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閣的窗臺上還滴著雨水，林妙妙已經(jīng)把李才人的日記鋪在麻將桌上，翡翠牌在燭火下泛著綠光，照得“坤寧宮地磚下”幾個字格外扎眼。

“所以，”她用“紅中”牌敲了敲日記，眼尾的淚痣在火光里跳了跳，“咱們得組隊去坤寧宮。”

淑昭儀剛用劍挑開一盒新的桂花糕，聞言動作頓了頓：“組隊？你想讓后宮都知道咱們在查先皇后的事？”劍穗上的梅花佩晃了晃，帶著明顯的警惕。

“不是‘咱們’，是‘通靈小隊’。”林妙妙從袖袋里掏出張紙條，上面用炭筆寫著隊規(guī)：“一、聽隊長（也就是我）指揮；二、德妃負(fù)責(zé)伙食；三、徐才人記錄靈異事件；四、淑姐姐……”她故意拖長調(diào)子，看著淑昭儀的眼睛，“負(fù)責(zé)打架。”

“荒唐。”淑昭儀把劍往桌上一放，劍脊壓著塊“九條”牌，“我家傳的《辟邪劍譜》可不是用來給你當(dāng)打架工具的。”

“誰說是工具？”林妙妙突然湊近，指尖點在日記里“子母蠱畏桃木劍”那句，“你家劍譜里是不是有克制蠱蟲的法子？李才人日記里說，皇后當(dāng)年養(yǎng)蠱用的是坤寧宮的地磚灰，咱們要是硬碰硬，怕是得成蠱蟲的點心。”

德妃正往嘴里塞杏仁酥，聞言含糊不清地接話：“那得帶夠糯米！我讓御膳房蒸十籠糯米飯，見了蠱蟲就往它們嘴里塞，撐死它們！”

“你那是喂豬呢。”林妙妙笑著拍掉她手上的糕渣，突然提高聲音，“再說了，淑姐姐難道不想知道，你父親當(dāng)年被構(gòu)陷下獄，是不是也和這蠱蟲有關(guān)？”

淑昭儀的劍穗猛地繃緊。她父親的案子始終是心頭刺，當(dāng)年明明是查先皇后死因有功，卻突然被安上“通敵”的罪名，至今還在天牢里。林妙妙這話像根針，精準(zhǔn)扎在她最軟的地方。

“你早就算計好了。”淑昭儀的聲音冷了幾分，卻沒再反駁，只是低頭摩挲著劍鞘上的紋路。

林妙妙心里暗笑，臉上卻擺出純良無害的樣子：“我這不是算計，是為了咱們都能活命。”她往淑昭儀面前推了杯熱茶，“你想啊，要是能找到鳳釵和蠱蟲，不僅能還先皇后清白，你父親的冤屈也能洗清，到時候咱們‘通靈小隊’就是后宮第一奇案組，德妃的桂花糕能賣到宮外去，徐才人的話本能編成戲文……”

“真的能編成戲文？”徐才人突然從話本堆里抬起頭，墨汁沾了滿臉，“那得給我加戲！就寫我用話本超度了百年厲鬼，順便贏了三箱胭脂！”

“當(dāng)然能。”林妙妙沖她眨眨眼，又看向始終沒說話的淑昭儀，“至于淑姐姐的劍譜，咱們只借不用，看完就還，還附贈德妃獨家秘制桂花糕一盒，怎么樣？”

這話正中淑昭儀下懷。她最在意的不是劍譜本身，是這份家傳之物的體面。林妙妙給了臺階，又用父親的案子勾著，她再拒絕就顯得不識大體了。

“可以。”淑昭儀突然起身，劍穗在門框上輕輕一磕，“但得約法三章：第一，劍譜只能在我視線范圍內(nèi)翻閱；第二，不許用上面的招式胡鬧；第三……”她頓了頓，嘴角竟勾起絲極淡的弧度，“贏了皇后，你那副翡翠麻將得借我打三個月。”

林妙妙眼睛一亮，拍著胸脯應(yīng)下來：“成交！別說三個月，贏了我送你副新的！”她心里卻打著小算盤——翡翠牌背面的鳳紋藏著秘密，淑昭儀多看幾眼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新線索，這買賣穩(wěn)賺不賠。

