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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救回二哥,二嫂變三嫂了嗎?

裴府門前。

雨絲斜織成灰幕,蘇嶠跪在石獅旁,雙膝早已沒入半寸積水。銅環叩門聲被雨吞得沉悶,卻遲遲無人應答。

門內忽傳懶洋洋男聲:“裴府的狗都認得蘇家人,不敢吠,也不敢開。”

蘇嶠握拳,指節泛白:“裴九昭,三年前你欠我一條命——今日我有求于你,你敢這么干?!”

朱漆小門吱呀開條縫,探出一頂青綢傘,傘下人眉目慵懶,官袍卻穿得一絲不茍,正是大理寺卿裴九昭。

裴九昭半蹲,傘沿滴水到蘇嶠頸后:“我欠的是蘇嶠,不是‘江陵醉辱人妻’的蘇三郎。”

蘇嶠抬眼,血絲猙獰:“若我肯告訴你,江陵那夜我根本沒碰曹錦瑟,你信不信?”

裴九昭挑眉:“信或不信,得看證據。而不是你跪爛膝蓋在我裴府。”

蘇嶠從懷里摸出一枚帶血玉扣,遞過去:“這是曹家暗衛的腰扣,曹錦瑟貼身侍衛所有。那夜我醒來,它就在我掌心。”

裴九昭指尖一轉,玉扣背面刻“錦瑟”二字,微不可見。他神色終于凝住:“你要我如何報恩?”

“明日三司會審,我要你暫代蘇家辯護人。”蘇嶠一字一句,“我知不合規矩,但你大理寺卿有‘特例再審’之權。”

裴九昭垂眸,雨聲在他睫毛上碎成星點:“幫你,可以。但我要收利息。”

“利息?”

“蘇家祠堂有一副畫,是我娘生前的遺愿,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見到,如今有機會了。”

蘇嶠愣了下,旋即苦笑:“成交。畫在,人在。”

裴九昭側身讓出一條縫:“進來換身干衣裳,丑時之前,我要看到全部卷宗的殘頁——哪怕泡成紙泥,也得給我拼出花來。”

燭火搖晃,照出兩具黑衣浮尸,被河水泡得面目模糊。

仵作老周正掰開一人牙關,嘖嘖稱奇:“牙里藏的不是毒囊,是蠟丸,怪哉。”

裴九昭蹲下,用銀簪挑出一粒蠟丸,捏碎,里頭竟裹著半片薄如蟬翼的金箔,金箔上殘留朱色字跡:“……三月壬辰,曹……”

老周瞇眼:“像是賬冊殘頁,后面被燒。”

裴九昭輕聲:“三月壬辰,正是丞相被殺當日。”

門口腳步輕響,蘇嶠換好青衣,臉色仍蒼白:“查到是誰滅口了嗎?”

“黑衣人來自北鎮撫司,卻用江湖弩機,手法四不像。”裴九昭將金箔收入袖中,“更像是有人故意栽贓北鎮撫司,再嫁禍蘇家。”

蘇嶠呼吸一滯:“借刀殺人,一箭三雕?好手段。”

裴九昭看他,似笑非笑:“你怕了?”

“我怕?”蘇嶠咬牙,“我怕的是,明日我們連對手是誰都看不清。”

鼓聲擂三通,公堂肅殺。刑部尚書鄭槐、大理寺卿裴九昭、都察院左都御史嚴頌各據一案,氣氛劍拔弩張。

蘇縉率子侄跪于堂下,脊背筆直。

圍觀的京官百姓把門口堵得水泄不通,私語如潮。

鄭槐拍驚堂木:“帶人犯蘇珩!”

鐵鏈拖地,蘇珩被押上,囚衣血跡斑斑,卻抬眼掃視堂上,唇角含笑:“諸位大人,今日好風光。”

鄭槐冷聲:“弒相之罪,可有申辯?”

蘇珩尚未開口,堂外忽傳鼓聲再響——竟有人敲“登聞鼓”!鼓聲急如驟雨,震得眾人心口發麻。

一名渾身濕透的小太監撲進來,高舉金黃卷軸:“圣旨到——”

眾人跪接。小太監展開圣旨,尖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珩一案,朕躬聞之,疑竇叢生。特命九千歲謝無咎代朕監審,即刻赴堂,欽此——”

蘇嶠猛地抬頭,正對上謝無咎緩步踏入的幽深目光。

謝無咎披玄狐大氅,笑意未達眼底:“本千歲來遲,諸位莫怪。”

裴九昭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低聲對蘇嶠:“看,真正的對手來了。”

謝無咎掠過蘇珩,停步在蘇嶠面前,聲音溫柔得像雪底刀鋒:“蘇三公子,聽說你昨夜跪求裴大人,看來是有辦法了?”

