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漂浮的塵埃，在無盡的黑暗中漂流。

方既白憑借著對原主身體殘留的微弱感應，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執念，開始了漫長而艱難的“回歸”之旅。

他沒有實體，沒有法力，甚至連思考都變得異常遲緩，仿佛每前進一步，都要消耗掉他殘存的大部分力量。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概念。

他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又仿佛只是一瞬。

終于，當他那近乎渙散的意識，感知到一絲微弱卻熟悉的……生命氣息時，他知道……他快要到了。

那絲生命氣息，微弱、黯淡，充滿了痛苦和絕望，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微弱。

是原主方既白！他還沒有徹底死透！

方既白心中一動，用盡最后的力量，朝著那生命氣息的方向“沖”去。

下一刻，他感覺自己穿過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刺眼的光線，嘈雜的人聲，以及……空氣中彌漫的藥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涌入了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古樸的房間，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書籍，看到了墻上那幅略顯歪斜的“松鶴延年”圖。

他看到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癱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掛著血跡，氣息奄奄。

正是……原主方既白！

此刻的他，身體蜷縮著，雙眼緊閉，眉頭緊蹙，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在他的旁邊，站著幾個看熱鬧的方家子弟，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

“哼，打成這樣，看他還怎么嘴硬！”

“活該！誰讓他手賤偷東西！”

“李虎哥下手還是太輕了，這種廢物，就該廢了他！”

原來，李虎打完他之后，見他半天爬不起來，以為他被嚇破了膽，或者是傷得太重起不來，便帶著人揚長而去，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里茍延殘喘。

若非原主身體里還殘留著一絲不屈的意志，以及方既白穿越而來時帶來的那一絲微弱靈氣護住了心脈，恐怕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看著原主那凄慘的模樣，感受著他體內那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以及經脈中淤積的淤血和內傷，方既白的意識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有同情，有憐憫，但更多的……是冷漠。

這就是……他曾經的過去。

懦弱，無助，任人欺凌。

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而來，恐怕此刻，這具身體就已經徹底腐爛了。

不過，現在……

他回來了。

“呵……”意識中，再次響起那聲低冷的輕笑。

“方既白……從現在起，我回來了。”

他開始嘗試著，將自己那微弱的意識，與這具殘破的身體……融合。

這個過程異常艱難。

原主的靈魂已經瀕臨潰散，而他自己的意識，在經歷了自爆和漫長的漂流后，也同樣虛弱不堪。

兩者的意識如同兩股水流，在狹窄的河道中互相沖擊、排斥。

“給我……融合！！”

方既白用意念強行壓制著原主那微弱卻頑固的反抗意識。他知道，這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如果不能成功融合，他可能就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的意識，眼睜睜看著這具身體徹底死去，而自己則永遠迷失在這片虛無之中。

經過一番艱難的拉鋸戰，方既白的意識，終于如同水銀瀉地般，緩緩地融入了原主的靈魂之中。

“唔……”

一聲痛苦的呻吟，從地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少年口中發出。

他緊閉的雙眼，睫毛顫動了幾下。

然后，緩緩地……睜開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原本屬于少年方既白的，充滿了怯懦、自卑和麻木的眼神，此刻卻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冰冷、仿佛蘊藏著無盡星辰大海般的……漠然。

那眼神中，沒有驚恐，沒有痛苦，甚至沒有一絲屬于少年人的朝氣。

只有一種……看透了世間百態，經歷了生死輪回后的……疲憊，以及……一種令人心悸的……瘋狂！

“活……活下來了？”

少年方既白（或者說，現在的方既白）動了動干裂的嘴唇，聲音沙啞地低語著。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疼的臉頰，又感受了一下胸口傳來的陣陣劇痛。

記憶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

李虎的獰笑，周圍人的嘲笑，身體被打得幾乎散架的痛苦，以及……死亡的臨近……

“呵呵……”他低笑一聲，笑容中充滿了自嘲和……冰冷的殺意。

“李虎……你倒是打得挺爽啊。”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發現渾身酸痛無力，稍微一動，牽扯到胸口的傷勢，就是一陣劇痛，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果然是……煉氣一層……還被打成這樣……真是……廢物。”

他眼中閃過一絲鄙夷。這具身體的素質，也太差了。不過，想想也是，原主從小營養不良，性格懦弱，平日里缺乏鍛煉，能修煉到煉氣一層，已經是極限了。

“不過……沒關系。”

“從今天起……”

“一切……都將不同！”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火焰，只不過，這火焰的底色，是冰冷的，是瘋狂的。

他不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方既白了。

他是……來自未來，經歷過無數生死，即將破碎虛空的……方既白！

“首先……得活下去。”

“然后……變強！”

“變得……足夠強！”

“強到……沒有人可以再欺負我！”

“強到……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

“強到……可以……長生不死！”

一個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來。

他的目標從未改變，只是……這一次，他有了更充足的底氣，以及……更堅定的決心。

他閉上眼睛，開始內視自己的身體。

經脈堵塞，靈氣微弱，五臟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內傷不輕。

按照原主的記憶，想要恢復傷勢，至少需要數日的靜養，再加上一些最低劣的療傷丹藥。

至于修煉……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連最基本的引氣入體都做不到。

“真是……一窮二白啊。”

方既白心中感慨。

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他現在最需要的，不是立刻恢復傷勢，也不是立刻開始修煉。

而是……搞清楚目前的處境，以及……制定一個……可以讓自己在這個殘酷世界活下去，并且快速崛起的計劃。

首先，是眼前的難關。

李虎雖然走了，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以李虎的性格，以及李家在青陽城的勢力，恐怕很快就會有人再來找麻煩。

