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遠游
- 界與大界
- Q蛋哥
- 2467字
- 2025-08-20 15:36:15
客棧的木門被輕輕叩響時,李晟正摩挲著儲物戒里的洪劍,指尖還沾著藥浴殘留的草藥香。他起身開門,門外的店小二搓著手弓著腰,腰彎得更低了些,語氣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客官,店外有位姑娘找您,說是叫平秀——瞧著氣質出眾,衣著雅致,可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呢。”
李晟指尖無意識頓了頓,面上不動聲色地謝過店小二,心里卻打了個問號:她特意尋來,總不會只是閑聊。
推開門,巷口的風卷著淺春的涼意撲過來。平秀站在老槐樹下,淺青襦裙的衣角被風掀得輕輕晃,銀簪上的珠花隨著她俯身的動作垂落,施了個標準的萬福,動作端莊,聲音柔得像浸了溫水:“公子近日可有出門的打算?”
李晟心里門兒清——這是有事相求了。他倚著門框,語氣平穩得聽不出情緒:“確實想出去走走,只是對八大洲一無所知,還想多打聽些消息,再做遠游的打算。”
這話半真半假。遠游早被他刻進了骨血里——屠了他家鄉、連妹妹尸骸都沒留下的雜碎,定然藏在八大洲的某個角落。別說只是“走走”,這八大洲就算翻遍每一寸焦土,他也要把那人揪出來挫骨揚灰。
平秀直起身,眼尾彎了彎,笑得禮貌又帶著點懇切,分寸拿捏得極好:“那煩請公子定下遠游日子時,務必告知小女子。您放心,小女子定能幫上公子不少忙。”說完也不多留,提著裙擺輕輕轉身,步態從容,很快消失在巷尾的晨光里。
沒等半日,李晟便踏進了萬益商會。熟門熟路繞到那間雕花木窗的老房間,剛推門,就聽見平秀帶著笑意的聲音:“公子這才剛分開,怎么又尋來了?”
屋內冷香依舊,玉質桌案上擺著剛沏好的雨前茶,水汽裊裊纏著杯沿。李晟走到桌前坐下,指尖碰了碰溫熱的杯壁,才勾著唇角露出絲淺淡的笑:“不是姑娘暗示,外頭說話不方便么?”
平秀臉上的笑意像被風吹散似的,瞬間收了個干凈。她抬手攏了攏袖口,眼神沉下來,語氣添了幾分凝重:“公子是聰明人,小女子也不繞彎子——萬益商會背后,是楊武朝。我們想請公子幫楊武朝捎些東西去,自然也有相應的報酬。”
“哦?”李晟低笑一聲,指尖輕輕敲了敲桌沿,眼神里帶著幾分審視,“為什么是我?報酬是什么?我又憑什么要幫楊武朝跑這一趟?”
平秀沒回避他的目光,聲音清晰,邏輯分明:“報酬是一萬兩白銀,足夠公子置辦修行所需的藥材和法器。更重要的是,楊武朝的驛道能直通龍行州和靈州——公子不是要遠游?這不正好順路?”
她頓了頓,眉尖微蹙,說起另一件事時語氣里多了幾分忌憚:“仙朝州雖鄰著三大州,可只有龍行州、靈州算得上安穩。南邊的血州……公子光聽名字,也該知道那地方的德性——常年尸橫遍野,邪祟滿地爬,就算是有修為在身的修士,也不敢單獨往里闖。”
話說到這份上,利弊擺得明明白白——她賭的,就是李晟要走龍行州、靈州的路,更賭他不愿平白去碰血州的險。李晟忽然勾了勾唇角,笑意落在眼底,語氣卻依舊平穩:“那就麻煩姑娘了——我本就早有往龍行州去的準備。”
平秀面上依舊是端莊的模樣,指尖卻幾不可察地蜷了一下——她賭對了。方才強壓的激動順著聲音漏了絲出來,尾音輕輕發顫:“公子何時出發?”