蘇嶠握拳,青筋暴起:“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二哥沒有殺丞相。”

“公道?”謝無咎輕笑,“咋家只信證據。”

他抬手,侍衛捧上一只鎏金長匣,匣蓋掀開,竟是一摞尚未干透的卷宗,墨跡如新。

謝無咎淡淡道:“江陵別莊當夜所有名冊、脈案、酒窖時辰,乃至曹家暗衛調動,皆在此。本王連夜從河里撈的,泡是泡了,好在能辨。”

堂上堂下,嘩然一片。

蘇縉僵跪的背脊終于顫了顫,眼底浮出死灰復燃的光。

鄭槐臉色鐵青:“九千歲,此物未經三司勘驗,不合程序——”

“程序?”謝無咎抬眼,笑意寒涼,“鄭大人,本千歲就是程序。”

他轉身,目光掠過裴九昭,又掠過蘇嶠,最后停在蘇珩臉上:“咱家數到三,你若說不出那夜丞相真正的死因,這卷宗便算咋家送你的陪葬。”

“又或者蘇二公子想挑戰一下本朝的律法,才會松口?”

蘇珩舔了舔干裂的唇,忽然大笑:“九千歲何必激我?不要忘了你是阿瓷的未婚夫——”

他抬手指向鄭槐,一字一頓:“刑部尚書鄭槐鄭大人,你難道不知道嗎?別人不知道就算了,你還不知道,是誰帶我見曹丞相的。”

鄭槐勃然色變:“血口噴人!”

謝無咎笑意更深:“那就請鄭大人,說說什么是血口噴人。”

侍衛端上早就備好的熱茶,茶香裊裊,卻泛著詭異的甜腥。

鄭槐面色慘白,唇角抽搐,卻遲遲不敢接。

堂外百姓轟然,議論聲如浪潮。裴九昭趁機上前一步,拱手:“九千歲,既有人證,請開棺驗尸,以證真偽。”

謝無咎抬手:“準。”

就在此時,曹錦瑟忽被帶上堂,小腹微隆,臉色蒼白如紙。她抬眼,正對蘇嶠,淚如雨下:“三郎,你說過要娶我,為何不認?”

蘇嶠如遭雷擊,滿堂嘩然。

謝無咎側頭,似笑非笑:“蘇三公子,你的桃花債,好像也是你二哥未過門的妻子吧。不妨一并算清?”

蘇嶠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無形之手扼住。

曹錦瑟忽地跪爬幾步,抱住蘇珩的腿,哭喊:“千歲救我!是他們逼我,我不這么干,他們就要殺我,我已經沒有爹爹了!”

鄭槐厲喝:“瘋婦胡言!”

裴九昭卻俯身,溫聲:“曹姑娘,他們是誰?”

曹錦瑟顫巍巍抬手,指向鄭槐,又指向堂外某個角落:“還有……還有好多人。”

眾人循指望去,只見一個年長的嬤嬤混在人群,面色大變,轉身欲逃,卻被暗衛一把按住。

局勢瞬間反轉,如驚濤拍岸。

謝無咎垂眸,指腹摩挲著袖中那瓶幽藍血珠,輕聲呢喃:“阿瓷,你布的好局,咱家差點也信了。”

若不是,咱家了解你,可能現在咋家也在局里面了。

無人注意,堂外檐角,一抹纖細身影撐著油紙傘,靜靜立著。雨水順著傘沿滴落,遮住她蒼白唇角一抹極淡的笑。

她低語:“哥哥們,輪到你們唱下半場了。”

傘面微抬,露出蘇瓷的臉——濕透的鬢發貼在頰邊,左臂纏著滲血繃帶,卻掩不住眸中寒星。

她轉身,沒入雨幕,只留下一句極輕的自嘲:“我這條命,閻王爺都不敢收。”

雨絲橫斜,天色青灰,像極前世她死的那一日。

蘇瓷撐著傘,指腹摩挲傘骨,一道舊疤隱隱發燙——那是前世被謝無咎親手刺穿的地方。

“姑娘,再往前便是皇城門。”影衛低聲提醒。

蘇瓷抬眼,目光穿過雨霧,落在遠處朱紅宮墻:“皇上,你不是想娶我嗎?我來了。”

同一處宮墻下,前世,她跪得筆直,懷里抱著二哥蘇珩血淋淋的頭顱。

謝無咎執傘而立,衣不染塵,嗓音溫柔得像在哄孩子:“阿瓷,交出兵符,我保你蘇家全尸。”

她信了他,雙手奉上虎符。

換來的卻是蘇氏男丁腰斬、女眷流放,她本人也被他算計,慘死而亡。

死前她才知道,所謂“保你全尸”,原來是“留你一人全尸”,也是因為全家只有我有這個特殊血脈,這才是最重要的。

……

裴九昭把金箔攤在燈下,殘字隱約可辨:

“壬辰·曹府·暗樁·第三。”

他抬眼看蘇瓷:“第三是誰?”

