳到了被鎖住的蘇繡寧耳中。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成功了?!婉娘的怨靈真的被引到了柴房!

她立刻撲到門邊,緊張地透過門縫向外張望。果然,沒過多久,就看到秦嬤嬤臉色鐵青,帶著兩個手持棍棒的家丁,急匆匆地從院外跑過,朝著柴房的方向奔去!她甚至沒來得及鎖上蘇繡寧的院門(或者認為鎖著就沒問題)!

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蘇繡寧的心臟狂跳起來!她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沈青黛之前給她的那根細長銅絲,顫抖著,卻異常迅速地插進自己房門那把相對簡單的銅鎖鎖孔里!或許是因為極度的緊張激發了潛能,她竟然比平時更快地撬開了鎖!

推開房門,外面空無一人!秦嬤嬤和家丁都被引去了柴房!

她像一道影子般溜出院子,憑借著對府中路線的熟悉,避開可能遇到人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朝著柴房方向跑去!她必須趕在秦嬤嬤穩定局面之前,救出表姐!

(四)

柴房外一片狼藉,板凳翻倒,瓜子撒了一地。柴房的門虛掩著,里面黑漆漆的,那股濕腥氣味更加濃郁。

蘇繡寧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腔。她顫抖著推開柴房門。

里面光線昏暗,雜物凌亂。沈青黛正站在房間中央,背對著門口,她的裙擺下擺,竟然……濕了一小片?!而在她面前的地面上,有一小灘渾濁的水漬,還在緩緩擴散,旁邊散落著幾根被撞倒的柴火。

“表姐!”蘇繡寧壓低聲音喊道。

沈青黛猛地轉過身!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冷靜,看到蘇繡寧,她立刻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來了?!太危險了!”

“我聽到動靜……秦嬤嬤被引過來了,我就……”蘇繡寧急急地道,目光驚疑不定地看向地上的水漬和沈青黛濕掉的裙擺,“表姐,剛才……剛才是不是……”

沈青黛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漬,壓低聲音快速道:“剛才確實有‘東西’進來了……很冷……滴著水……碰倒柴堆……但我沒看清具體……它似乎……只是制造了混亂就消失了?!彼D了頓,語氣凝重,“但這股怨念的力量越來越強,也越來越……難以預測了。我們必須盡快!”

遠處已經傳來了秦嬤嬤呵斥逃跑婆子和家丁搜索周圍的嘈雜聲。時間緊迫!

“表姐,我們接下來怎么辦?”蘇繡寧急切地問。

沈青黛目光銳利地掃視一眼柴房外:“秦嬤嬤被吸引過來,禁地那邊的看守必然短暫空虛!這是我們的機會!直接去繡樓!”

這個決定大膽得讓蘇繡寧倒吸一口涼氣!直接去那個最恐怖的核心禁地?!

“可是……”

“沒有可是了!”沈青黛斬釘截鐵,“錯過這次機會,柳氏和秦嬤嬤有了防備,我們再想靠近就難如登天!而且,婉娘的怨靈剛剛在這里出現,秦嬤嬤一時半會兒絕不會想到我們敢直接去繡樓!走!”

沈青黛的果決感染了蘇繡寧。是啊,已經沒有退路了!她用力點頭,從懷中掏出那枚生銹的銅鑰匙:“鑰匙在這里!”

兩人不再猶豫,趁著秦嬤嬤還在柴房附近處理爛攤子,如同兩道輕煙,沿著最隱蔽的路徑,朝著西院深處那被鎖住的禁地疾行而去。

越靠近西院深處,空氣越發陰冷潮濕,光線也更加昏暗。周圍的房屋逐漸稀疏,荒草漸深。終于,那扇纏繞著粗重鐵鏈、鎖住的厚重木柵欄門,出現在眼前。門后,是一條荒蕪的小徑,通向遠處一棟在荒草和枯樹掩映下、若隱若現的破舊二層小樓——那就是傳說中的廢棄繡樓!

而更遠處,依稀可見一片雜草叢生、荒敗不堪的洼地——那里,曾經是荷花池,是婉娘殞命之地!

柵欄門外,果然空無一人!那兩個被派來“打掃”的婆子,顯然也被剛才柴房的動靜吸引走了,或者干脆偷懶躲遠了。

沈青黛毫不猶豫,再次拿出銅絲,迅速撬開了柵欄門上那把比庫房鎖更顯古老沉重的大鎖!鐵鏈嘩啦作響地被取下。

推開吱呀作響的柵欄門,一股更加濃烈、混合著腐朽木料、潮濕霉爛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沉積已久的悲傷絕望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呼吸都為之一窒!

