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2章 薪盡響

  • 我的酒爵通幽冥
  • 昕玥19
  • 11840字
  • 2025-08-24 16:59:00

意識并非沉入黑暗,而是被拋入一片純粹、暴烈、無邊無際的白熾之中。

沒有聲音,沒有觸感,沒有時間,只有毀滅性的能量洪流沖刷著每一寸感知,仿佛靈魂都被撕成了最細微的粒子,在這光的煉獄中接受著炙烤和淬煉。痛苦超越了肉體,直達存在的本源,連思考本身都變得不可能,只剩下最本能的、對湮滅的恐懼。

不知過了多久,那極致的白熾開始褪去,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卻,留下的是無邊無際的、空洞的虛弱和仿佛被徹底掏空后的死寂。

冰冷粗糙的觸感從身下傳來,帶著砂石的顆粒感。水流的聲音再次涌入耳膜,不再是地脈之眼那恐怖的轟鳴,而是熟悉的、赤水河支流疲憊的嗚咽。

杜若曦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每一次微小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針扎般的劇痛。她試著動了動手指,回應她的只有撕裂般的酸痛和徹底的無力。

天空是一種壓抑的、仿佛被洗褪了色的灰白,看不到太陽,也分不清時辰。稀薄的霧氣依舊纏繞著兩岸陡峭的山壁,但比之前淡了許多。

她偏過頭,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陌生支流的淺灘上,半個身子還浸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周圍散落著一些斷裂的樹木和碎石,顯然是經歷了巨大的沖擊。

地脈之眼……爆炸……最后那毀滅性的白光……

記憶碎片艱難地拼湊起來,帶來一陣心悸。

其他人呢?阿雅?巴狼?王嬸?還有……那個瘋狂的姜師伯?

她掙扎著想坐起來,卻再次跌倒在砂石上,劇烈地咳嗽起來,嘴里滿是鐵銹般的血腥味。

就在她幾乎要被這徹底的虛弱和絕望吞噬時,她的指尖無意中觸碰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熟悉的東西。

是那尊悲音爵。

它斜插在旁邊的砂石里,半截爵身被河水沖刷著。經歷了地脈之眼那恐怖的爆炸,它竟然似乎完好無損,只是表面的深綠色銅銹仿佛褪去了一些,露出底下更古舊黯沉的青銅底色。爵身上那只鷓鴣鳥喙銜著的珠子,依舊黯淡,卻隱隱透出一絲極微弱、極內斂的暗金光澤,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氣沉沉。

仿佛……那場能量的風暴,并非完全摧毀了它,反而像是……某種粗暴的淬煉?

而更讓她心神震動的是,當她的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爵身時,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共鳴感,從爵身內部傳來,順著她的指尖,一路蔓延至她的心口。

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悸動。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弦,連接了爵身與她的心臟,隨著她微弱的心跳,一同輕輕震顫。

這種聯系……在地脈之眼之前,是絕對沒有的!

是那場爆炸?是巫僰之面融入地脈之眼的結果?還是……因為她險些被當作“火種”獻祭,她的血脈與這詭爵之間,產生了某種不可逆的變化?

她說不清楚,但這種微妙的共鳴感,卻奇異地驅散了一些冰冷的絕望,帶來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與某種巨大秘密建立了聯系的戰栗感。

她必須離開這里。必須找到其他人。

這個念頭支撐著她,她再次嘗試,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借助著悲音爵作為支撐,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從冰冷的河水中拖了出來,癱倒在相對干燥的砂石灘上。

僅僅是這個動作,就幾乎耗光了她所有的氣力。她仰面躺著,大口喘息,看著灰白色的天空,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時間一點點流逝,體溫在逐漸流失。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再次昏迷過去時,一陣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壓抑的喘息聲,從上游方向傳來。

她的心猛地一提,艱難地轉過頭。

霧氣中,一個踉蹌的身影正沿著河灘艱難地向下走來。

是阿雅!