蘇瓷指尖蘸水,在案上寫下一個名字——【謝無咎】。

裴九昭挑眉:“攝政王?他當年可還沒封王。”

“所以才是暗樁。”蘇瓷聲音輕飄,“前世,他借曹相之手除我蘇家,再借我蘇家兵符逼宮,一石二鳥。”

裴九昭沉默片刻,忽地笑了:“你想翻的不僅是案,還是命?”

“嗯,想把前世欠我的,一件一件討回來。”

鼓聲擂到第三通,百姓越聚越多。

謝無咎端坐左側,指尖轉著那只琉璃瓶,瓶里幽藍血珠晃出冷光。

蘇珩被押上堂,鐐銬叮當作響。

鄭槐拍驚堂木:“蘇珩,可有申辯?”

謝無咎眸色微暗,指尖一緊,琉璃瓶“咔”地裂出細紋。

曹錦瑟跪下,聲音清亮:“臣女曹錦瑟,狀告刑部尚書鄭槐,于景明二十四年三月初九,以‘朱顏’毒殺先相,并脅迫民女誣陷蘇家。”

堂上嘩然。

鄭槐暴喝:“瘋婦!你可知誣告何罪?”

曹錦瑟從袖中抽出一封血書:“此為我父絕筆,藏于我母嫁妝夾層。鄭大人,可要驗筆跡?”

謝無咎忽地起身,聲音依舊溫柔:“曹姑娘,身懷六甲,莫要動氣。來人——”

“慢著。”蘇瓷從人群中走出,雨水順著傘沿滴落,“九千歲急什么?怕她多說一句?”

謝無咎望向她,眼底幽藍翻涌:“阿瓷,你身子弱,不該淋雨。”

“我身子弱?”蘇瓷輕笑,抬手解開左臂繃帶,露出尚未愈合的刀傷,“再弱,也記得是誰拿銀針從這里穿過去。”

堂上百官面面相覷,百姓屏息。

謝無咎嘆息:“過去,何必再提?”

“不提?”蘇瓷聲音陡然凌厲,“那便提今生——昨夜,你以我為餌,引我三哥入局。這賬怎么算?”

謝無咎垂眸,指尖摩挲腕間舊疤,忽地笑了:“阿瓷,你可知我為何非要蘇家血?”

“北狄寒毒,需極陽血脈鎮壓。”蘇瓷壓低聲音靠近謝無咎耳邊答得平靜,“前世你取我血,可惜——”

她抬手,亮出另一枚琉璃瓶,瓶中血珠赤紅如朱砂,“你拿走的,是阿灼的血;我留下的,才是我的。”

謝無咎臉色終于變了。

蘇瓷繼續道:“極陽血脈,需心甘情愿。前世我死不瞑目,血中帶煞,你飲之,毒發更快。今生你仍執迷不悟,我便成全你——”

她拔開瓶塞,血珠滾入掌心,竟燃起赤金火焰。

裴九昭適時開口:“諸位大人,北狄寒毒,遇極陽血則焚。九千歲體內毒火已旺,再不收手,恐自焚其身。”

謝無咎望著那團火,眼底幽藍褪去,露出久違的茫然:“阿瓷,你恨我至此?”

“不恨。”蘇瓷聲音輕得像雪落,“我只是不想再死一次,我想活。”

百姓群中,忽然有人高喊:“太后懿旨到——”

來人雙手奉上金匣:“太后口諭,曹相之死,系鄭槐與北狄勾結,九千歲毫不知情。即刻收押鄭槐,蘇氏無罪開釋。”

鄭槐面如死灰,嘶聲喊冤,卻被暗衛拖下。

謝無咎站在原地,仿佛沒聽見,只定定望著蘇瓷:“阿瓷,我欠你的,來世再還,可好?今世我們已經錯過太多了。”

蘇瓷搖頭:“來世太遠,我要今生。”

她抬手,鳳羽針破空而出,直指謝無咎眉心。

卻在離他一寸處停住,針尖微顫,終究偏了半寸,釘入他身后朱紅立柱。

“前世你殺我一次,今生我饒你一次。”蘇瓷轉身,聲音散在雨里,“謝無咎,我要你永遠記得欠我的。”

雨停了,天邊泛起彩虹邊。

蘇珩卸了鐐銬,站在石階下,仰頭望她:“小妹,回家?”

蘇瓷點頭,卻在抬腳時,忽覺一陣眩暈。

謝無咎的聲音遠遠傳來:“阿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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