小徑上鋪著的石板早已碎裂,縫隙里長滿了頑強的雜草。兩旁的樹木枝椏扭曲,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四周寂靜得可怕,連風聲在這里都變得嗚咽而詭異。

那座繡樓靜靜地矗立在荒草之中。門窗緊閉,許多窗戶紙都已破損,露出黑洞洞的內里。墻皮大面積剝落,露出里面灰黑的磚石。藤蔓如同巨蟒般纏繞著廊柱和欄桿。整棟樓散發著一股死亡般的沉寂和濃得化不開的怨氣。

蘇繡寧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恐懼幾乎讓她邁不開步子。但沈青黛緊緊握著她的手,堅定的力量傳遞過來。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霉味的空氣,鼓起勇氣,踏上了那條通往噩夢核心的小徑。

越靠近繡樓,那股濕冷的腥氣似乎越濃。她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繡樓底層廊下的木質地板顏色深暗,仿佛常年被水浸泡著。

終于,她們站在了繡樓緊閉的、斑駁不堪的大門前。門上也掛著一把鎖,同樣古老,但似乎……是開著的?只是虛掛在門環上?

沈青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輕輕取下那把鎖??磥?,秦嬤嬤或者其他人,有時也會進來?她示意蘇繡寧警戒身后,然后,用力推開了那扇沉重的大門!

“吱呀——嘎——”

令人牙酸的、仿佛垂死呻吟般的門軸轉動聲,在死寂的空氣里尖銳地響起,刺破了這片領域凝固了太久的死寂!

門內,是一片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更加濃烈的腐朽氣息!仿佛開啟了一座塵封多年的墳墓!

(五)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厚重灰塵、腐爛絲綢、霉變木料和一種更深沉的、如同絕望本身的氣味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沖擊波,從敞開的門內洶涌而出!

蘇繡寧和沈青黛被嗆得連連后退,捂住口鼻,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光線艱難地擠入門內,勉強照亮門口一小片區域。地上積著厚厚的、灰黑色的塵埃,踩上去軟綿綿的,如同踩在骨灰上。蛛網如同破敗的帷幔,從房梁、角落垂落下來,沾滿了灰塵。

借著門口的光線,可以看見這是一個寬敞的廳堂,依稀能看出曾經的格局??繅Ψ胖恍﹥A倒的繡架、散落的線軸,上面都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霉斑。一些破舊的桌椅家具東倒西歪,如同經歷了某種災難。墻壁上原本可能有裝飾或繡品,如今只剩下一些殘留的釘子和模糊的、被水漬浸染破壞的印記。

整個空間死寂、壓抑、破敗,充滿了被時光和悲劇遺忘的蒼涼??諝庵衅≈毿〉膲m埃,在微弱的光線下如同無數哀怨的精靈在飛舞。

沈青黛再次晃亮了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腳下寸許之地,反而讓更遠處的黑暗顯得更加深邃和未知,仿佛潛藏著無數雙眼睛。

“跟緊我,小心腳下?!鄙蚯圜斓吐暤溃曇粼诳諘缢兰诺膹d堂里激起微弱的回音,更添詭異。

兩人小心翼翼地踏入繡樓。腳下的塵埃發出“噗噗”的輕響,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歷史的尸骸上。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霉腐氣味無孔不入。

廳堂的盡頭,有一段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樓梯扶手已經腐朽斷裂,臺階上也布滿了灰塵和不知名的污漬,看上去搖搖欲墜。

“鑰匙對應的鎖,很可能在樓上?!鄙蚯圜炫袛嗟?,“婉娘生前是繡娘,她的住處或者重要的繡房,應該在樓上。”

她們避開地上的雜物,朝著樓梯走去。越靠近樓梯,那股濕冷的腥氣似乎越發明顯。蘇繡寧甚至覺得自己的裙擺都變得有些濕重冰涼。

就在她們即將踏上第一級臺階時——

“嗒……”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水滴聲,從樓上某處傳了下來!

兩人的動作瞬間僵??!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

“嗒……”

又是一聲!清晰得仿佛就在頭頂!