她看起來比若曦還要狼狽,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拄著的木棍已經折斷,只能用一根隨手撿來的粗樹枝勉強支撐。她那條骨折的手臂無力地垂著,固定用的皮繩早已不見,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染紅了破爛的衣袖。她的眼神渙散,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支撐著前行。

“阿雅……”若曦用盡力氣,發出嘶啞微弱的聲音。

阿雅的身體猛地一僵,渙散的目光聚焦過來,看到灘涂上的若曦,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和如釋重負。她丟掉樹枝,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撲了過來。

“若曦!你還活著!”她的聲音干澀破裂,帶著哭腔,顫抖的手小心地觸碰著若曦的臉頰,檢查她的傷勢。

“你……你也……”若曦看著她慘烈的模樣,鼻子一酸,眼淚涌了出來。

“我沒事……死不了……”阿雅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爆炸的時候……巴狼……推了我一把……王嬸用最后幾張護身符……擋了一下……我被氣浪沖進了另一條水縫……醒過來就在上游了……”

“他們呢?”若曦急切地問。

阿雅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搖了搖頭,聲音低沉下去:“不知道……沖散了……巴狼為了推開我,離爆炸中心太近……王嬸她……”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沉重的悲傷籠罩了兩人。巴狼和王嬸,生死未卜。

“姜師伯……”若曦想起那個罪魁禍首。

“他?”阿雅的眼中瞬間燃起冰冷的恨意和一絲后怕,“他離得最近,首當其沖……我看到他被那道白色的地脈源力直接擊中……哼,就算不死,也絕對廢了!妄想竊取地脈之力,咎由自取!”

沉默。劫后余生的慶幸與失去同伴的悲痛交織,讓兩人一時無言。

阿雅的目光落在若曦手邊的悲音爵上,微微一凝。她也感覺到了那微妙的共鳴感,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這爵……”她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爵身時又縮了回來,仿佛有些忌憚,“它好像……不一樣了?”

若曦點點頭,將那種奇特的共鳴感簡單描述了一下。

阿雅聽完,眉頭緊鎖,沉思了片刻,緩緩道:“地脈之眼的力量至純至凈,但也霸道無比。巫僰之面融入其中,或許……某種程度上‘凈化’了悲音爵上一些最邪異的烙???又或者……你的血脈在最后關頭,與它、與地脈之力產生了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短暫交融……”

她搖了搖頭:“瞽巫的典籍中也從未記載過這種情況。但無論如何,這或許是……一件好事?至少,它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是一個純粹招災惹禍的邪物了?!?

她試著運轉了一下體內殘存無幾的微弱法力,臉色更加蒼白,苦笑道:“我的力量幾乎被抽空了,傷勢也很重,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接下來……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現實的嚴峻再次壓在心頭。兩人都身受重傷,筋疲力盡,迷失在這荒無人煙的支流峽谷中,身后可能還有林家的殘黨或是黑水峒的漏網之魚。

“我們必須……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療傷……”阿雅喘息著說,試圖攙扶起若曦。

就在這時——

嗚——嗚——嗚——

一陣蒼涼、古樸、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穿透力的牛角號聲,突然從遠方的群山之間響起!

這號聲與之前巴人使用的類似,卻更加悠遠、更加恢宏,仿佛蘊含著某種古老的信息,跨越了千山萬水,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

號聲一連響了三遍,每一次的節奏和音調都有微妙的變化。

阿雅猛地抬起頭,渙散的眼神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她側耳仔細傾聽著那號聲的每一個細微轉折,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激動神色。

“這是……‘群山之喚’!”她聲音顫抖著,抓住若曦的胳膊,“是最古老的求救和召集訊號!只有各守護者脈系中最德高望重的長者聯手才能發出!他們在召集所有還能行動的力量!號聲的方向……是在回龍灣上游的‘祭山河谷’!”

“召集?為什么?”若曦茫然地問。

“地脈之眼的暴動!”阿雅的語氣急促而肯定,“那么龐大的源力爆發,不可能不引發連鎖反應!赤水河龍脈、烏蒙山地氣必然發生劇變!祖噬的封印很可能受到了沖擊甚至破壞!那些沉睡的、被鎮壓的邪異東西……恐怕都要躁動了!他們必須盡快集結力量,穩定局面,應對可能到來的更大災難!”

她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這也是我們的機會!只有去到那里,和其他守護者匯合,我們才能安全,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接下來該怎么辦!”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絲微光,再次照亮前路。

但祭山河谷距離此地顯然極其遙遠,以她們兩人現在的狀態,能否支撐到那里?

阿雅看著若曦,又看了看那尊仿佛煥發新生的悲音爵,眼中閃過決絕:“我們必須去!爬也要爬過去!”

