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裹著花香漫過來時，李晟指尖的劍穗還沾著晨露——他原是按地圖往龍行州方向走，卻被路邊漫山的花潮絆了腳。粉的桃、白的梨、紫的二月蘭鋪得滿山滿谷，連風都染得甜軟，連日來因追查界主線索的緊繃，竟順著這花香悄悄松了幾分。

他踩著落英往深處走，靴底沾了細碎的花瓣，正望著枝頭新抽的柳絲出神，遠邊小徑忽然傳來清亮的念誦聲：“初春微雨細，新柳翠初勻。林間歡聲起，千色笑顏開。”

抬眼望去，只見個青衫讀書人負著手走在花海里，布巾束著發，手里還攥著本卷邊的詩集，念到興頭時，竟忍不住揮了揮袖子，惹得身旁花枝輕顫，落了滿身花瓣也不在意。

李晟望著那鮮活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勾起來，揚聲喊了句：“好一個讀書大丈夫！”

讀書人聞聲轉頭，見他背劍而立，衣擺雖沾了些塵土，眼神卻清亮，當即拱手笑起來，聲音里滿是爽朗：“好一個背劍大俠客！”

風又吹過，花海翻起浪，兩人的笑聲混著花瓣落在小徑上。李晟望著讀書人繼續吟著詩走遠的背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柄——這趟兇險的遠游里，竟意外撞見這樣一段春日光景，倒像是緊繃弦上，忽然漾開的一點軟。他深吸一口滿是花香的空氣，轉身繼續趕路，腳步卻比先前輕快了些。

日頭西斜時，晚風裹著農謠飄來——“春天下雨來，禾兒綠，禾兒肥。到了秋收笑開懷”。循聲望去，村民們扛著鋤頭往山坳里的村莊走，土黃色的身影在暮色里格外踏實。李晟加快腳步趕去村口，攔著位扛鋤的老農，拱手笑道：“大伯，天快黑了，晚輩能否在村里借宿一晚？只需一席之地，明日一早便走。”

老農上下打量他，眼神里藏著謹慎，撓了撓頭：“這事俺做不了主，得問村衛。”周圍村民也圍過來，目光里帶著幾分戒備。正說著，遠處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一個高壯大漢邁著步子走來，肩寬背厚，腰間別著柄銹跡斑斑的鐵刀。老農見了他，松了口氣：“虎哥，這小伙子想借宿，您看？”

大漢盯著李晟看了片刻，轉頭對村民們簡聲道：“打得過。”話音落，村民們緊繃的神色瞬間松弛。大漢走到李晟面前，語氣散漫卻透著股利落：“小伙子，怎么稱呼？”

“在下李晟。”李晟抱拳行禮，指尖無意識摸向腰間——原想掏十兩銀子表誠意，卻被大漢一把拍開。“不必不必！住一夜而已，都是江湖人，哪用得著這個？”大漢咧嘴笑，露出兩排白牙，“巧了，俺也姓李，這是李家村，俺叫李虎，是這兒的村衛。今晚去俺家住，俺讓婆娘多做兩個菜！”

入夜后，李虎家的堂屋亮著油燈，桌上擺著臘肉炒筍、涼拌野菜，還有一壺自釀的米酒。李虎倒了杯酒，嘆道：“別見怪村民們謹慎，前些年有修仙的來過，搶了糧還傷了人——那些修仙不修德的，比土匪還狠。”他拍了拍胸脯，語氣驕傲，“俺是村里唯一的修行者，守著全村人的安全，吃的喝的都是村民們送的，打土匪、驅野獸，都是俺的活！”

李晟趁機問：“敢問虎哥，這修仙的實力，是以什么劃分的？”

李虎愣了愣，隨即哭笑不得：“你這修行者，連境界都不知道？”見李晟坦然道“我來自小世界，對這些不甚了解”，他也沒多追問，只掰著指頭解釋：“修行分‘人’‘仙’兩途，共六境。人境有三：一為靈息境，能感應靈氣入體；二為浩氣境，靈氣可在經脈內運轉自如；三為卷風境，能御氣短距飛行。仙境也有三：踏云境、風雨境、天行境——俺現在就是浩氣境，在這十里八鄉，也算能扛事的！”

“那虎哥看我，是什么境界？”李晟笑問。

李虎敲了敲筷子，眼神準得很：“你啊，剛入靈息境，雖淺，但底子扎實，是個練家子。”李晟聽了，心里也有底——畢竟剛破仙阻不久，能入人境第一階，已是藥浴與《武行術》的功勞。

正說著，窗外天邊突然炸開一朵黑色鬼花，濃郁的黑暗氣息順著窗縫飄進來。李晟猛地抬頭，卻見李虎習以為常地夾了口菜：“沒事，魔門又打起來了。”

“這邊就是魔門的地盤？”

“嗯，從這兒到洪仙朝邊界，都是魔門的地界。”李虎語氣平淡，說起魔門門主時，卻難得露出向往：“聽說魔門門主是仙三境天行境的極致強者，那實力，能翻手遮云，覆手蔽日，俺這輩子都趕不上嘍！”

夜深后，李晟回到客房，借著油燈展開地圖——李家村在魔門腹地，往北是洪仙朝，再往北才是他的目的地楊武朝。他正琢磨路線，忽然聽見幾聲細微的“吱吱”聲，伸手摸向儲物戒，心猛地一沉：靈寶鼠不見了！

白日趕路時還在戒里探頭探腦，怎么這會兒沒了蹤跡？李晟皺緊眉頭，指尖摩挲著儲物戒的紋路——這小東西對天材地寶敏感，莫不是被什么氣息吸引，自己跑出去了？還是說，村里藏著什么異樣，讓它受了驚？

窗外的風卷著夜色，遠處魔門的方向仍有零星的黑氣閃爍。李晟握緊洪劍，決定明日一早便找李虎打聽——靈寶鼠不僅是尋寶幫手，更是他在這陌生世界里少有的“舊識”，絕不能不明不白給丟了。但隨即，李晟想到另一種可能，那老鼠會不會是去尋寶了？心情便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