“那我呢？”德妃舉著塊桂花糕抗議，“我提供伙食，有什么好處？”

“你的好處最大。”林妙妙往她手里塞了張鎏金卡，“通靈小隊專屬 VIP，以后棋牌室的桂花糕永遠(yuǎn)給你留雙份，還能在徐才人的話本里當(dāng)‘食神護(hù)法’。”

德妃立刻眉開眼笑，把糕盤往桌中央推了推：“那我明天就讓小廚房燉桃木排骨湯，據(jù)說能辟邪。”

徐才人已經(jīng)在話本上寫開了：“《通靈小隊傳奇》第一章：雨夜聚義，劍譜顯威……”她突然抬頭，“咱們得有隊徽吧？用紅中牌怎么樣？看著就喜慶。”

“俗。”林妙妙從翡翠牌里挑出張“發(fā)財”，往淑昭儀的劍穗上一系，“用這個，又招財又鎮(zhèn)邪，還能讓皇上看見時想起咱們的功勞。”

淑昭儀剛要摘下來，就見林妙妙沖她擠眼睛：“這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皇上問起就說是打牌贏的，他保準(zhǔn)樂呵。”

果然，傍晚蕭執(zhí)來看牌局時，一眼就瞧見了劍穗上的翡翠牌。林妙妙搶在淑昭儀前頭開口，臉上堆著純良的笑：“皇上您看，淑姐姐輸牌愿賭服輸，把這‘發(fā)財’牌當(dāng)彩頭給我了，我尋思系在劍上能辟邪，就沒摘。”

蕭執(zhí)的目光在牌與淑昭儀之間轉(zhuǎn)了圈，突然笑了：“你們倒是會玩。”他往桌上扔了個錦袋，“這里面是坤寧宮的地宮圖，當(dāng)年先皇后怕宮里鬧鬼，特意修了條密道，你們……”他故意頓住，眼尾掃過林妙妙，“要是想去‘打牌’，從密道走更方便。”

林妙妙心里咯噔一下，這皇上分明什么都知道。她剛要謝恩，就見蕭執(zhí)指著徐才人的話本：“把朕也寫進(jìn)去，就說朕是‘幕后金主’，負(fù)責(zé)提供桃木劍和桂花糕。”

眾人笑得前仰后合，淑昭儀的劍穗輕輕晃了晃，系著的“發(fā)財”牌在燭火下閃著光，倒真像個像樣的隊徽了。

第二天一早，淑昭儀果然抱來個紫檀木盒，打開時一股檀香撲面而來——《辟邪劍譜》躺在紅綢里，封皮是鯊魚皮做的，邊角鑲著銅扣，看著就有些年頭。

“只許看，不許抄。”淑昭儀把劍譜往桌上一推，眼神像盯著獵物的鷹，“尤其是‘鎮(zhèn)邪十三式’，那是我家傳的絕技，泄露了要掉腦袋的。”

林妙妙剛翻開第一頁，就被德妃的驚呼聲打斷：“我的桃木排骨燉好了！再不吃就爛了！”她拎著個砂鍋闖進(jìn)來，香氣瞬間蓋過了檀香，“快來看，我在湯里放了翡翠牌煮，是不是更靈驗？”

“胡鬧！”淑昭儀想攔已經(jīng)晚了，林妙妙的“紅中”牌正泡在排骨湯里，綠瑩瑩的湯面上飄著油花，看著既詭異又好笑。

徐才人舉著話本拍個不停：“這叫‘法器開光’！得記下來！”

林妙妙卻盯著劍譜上的插圖發(fā)呆——圖中道士手持的桃木劍，劍柄上的紋路竟和蕭執(zhí)御賜那柄一模一樣，只是多了個小小的“鳳”字。她突然想起李才人腰間的玉佩，心臟猛地一跳：“淑姐姐，你家祖上是不是給先皇后當(dāng)過侍衛(wèi)？”

淑昭儀的臉色變了變：“是我祖父。你怎么知道？”