她再次嘗試攙扶若曦,兩人互相倚靠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每邁出一步,都伴隨著鉆心的疼痛和虛弱的喘息。但這一次,她們的目光不再茫然。

若曦將悲音爵緊緊抱在懷里,那微弱的共鳴感仿佛真的帶來了一絲奇異的力量,支撐著她破碎的身體。

前路漫漫,危機四伏。

古老的號角已經吹響,最后的集結即將開始。

赤水河的命運,烏蒙山的未來,以及她們自身的生死,都系于這最后的征程。

她們互相攙扶著,沿著冰冷的河灘,一步一步,向著號聲傳來的方向,艱難地挪動。

身后,是廢墟和未知。

前方,是希望,亦是更大的風暴。

薪火雖微弱,卻未曾熄滅。

而回應它的,是來自群山深處,那更加古老、更加恢弘的召喚。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砂石硌著腳底,冰冷的河水不時漫過腳踝,帶來刺骨的寒意。杜若曦和阿雅互相攙扶著,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對方身上,才勉強不至于倒下。呼吸如同破損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腔和四肢百骸的劇痛,每一次呼氣都帶著血沫和白色的寒霧。

懷中的悲音爵依舊散發著那種微弱的、奇異的共鳴,像一盞冰冷的燈,在她幾乎要凍僵的體內維持著一點微弱的火種。這感覺并不溫暖,卻異常清晰,仿佛在不斷提醒著她——你還活著,你必須走下去。

阿雅的情況更糟。她骨折的左臂已經完全無法動彈,臉色灰敗,嘴唇干裂,額角的傷口因為之前的奔逃和摔倒再次裂開,滲出的血珠凝固在蒼白的皮膚上,觸目驚心。她的身體大部分重量都壓在若曦身上,全靠一股驚人的意志力在邁動腳步。

silence籠罩著她們,只有河水嗚咽、碎石滾動和兩人粗重痛苦的喘息聲。

那蒼涼古老的號角聲,在響過三遍之后,也沉寂了下去。但它的余音仿佛還烙印在空氣里,烙印在她們的心頭,指明著一個遙遠卻必須抵達的方向——祭山河谷。

她們沿著這條不知名的支流河灘,艱難地向下游挪動。只有找到主河道,才能辨明方向。

時間失去了意義,只有痛苦和疲憊是真實的。太陽始終沒有突破那層灰白的云幕,天色是一種永恒的、令人絕望的昏暗。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幾個時辰,也許只是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的河道逐漸開闊,水聲也變得不同。終于,她們拐過一道彎,渾濁洶涌、寬闊無比的赤水河主河道,赫然出現在眼前!

巨大的轟鳴聲撲面而來,河水如同沸騰的黃色泥湯,裹挾著大量的斷木、雜物,甚至偶爾能看到牲畜的尸體,奔流而下,聲勢比之前更加駭人。兩岸的山體上,隨處可見新鮮的滑坡痕跡,仿佛大地剛剛經歷了一場痛苦的痙攣。

地脈之眼的爆發,果然引發了可怕的連鎖反應。

阿雅喘著氣,靠在一邊的巖壁上,仔細辨認著方向。她的目光沿著奔騰的河水向上游望去,最終定格在遠處云霧繚繞的一片更加高聳、更加險峻的連綿山影。

“那邊……祭山河谷……應該在那個方向……”她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清,“沿著主河道走……太危險……容易遇到……那些人……我們得……找山路……”

所謂的山路,不過是野獸踩出的、或是山洪沖出的、更加陡峭難行的羊腸小道,甚至需要手腳并用地攀爬。

沒有選擇。

兩人離開河灘,咬著牙,開始向山坡上攀爬。每上升一步,都無比艱難。尖銳的巖石劃破了她們早已破爛的衣物和皮膚,留下新的血痕。虛弱和眩暈如同跗骨之蛆,不斷侵襲著她們的意識。

在一次攀爬幾乎垂直的巖壁時,阿雅腳下猛地一滑,碎石簌簌落下!

“?。 彼@呼一聲,身體向下墜去!

若曦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死死抓住她的衣襟,另一只手拼命摳住巖縫!悲音爵在她懷里猛地一震,那股奇異的共鳴感瞬間變得強烈,仿佛有一股冰冷的氣流順著她的手臂涌出!

下墜的力量戛然而止!