“明日。”李晟答得干脆,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平秀立刻鄭重點頭,轉身從內室取來個巴掌大的黑色包裹,包裹四角貼著泛黃的符紙,她遞過來時動作格外小心,像捧著什么要緊物件:“公子,明日我會在南城門處等你。一萬兩白銀的報酬,還有出入仙朝州的通關手續,屆時一并交給你。”
“多謝。”李晟接過包裹,指尖觸到符紙時覺出絲微涼,他沒多問,只笑著頷首,轉身離開了萬益商會。
回到客棧,李晟簡單洗漱了一番,褪去外衫坐在床沿。燭火搖曳著映在墻上,他指尖掐著《武行術》的訣,氣息緩緩沉進丹田,腦子里卻沒閑著——今日平秀的急切、黑色包裹上的符紙、楊武朝要捎帶的“東西”,還有那看似順路的龍行州之行,樁樁件件都在心里過了一遍。
修行的氣感順著經脈慢慢流轉,他閉著眼,只覺這趟遠游,恐怕是不會太平了。城門的青石板還凝著晨露,風卷著港口特有的咸腥味掠過。李晟剛走近,就見平秀立在老柳樹下,淺青襦裙的褶皺里沾了些草屑,手里的深藍色包裹攥得指節泛白——顯然等了許久,卻沒半分往日的溫和笑意。
“姑娘倒是比我早。”李晟快步上前,話里帶著點歉意,目光卻落在她緊繃的臉上。
平秀沒接話,只把包裹重重塞進他掌心,聲音壓得低而沉:“這里面是一萬兩銀票、通關文碟,還有張標好的地圖——你看這處‘滄瀾驛’,過了港口向北就是魔門地界,到了那兒就歇腳,比外頭安全。”
李晟掀開包裹掃了眼,地圖上“滄瀾驛”旁用小字注著“魔門驛館,凡人可宿”,剛想問魔門為何靠譜,就聽平秀先開了口,語氣是基于商會往來的實在經驗:“這出海口只認銀錢,不管閑事,算不得兇險。但離了港口你記好——魔門雖叫‘魔’,規矩卻比正道透亮。”
“透亮?”李晟眉梢微挑,想起之前聽人說“魔門嗜殺”的傳聞。
“別信外頭的瞎傳。”平秀搖了搖頭,指尖無意識蹭過包裹邊緣,“我們萬益商會和魔門做過靈材生意,他們收‘過界費’明碼標價,要多少銀錢、要哪種靈草,都擺得明明白白;你要是規矩走,哪怕是凡人,他們也不會主動找事。”
話鋒一轉,她的聲音冷了幾分,眼神掃過城門處兩個穿素色道袍的修士:“可那些正道呢?嘴上喊著‘除魔衛道’,私下里為了魄錢,什么陰私事都做。去年有個收‘凝魂草’的商戶,那草是煉魄錢的輔料,他攢了半箱,就因為不肯按修士給的低價賣,轉頭就被安了‘私藏魔草’的罪名——鋪子被抄空,人也再沒露面。”
李晟握著包裹的手猛地一緊,指節泛白——“魄錢”兩個字像針,狠狠扎進他心里。他想起家鄉被屠、妹妹失蹤,不就是因為小世界主人要靠滅殺人口換魄錢?那些喊著“正道”的人,說不定早就和這種臟事纏在了一起。
“所以你記住,”平秀最后叮囑,指尖重重按在地圖的魔門地界上,“過了港口,遇著魔門的人別慌,報‘萬益商會’的名頭,他們會給幾分薄面;若是正道修士主動搭話,問你‘來處’‘要帶什么’,別多答,轉身就走——他們查得越細,越可能沒安好心。”
李晟鄭重點頭,將包裹緊緊揣進懷里。風又吹過,他望著港口外隱約的海面,突然覺得這仙的“正”與“魔”,或許從一開始就和他想的不一樣——而那處他從未踏足的魔門地界,竟成了眼下唯一能讓人稍放下心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