其次，是原主在方家的地位。

原主性格懦弱，不得人心，父母雙亡，在方家幾乎沒有依靠。這次被抓住“偷竊”，更是聲名狼藉，恐怕不少人都想趁機踩上一腳，將他徹底掃地出門。

最后，是資源。

修仙界，一切向實力看齊。而提升實力的基礎，就是資源——靈石、丹藥、功法、法寶……

原主身無分文，唯一的依靠，似乎就是原主那已經過世的父母留下的一點點遺物，都是一些不值錢的舊物。

“看來……得先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危機，然后在方家站穩腳跟，再謀求發展。”

方既白默默地分析著。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腦海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是一些……不屬于他的記憶？

不，準確地說，是屬于“原主”方既白的記憶，但被他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整合、梳理、并且……深化了？

他“看”到了一些原本屬于原主的，被他忽略的細節。

比如，李虎雖然囂張，但在方家子弟中也并非沒有對手。

比如，方家內部，并非鐵板一塊，幾個嫡系子弟之間也存在著矛盾。

比如，青陽城除了方家和李家，還有其他幾個勢力，彼此之間關系復雜。

甚至，他還“回憶”起了一些原主曾經偶然看到，但并未在意過的……關于這個世界的零星信息。

某個偏遠山谷中，似乎生長著某種年份不低的靈草。

某個廢棄的古洞里面，好像藏著不知名的傳承。

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個可以賺取微薄靈石的機會……

這些信息，原本在原主的腦海中，就像是一粒粒微不足道的塵埃，隨時可能被遺忘。

但在方既白“融合”了原主意識，并且經歷了重生這一系列劇變之后，這些看似無用的信息，卻被他以一種驚人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挖掘了出來，并賦予了重要的意義！

“哦？有意思……”

方既白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或許是……重生帶來的“福利”？或者說，是他那經歷了無數歲月打磨的靈魂，在融合了原主記憶后，產生的某種……“質變”？

不管是什么原因，這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看來……老天雖然無情，但對我……還算不薄。”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如此……”

“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開始仔細梳理腦海中的信息，結合自己前世的記憶和經驗，開始……謀劃起來。

首先，眼前的危機來自于李虎。

李虎雖然修為不高，但在煉氣三層，對于現在的方既白來說，還是難以力敵。而且，李虎背后是李家，不能硬碰硬。

最好的辦法，是……借刀殺人，或者……讓其自食惡果。

方既白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他記得，原主的記憶中，李虎最近似乎在追求方家的一位庶女，那位庶女似乎是家主庶子方瑞的妹妹，名叫方婉兒。而方婉兒的生日，似乎就在后天。

李虎打算在后天送一份“厚禮”給方婉兒，討好她。

這份“厚禮”……似乎是從方家庫房里“拿”出來的，具體是什么，原主記不清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嗯……”方既白摸了摸下巴，一個初步的計劃，在他腦海中形成。

然后，是如何在方家站穩腳跟。

原主在方家聲名狼藉，想要扭轉形象，并不容易。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可以利用這次“被陷害偷竊”的事件，反向操作。

比如，假裝被打成重傷，奄奄一息，博取一些不知情者的同情。

比如，暗中收集李虎欺凌弱小，甚至……可能存在的其他罪證。

比如，找到一個……可以暫時依附的對象。

方既白目光閃爍，腦海中快速閃過方家眾人的面孔。

嫡系子弟中，家主方嘯天有三個兒子。

大兒子方澤，為人忠厚老實，修為煉氣四層，但性格有些軟弱，不得方嘯天重用。

二兒子方林，野心勃勃，修為煉氣五層，是家主有力的競爭者之一，為人陰險狡詐。

三兒子方瑞，庶出，仗著有幾分天賦（煉氣三層頂峰）和其母的寵愛，囂張跋扈，與李家走得較近，也是平日里欺負原主的人之一。

還有幾位長老，也各有派系。

“嗯……老大方澤……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方既白思索著。方澤性格忠厚，雖然不得志，但多少有些底線。而且，他與老二、老三不和，如果能得到他的信任，或許可以在方家獲得一定的庇護。

當然，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自己有利用價值的基礎上。

“資源……”

方既白皺了皺眉。

眼下身無分文，如何獲取資源？

“原主不是還有一個……準備送給方婉兒的‘禮物’嗎？”

他眼睛一亮。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既然是李虎費盡心機從庫房里弄出來的，想必……不是凡品？

“很好……”

“就從這份‘禮物’開始吧。”

一個更加詳細的計劃，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他需要錢，需要丹藥，需要功法，需要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而這些，都可以通過……精心策劃的“敲詐”和“交易”來獲得。

當然，必要的時候，也需要……一些小小的“犧牲”。

方既白的眼神，再次變得冰冷而瘋狂。

他本就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所謂的底線，在絕對的生存壓力和利益誘惑面前，一文不值。

“那么……”

“開始行動吧。”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的傷痛，掙扎著，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個略顯單薄，卻又異常挺拔的剪影。

那雙深邃而冰冷的眼眸中，閃爍著名為“野心”和“瘋狂”的光芒。

屬于方既白的……傳奇，將從這一刻，再次……拉開序幕！

而這一次，他將不再是那個被命運推著走的棋子。

他就是……執棋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