阿雅懸在半空,驚魂未定。若曦自己也驚呆了,她不知道剛才是哪里來的力氣,還是那悲音爵的共鳴真的起了作用。

兩人艱難地穩住身形,趴在巖壁上,劇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

“謝謝……”阿雅的聲音帶著后怕。

若曦搖搖頭,說不出話,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青銅爵。

繼續向上。絕望的攀爬。

就在若曦感覺自己的手臂快要斷裂,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時,她的指尖忽然摸到了一種異樣的觸感。

那是在一塊風化的巖石縫隙里,藏著一小堆用石頭精心壘砌的、只有巴掌大小的簡易祭壇。祭壇中央,放著一塊打磨光滑的黑色小石子,石子上用白色的顏料,畫著一個極其簡略卻眼熟的圖案——那是一個抽象化的儺面符號,眼角似乎還點著一滴血淚。

這個符號……和巫僰之面額頭上的“契約”符號有幾分神似,卻又更加古老樸素。

“是……巡山客的標記……”阿雅湊過來,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微光,“是……自己人……留下的……指路和……祈福的印記……看來……我們方向……沒錯……”

巡山客?是指像巴狼他們那樣的守護者嗎?

這個小小的、古老的標記,在這絕望的旅途上,仿佛一針微弱的強心劑,讓兩人幾乎枯竭的心力又滋生出一絲力量。

她們繼續前行。果然,在后續一段極其險峻、幾乎無路可走的懸崖邊,她們又發現了一個類似的標記,這一次,標記指向了一條被藤蔓遮掩的、極其隱蔽的石縫。

穿過狹窄的石縫,后面竟然是一條相對好走一些的、似乎是人工開鑿過的古老石階,蜿蜒向上,通向云霧深處。

希望越來越大。

她們沿著石階艱難上行。石階年代久遠,破損嚴重,卻依舊頑強地延伸著,仿佛一條通往過去的時光隧道。

漸漸地,兩側的巖壁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壁畫和刻痕。內容不再是儺面或鬼書,而是更加生活化的場景——先民們狩獵、捕魚、采集、圍著篝火起舞祭祀……壁畫風格古樸稚拙,卻充滿了生命的力量。

這些壁畫,像是在訴說著這片土地最初的、未被詛咒和陰謀侵蝕時的模樣。

若曦看著這些壁畫,心中百感交集。杜家的先祖,是否也曾是這些壁畫中的一員?司祭酒……最初的目的,或許真的只是為了釀造溝通天地的美酒,祈求風調雨順,而非卷入后來那血腥的詛咒和力量爭奪。

石階的盡頭,是一個小小的平臺。平臺中央,矗立著一根約一人高的、粗糙的灰白色石柱。石柱頂端,放著一個破損的黑色陶碗,碗里積著清澈的雨水。

而在石柱的正面,刻著一副更加清晰的圖案。

那是一個高大的、模糊的人形(疑似古代的大巫或首領),正雙手捧著一只陶碗(和石柱頂端的很像),將碗中的液體(或許是水,或許是酒)緩緩傾倒向大地。下方,是歡呼跪拜的先民,以及蓬勃生長的莊稼和溫順的野獸。

圖案的旁邊,還用一種極其古老的銘文刻著一句話。

阿雅辨認了許久,才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輕聲念出:

“敬天……敬地……敬山河……飲此水……念此恩……薪火……相傳……”

薪火相傳……

四個字,如同重錘,敲在若曦的心上。

她看著石柱頂端那碗清澈的雨水,又看了看懷中冰冷沉重的悲音爵,再看看身邊傷痕累累、幾乎油盡燈枯卻依舊堅持的阿雅。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胸中翻涌。是悲涼,是沉重,卻也有一種莫名的、微弱卻堅韌的力量,從那古老的石刻和清水中彌漫出來,融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忽然明白了,那號角召喚的,不僅僅是為了應對災難,更是為了守護這條從未斷絕的、源自遠古的“薪火”。

阿雅的神情也變得肅穆,她艱難地抬起未受傷的右手,蘸了一點碗中的清水,輕輕點在若曦的額頭,又點在自己的額頭,做了一個古老的手勢。

沒有言語,卻勝過千言萬語。

休息了片刻,補充了一點水分,兩人繼續上路。

越往上走,人工的痕跡越發明顯。石階被修繕過,兩側甚至出現了簡陋的石欄??諝庵虚_始彌漫起淡淡的、熟悉的草藥煙熏味。

終于,在穿過一片由高大石筍形成的天然門戶后,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位于數座山峰環抱之中的、巨大的山谷盆地。谷地相對平坦,中央有一條清澈的溪流蜿蜒而過。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在谷地的兩側山坡上,竟然依著山勢,開鑿出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石窟和石屋!有些石屋明顯年代極其久遠,已經半塌,而有些則似乎還有人居住修繕的痕跡!