婉娘……她在這里!她一直在這里!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蘇繡寧,她幾乎要轉身逃跑。沈青黛也臉色發白,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舉起火折子,朝著樓梯上方照去。黑暗中,只有腐朽的樓梯向上延伸,看不到盡頭,如同通往深淵的巨口。

“上去!”沈青黛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眼神決絕。已經到了這里,絕沒有后退的理由!

她率先踏上了吱呀作響的樓梯。蘇繡寧緊緊跟上,手指死死攥著沈青黛的衣角。每上一級臺階,木頭發出的呻吟聲都讓她們心驚肉跳,生怕下一秒就會塌陷。

那“嗒……嗒……”的滴水聲,時有時無,仿佛在指引,又仿佛在警告。濃烈的濕腥氣幾乎令人窒息。

終于,她們踏上了二樓。二樓是一條幽深的走廊,兩邊是一個個房間的門,大多緊閉著,門上也落滿了灰塵。走廊的地板同樣骯臟不堪,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深色的、疑似水漬干涸后留下的痕跡。

滴水聲,似乎是從走廊最盡頭那個房間傳來的。

兩人對視一眼,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朝著那個房間挪去?;鹫圩拥墓饷⒃诤诎抵袚u曳,將她們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壁上,扭曲晃動。

越是靠近,越是寒冷??諝庵械乃路鸲寄Y成了冰霜。

終于,她們停在了那扇門前。這扇門與其他門似乎有些不同,木質更好一些,上面還殘留著一些精細的雕花痕跡,雖然被灰塵覆蓋。門把手是一個銅制的、已經生滿綠銹的如意形狀。

而最關鍵的是——門上,赫然掛著一把鎖!一把樣式古樸、與她們手中銅鑰柄部紋路極其相似的黃銅鎖!

就是這里!

沈青黛強忍著激動和恐懼,拿出那枚生銹的銅鑰匙。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嚴絲合縫!

她用力一擰!

“咔嚓!”一聲清脆的機括響動!鎖,開了!

沈青黛深吸一口氣,和蘇繡寧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充滿了緊張和期待。她緩緩地、用力地推開了這扇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房門!

“吱呀——”

房門開啟的瞬間,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陳腐、夾雜著某種奇異淡淡馨香(仿佛是某種早已變質的名貴香料)和……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腥鐵銹般的氣息,撲面而來!

火折子的光芒艱難地驅散門內的黑暗。

這是一個不算太大,但布置得明顯比樓下精致許多的房間。像是一個女子的閨房兼繡房??看暗奈恢梅胖粡埦薮蟮摹⒌窨叹赖睦C繃架(如今已經歪斜),旁邊是散亂的針線籮筐,里面的絲線早已褪色腐爛。梳妝臺上,銅鏡蒙塵,胭脂水粉干涸變質。一張拔步床靠墻放著,帷幔破敗如縷,露出了里面發黑發霉的床褥。

而房間最中央的地面上,赫然放著一個——與庫房里那個一模一樣的黑漆描金、箱角包銅的木箱!

箱子沒有上鎖,箱蓋虛掩著。

而那“嗒……嗒……”的滴水聲,似乎就是從那個箱子里傳出來的!?不,又好像是從床底下?或者……是從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兩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間。腳下的灰塵略薄,似乎有人……或者有什么東西……近期活動過的痕跡?

沈青黛舉著火折子,一步步靠近那個中央的木箱。蘇繡寧緊緊跟在她身后,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就在沈青黛的手即將觸碰到箱蓋的瞬間——

“哐當?。。 币宦暰揄懨偷貜臉窍聜鱽?!像是那扇沉重的大門被人狠狠撞開的聲音!

緊接著,秦嬤嬤那嘶啞而驚怒交加的尖厲吼聲,如同夜梟般刺破了繡樓的死寂,從樓下滾滾傳來:

“誰?!誰在上面?!給我滾下來?。。 ?

她們被發現了!

與此同時,面前那個虛掩著箱蓋的木箱,突然自己劇烈地抖動起來!發出“咯咯咯咯”的撞擊聲!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要破箱而出!

而房間角落的那張拔步床下,那“嗒……嗒……”的滴水聲,驟然變得急促而響亮!一股肉眼可見的、冰冷刺骨的白色寒氣,正絲絲縷縷地從床底下彌漫開來!

前有追兵,后有(或者上下左右都是)未知的恐怖!

蘇繡寧和沈青黛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她們被困在了這間怨氣最重的核心秘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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