“這劍譜上的標(biāo)記，和先皇后的鳳釵紋樣一樣。”林妙妙指著插圖角落的小鳳凰，“李才人日記里說，當(dāng)年有個侍衛(wèi)幫先皇后藏過東西，說不定就是你祖父。”

這話像道驚雷，震得眾人都沒了聲。德妃手里的湯勺“哐當(dāng)”掉在地上，徐才人的話本差點被排骨湯濺到，淑昭儀捏著劍譜的手指泛白，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突突直跳。

“難怪……”淑昭儀的聲音發(fā)顫，“我父親總說，祖父臨終前攥著塊鳳紋玉佩，說欠先皇后一條命。”她突然看向林妙妙，眼神里的戒備少了大半，“這劍譜你拿去抄吧，只要能查清真相，什么都值了。”

林妙妙知道，這才是真正的信任。她把翡翠牌從湯里撈出來，用布擦干凈：“通靈小隊正式開工！德妃備足三天的干糧，徐才人帶好紙筆，淑姐姐……”她故意拖長調(diào)子，撿起地上的劍譜往她懷里塞，“你得教我們兩招防身，總不能讓蠱蟲把我們當(dāng)點心吧？”

淑昭儀看著她眼里的狡黠，突然笑了。這笑不像平時的冷笑，帶著點無奈，又有點釋然，像冰雪初融的山澗：“教可以，但輸了的人，得給我洗一個月的劍。”

“成交！”林妙妙伸手和她擊掌，掌心相觸的瞬間，兩人都想起了初見時的針鋒相對，忍不住笑出聲。

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泡過排骨湯的“紅中”牌上，泛著奇異的油光。徐才人在話本上寫下“通靈小隊成員：隊長林妙妙（擅長用牌騙吃騙喝）、武力擔(dān)當(dāng)淑昭儀（劍比話多）、后勤部長德妃（能用美食降妖）、記錄員徐芊芊（話比鬼還多）”，逗得眾人直拍桌子。

林妙妙看著打鬧的隊友，突然覺得這堆看似不靠譜的人，湊在一起竟有種奇妙的默契。她摸出那半塊鳳紋玉佩，往劍譜上一放，玉佩與插圖的鳳凰正好重合，像把鑰匙，終于找到了能打開秘密的鎖。

“明天去坤寧宮。”林妙妙把玉佩收好，眼里閃著興奮的光，“咱們的第一單大生意，就從找鳳釵開始。”

德妃忙著往食盒里裝桂花糕，徐才人在給新話本起名，淑昭儀則在教林妙妙握劍的姿勢，劍穗上的“發(fā)財”牌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像在為即將到來的冒險搖旗吶喊。

暮色降臨時，林妙妙偷偷把抄好的劍譜藏進(jìn)翡翠牌盒。她知道，淑昭儀肯拿出家傳之物，不止是為了父親的冤案，更是信了她那句“咱們是自己人”。這信任比任何寶貝都金貴，卻也讓她肩上的擔(dān)子更重了。

窗外突然掠過只烏鴉，黑黢黢的翅膀在窗紙上投下影子，像個盤旋的問號。林妙妙想起李才人日記里最后那句話：“坤寧宮的地磚下，不止有鳳釵……”她握緊懷里的牌盒，突然覺得這場冒險，恐怕比想象中更驚險。

但看著屋里還在爭論“要不要給蠱蟲準(zhǔn)備桂花糕當(dāng)誘餌”的隊友，她又笑了。有這群人在，就算真遇著惡鬼蠱蟲，大概也能變成場熱鬧的牌局吧。

通靈小隊的第一夜，就在德妃的美食計劃、徐才人的話本大綱和淑昭儀的劍術(shù)演示中過去了。只有林妙妙知道，藏在劍譜夾層里的那張紙條——上面用朱砂畫著個小小的坤寧宮地圖，標(biāo)記著“地磚松動處”——才是今晚真正的收獲。這淑昭儀，看著冷硬，心思比誰都細(xì)，早就偷偷查過坤寧宮了。

她把紙條往日記里一夾，突然覺得這通靈小隊，個個都藏著秘密，倒真是天生一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