此刻,山谷中并不寂靜。

許多穿著各異、但都帶著明顯地域和民族特色服飾的人,正聚集在谷地中央溪流邊的空地上。他們有的在搭建臨時的窩棚,有的在生火熬藥,有的在照顧傷員,還有的則手持武器,警惕地守衛在山谷的各個入口要道。

人數并不多,大約只有百余人,男女老少皆有,大多面帶疲憊和憂色,許多人身上都帶著傷。但他們井然有序,沉默中透著一股歷經磨難后的堅韌和警惕。

若曦甚至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是之前跟隨巴狼的幾個巴人漢子!他們雖然也帶著傷,但依舊在忙碌地幫忙搬運物資,加固防御。

這里……就是祭山河谷?各脈系守護者最后的集結地?

她和阿雅的出現,立刻引起了守衛的注意。幾個手持長矛、臉上涂抹著油彩的漢子迅速圍了上來,眼神銳利而警惕。

“站?。∈裁慈??”為首一人用生硬的漢語喝道。

阿雅深吸一口氣,強撐著站直身體,用極其虛弱卻清晰的聲音,說出了一串音節古怪、韻律奇特的古老語言。

那幾個漢子聞言,臉色頓時一變,警惕之色稍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訝和審視。他們仔細打量著傷痕累累的兩人,尤其是在看到阿雅身上那雖然破爛卻依稀可辨的瞽巫服飾特征,以及若曦懷中那尊造型奇古的青銅爵時,眼神變得更加復雜。

為首那人回頭,朝著谷地中央一個最大的石窟方向,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唿哨。

很快,從那個石窟中,走出了幾位老者。

這些老者年紀都極大,穿著不同風格的古老服飾,有的拄著拐杖,有的需要人攙扶,但他們的眼神卻都異常明亮、深邃,充滿了歲月的沉淀和智慧的光芒。他們的目光齊齊落在阿雅和若曦身上。

其中一位穿著深色麻布長袍、須發皆白、臉上布滿深褐色老年斑的老嫗,緩緩走上前來。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阿雅身上,微微點了點頭:“瞽巫的小丫頭……你還活著……很好……”她的聲音蒼老沙啞,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隨即,她的目光轉向若曦,尤其是在她懷中的悲音爵上停留了許久,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有驚訝,有審視,有擔憂,甚至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敬畏?

“司祭酒的血脈……悲音爵……”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還有……地脈爆發的余波……以及……巫僰之面消散的靈韻……孩子,你們帶來的變數,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巨大。”

她的話,仿佛直接道破了她們所有的經歷和秘密。

若曦的心提了起來,不知是福是禍。

老嫗的目光最終回到若曦的臉上,變得溫和了一些:“一路辛苦了。我是峒婆,暫時代理此地事宜。巴狼和王嬸的事情,我們已經知曉,山靈會庇佑他們的魂魄。”

她側過身,示意道:“先進來吧,處理傷勢,休息一下。其他的事……稍后再說?!?

幾個年輕的女子上前,小心地攙扶起幾乎虛脫的阿雅和若曦,向著那個最大的石窟走去。

走進石窟,里面比想象中更加寬敞深邃,石壁上刻滿了無數代守護者留下的印記和圖譜。中央燃著幾堆篝火,上面架著藥罐,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藥香。不少傷員躺在鋪著干草獸皮的地上,低聲呻吟著。

這里的氣氛沉重而壓抑,卻也透著一種同舟共濟、絕境求生的頑強。

若曦和阿雅被安置在靠近火堆的相對干燥處,有人送來干凈的溫水和搗碎的草藥。處理傷口的過程痛苦而漫長,但兩人都咬牙忍著。

期間,不斷有人進出石窟,向那位被稱為峒婆的老嫗低聲匯報著外面的情況。零碎的信息傳入若曦耳中。

“……下游三個寨子被洪水沖了……死傷慘重……”“……黑云峽那邊……昨晚有綠火沖天……怕是鎮不住……”“……派去回龍灣的人還沒回來……漩渦更大了……里面好像有東西要出來……”“……北面山路發現黑水峒活動的痕跡……人不多……像是在找什么……”“……林家……暫時沒動靜……像是縮回去了……”

每一條消息,都讓石窟內的氣氛更加凝重一分。地脈爆發帶來的災難正在持續發酵,而敵人也并未完全消失。

處理完傷口,喝下苦澀的湯藥,一股強烈的疲憊感終于徹底擊垮了兩人。她們靠在石壁上,幾乎瞬間就陷入了昏睡。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光怪陸離的噩夢不斷,地脈的白光、姜師伯扭曲的臉、滔天的巨浪、還有那只恐怖的、由魂魄構成的巨手……反復交織。

不知過了多久,若曦被一陣低沉的、持續的吟誦聲喚醒。

她睜開眼,發現石窟內多了許多人。所有還能行動的人,幾乎都聚集在了這里,圍繞著中央的篝火,盤膝坐下。峒婆和其他幾位最年長的老者坐在最前方,正閉目吟誦著一種極其古老、晦澀、卻充滿力量的禱文。

篝火的光芒跳躍著,映照著每一張凝重而虔誠的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肅穆、悲壯而又充滿希冀的力量。

阿雅也醒了,她掙扎著坐直身體,眼神復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低聲對若曦道:“這是……‘安魂祈穩’的古儀……他們在安撫因地震和水患死去的亡魂……也在祈求山川龍脈盡快平穩……”

吟誦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不同的語言,不同的音調,卻匯聚成一股統一的、強大的精神力量,仿佛要穿透石壁,傳達到山川河流的每一個角落。

若曦看著眼前這一切,看著這些在災難中掙扎、卻依舊堅守著古老職責的人們,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悲音爵。

這一次,爵身傳來的不再僅僅是冰冷的共鳴。

在那宏大古老的吟誦聲中,在那跳躍的篝火映照下,在那無數虔誠目光的匯聚處,她仿佛感覺到,爵身內部,那絲微弱的暗金光澤,極其輕微地、溫暖地……

跳動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心臟,開始了第一次微弱的搏動。

薪火未絕,群山回響。

而這尊歷經劫波的詭爵,似乎也在這一刻,真正開始蘇醒。

宏大的吟誦聲如同實質的波濤,在石窟內回蕩、匯聚、攀升,撞擊著粗糙的巖壁,又反哺回每一個參與者的靈魂深處。篝火的光芒在每一張虔誠或痛苦的臉上跳躍,將影子拉長又縮短,仿佛無數先民的魂靈也加入其中,無聲地應和。

杜若曦沉浸在這古老而悲壯的韻律中,幾乎忘記了身上的傷痛。她能感覺到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力量正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凝聚,溫和卻堅定地撫平著空氣中躁動不安的因子,甚至連窗外隱約傳來的河流嗚咽聲,似乎都稍稍平息了一些。

就在這集體的精神力量即將達到某個頂點的剎那——

她懷中的悲音爵,猛地一震!

并非之前那種微弱共鳴的悸動,而是一種清晰的、強烈的、仿佛從漫長沉眠中驟然驚醒的震顫!

嗡——!

一聲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嗡鳴,直接從那尊青銅爵中迸發出來,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吟誦聲!

嗡鳴聲并不刺耳,卻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古老到極致的威嚴和蒼涼,仿佛跨越了萬古時光,在此刻驟然回響。

整個石窟內的吟誦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動了,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若曦身上,或者說,聚焦到她懷中那尊突然自主發聲的青銅爵上!

篝火的光芒下,悲音爵表面的銅銹仿佛活了過來,如同退潮般緩緩剝落消散,露出底下黯沉卻光滑、布滿了無數細密古老刻痕的青銅本體!那只鷓鴣銜珠的浮雕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生動,鷓鴣的眼眸處,那兩點原本黯淡無光的黑色寶石,此刻竟然閃爍著幽深莫測的、如同星辰漩渦般的光芒!

而爵身內部,那一直微弱閃爍的暗金光澤,此刻如同被點燃的熔金,驟然變得熾亮!光芒透過青銅爵壁散發出來,將若曦的雙手和胸前的衣襟都映照得一片通透!

一股遠比地脈之眼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包容萬象卻又帶著無上威嚴的氣息,以悲音爵為中心,如同水波紋般緩緩擴散開來!

這氣息并不邪惡,也不狂暴,反而帶著一種撫平一切創傷、調和一切沖突、重塑一切秩序的磅礴意志!

“這……這是……”峒婆猛地站起身,蒼老的眼睛瞪得極大,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手中的拐杖都在微微顫抖,“古契之靈?!它……它竟然還未徹底消散?!竟在悲音爵中殘留著一絲本源?!”

她身邊的其他幾位老者也紛紛動容,臉上寫滿了駭然與敬畏。

阿雅也掙扎著撐起身體,看著那光芒流轉、嗡鳴不止的悲音爵,眼中爆發出無比復雜的光芒:“原來……真正的契約核心……一直就在爵中……巫僰之面只是鑰匙和屏障……姜師伯……他完全搞錯了……”

若曦自己也驚呆了。她低頭看著懷中這尊仿佛徹底蘇醒過來的古老禮器,感受著那浩瀚如星海般的意志和力量,只覺得自身渺小得像一粒塵埃。那力量并未傷害她,反而與她血脈深處某種東西產生了強烈的共鳴與呼應,溫暖而親切。

就在這時,異變再起!

悲音爵那鷓鴣鳥喙銜著的珠子,猛地射出一道柔和卻無比凝聚的白色光柱!光柱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筆直地射向石窟的穹頂,并在最高處如同傘蓋般鋪散開來!

光芒之中,無數細小的、由光粒構成的古老符文和圖案流淌而下,如同瀑布般傾瀉,瞬間布滿了整個石窟的穹頂和四壁!

這些光影符文快速組合、變幻,最終凝聚成一幅巨大無比、栩栩如生的三維光影圖景!

那圖景的核心,正是赤水河與烏蒙山脈的立體縮影!山川河流、地脈走向,清晰可見!而在回龍灣漩渦深處,一個巨大的、由暗綠色邪能和無數痛苦魂魄構成的恐怖陰影(祖噬)被無數閃爍著銀色符文(古契之力)的鎖鏈死死纏繞、鎮壓著!

然而此刻,那些銀色的符文鎖鏈明顯變得黯淡、稀疏,許多地方甚至出現了斷裂!而祖噬的陰影正在瘋狂掙扎沖擊,試圖掙脫束縛!每一次沖擊,都引得整個光影圖景微微震顫,對應著現實中山河的動蕩!

更讓人心驚的是,在光影圖景的另外幾個邊緣區域,還標記著幾處不斷閃爍的、污穢的暗紅色和墨綠色光斑(黑水峒與林家的殘余力量),如同附骨之疽,仍在試圖侵蝕和破壞地脈!

這幅光影圖景,直觀地展現了此刻大地龍脈的真實狀況——危機四伏,岌岌可危!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煞白。

但緊接著,那從悲音爵中流瀉出的、蘊含著“古契之靈”本源力量的柔和白光,開始如同擁有生命般,主動流向光影圖景中那些斷裂黯淡的銀色鎖鏈之處!

白光所過之處,那些斷裂的鎖鏈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修復、重新變得凝實明亮!祖噬陰影的掙扎似乎受到了一定的抑制,變得更加暴怒卻無奈!

然而,白光的力量似乎也僅限于修復和加固現有的封印,對于徹底凈化祖噬的扭曲,或者清除那些外圍的暗紅、墨綠光斑,顯得力有未逮。它的光芒在完成主要封印的修復后,開始逐漸變得微弱。

顯然,僅憑悲音爵中殘留的這一絲古契本源,還不足以徹底解決所有問題。

峒婆死死盯著那幅光影圖景,尤其是那些代表林家與黑水峒的污穢光斑,蒼老的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她猛地轉向若曦,聲音急促而莊嚴:“孩子!古契之靈選擇了你!它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與它同源的、司祭酒血脈的引導和共鳴!”

她指向光影圖景中那些暗紅與墨綠的光斑:“看到那些污穢了嗎?它們是依附在傷口上的毒瘡!必須清除!否則封印遲早還會被侵蝕!”

“我該怎么做?”若曦看著那幅關乎存亡的圖景,聲音因緊張而干澀,心臟狂跳。

“用心去感應悲音爵!感應那古契之靈!”峒婆的目光灼灼,帶著無限的期望和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你的血,是最后的火種!以你的意志為引,引導爵中之力,指向那些污穢之地!剩下的,交給古契!”

以血為引?又是血?

若曦的心猛地一縮,姜師伯那瘋狂的面容瞬間閃過腦海。

但此刻,看著光影圖景中那些不斷試圖擴散的污穢光斑,看著周圍守護者們絕望中帶著最后期盼的眼神,看著身邊重傷卻依舊堅毅的阿雅……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

這不是為了力量,而是為了凈化,為了守護。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所有雜念摒棄。她將全部的心神,沉入懷中那尊嗡鳴不止、溫暖而浩瀚的悲音爵中。

她感受著那古老而仁慈的意志,感受著自身血脈與它的共鳴……

然后,她猛地睜開眼,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堅定。

她抬起手,用之前那柄玉匕首(不知何時又被她撿回帶在身上)的尖端,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的指尖。

一滴殷紅的、蘊含著司祭酒獨特氣息的血珠,沁了出來。

她沒有將血滴在爵上,而是憑借著那強烈的共鳴感,將自己的意志和這滴血珠蘊含的氣息,如同橋梁般,與悲音爵深處那古契本源之力連接在了一起!

嗡——!

悲音爵再次劇震!爵身光芒大盛!

那滴懸浮在若曦指尖的血珠,仿佛被無形之力牽引,驟然化作一道極細極亮的血線,猛地投入爵中鷓鴣鳥喙銜著的那顆光芒四射的珠子上!

仿佛火星濺入了滾油!

悲音爵內的古契本源之力,得到了最純粹的同源血脈指引和激發,瞬間沸騰了!

一道比之前粗壯十倍、凝練百倍、蘊含著凈化一切污穢、裁決一切邪惡的煌煌白光,如同蘇醒的巨龍,猛地從爵中沖天而起,再次穿透石窟穹頂(虛影),然后在那巨大的光影圖景上空,一分為數道,如同精準制導的天罰之劍,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嚴和決絕,狠狠地劈向那些閃爍的暗紅與墨綠光斑!

“不——!”

冥冥之中,仿佛傳來了數聲驚恐絕望、充滿不甘的嘶嚎(是林家殘余和黑水峒蠱師的最后慘叫?)!

白光過處,那些污穢的光斑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間消融、潰散、化為虛無!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光影圖景上的污穢被徹底凈化!

與此同時,那煌煌白光余勢不減,又分出一股,如同甘霖般灑向下方的赤水河與烏蒙山脈虛影。

原本因地震和水患而顯得支離破碎、光澤黯淡的山川地脈虛影,在白光的滋養下,竟然開始緩緩愈合,重新煥發出柔和而堅韌的生命光澤!奔騰洶涌的赤水河虛影,也似乎變得溫順了許多。

那被加固了封印的祖噬陰影,發出一聲極其不甘卻無可奈何的低沉咆哮,緩緩沉回了漩渦深處,不再動彈。

整個光影圖景,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穩定、和諧。

成功了?!

石窟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神跡般的一幕震撼得失去了語言。

那煌煌白光在完成了凈化與滋養后,緩緩收斂,最終完全縮回了悲音爵之中。

爵身的熾亮光芒也逐漸黯淡下去,恢復了那種黯沉的青銅色澤,鷓鴣眼中的星辰漩渦也漸漸隱去。那浩瀚的古契之靈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眠,只留下一絲微弱的、卻更加親切溫暖的余溫,以及那種與若曦血脈緊密相連的共鳴感。

嗡鳴聲停止了。

石窟穹頂和四壁的光影圖景也緩緩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篝火依舊噼啪作響,藥香依舊彌漫。

一切恢復了平靜。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永遠地改變了。

噗通。

若曦脫力地跌坐在地,臉色蒼白,指尖的傷口還在滲血,但她的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絲疲憊卻釋然的微笑。

阿雅伸出手,緊緊握住了她冰涼的手,眼中含著淚光。

峒婆和其他幾位老者緩緩走上前來,他們看著若曦,看著那尊恢復平靜的悲音爵,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感激、敬畏和一種如釋重負的滄桑。

峒婆對著若曦,緩緩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身后,所有還能行動的守護者們,也齊齊躬身。

沒有任何言語。

一切盡在不言中。

古老的契約以另一種方式回歸,邪惡被暫時凈化,大地龍脈得到了滋養和安撫。

雖然祖噬并未被徹底消滅,雖然災難留下的創傷仍需時間平復,雖然未來可能還有新的挑戰……

但此刻,希望的火種,已然重燃。

而且這一次,它不再飄搖微弱。

它融入了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流,融入了一片巍峨沉默的群山,融入了一尊古老慈悲的青銅爵,也融入了一個少女堅韌的血脈之中。

薪盡,響絕。

古契,歸位。

赤水河的故事,翻開了新的一頁。

(全書完)

作者努力碼字中
主站蜘蛛池模板: 库伦旗| 和田市| 措美县| 永康市| 余江县| 遂昌县| 武宁县| 巴彦淖尔市| 邹城市| 渝北区| 瑞昌市| 贵南县| 定结县| 宜黄县| 文昌市| 旬阳县| 遂溪县| 石棉县| 阳江市| 平潭县| 水城县| 武夷山市| 绍兴县| 金塔县| 外汇| 汝阳县| 英德市| 崇仁县| 安福县| 西吉县| 翁源县| 五华县| 洛阳市| 祁连县| 徐水县| 河池市| 囊谦县| 新民市| 十堰市| 呈贡县| 靖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