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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這天,三歲的林見溪扒著雕花欄桿踮腳,扯霍子闕的衣擺:“舅舅,我要去閉關(guān)。”

她梳著兩個軟乎乎的羊角辮,說話時還帶著點沒褪凈的奶音,肉乎乎的小手攥著塊半舊的玉佩。

霍子闕正給石桌上的紫砂壺添茶,聞言俯身捏了捏她的臉蛋,指尖觸到細膩的肌膚時頓了頓。

“要去多久?”他聲音放得柔緩,順手摘了片落在她發(fā)頂?shù)你y杏葉。

“不會等你閉關(guān)出來,我已經(jīng)入土了吧,以我看小說的經(jīng)驗,修仙者動輒就是幾十年,上萬年。”

霍子闕摸了摸下巴不存在的胡子:“那到時候你給我找個關(guān)系,讓舅舅投胎去世界首富當獨子。”

說完自己都笑了。

林見溪很想翻一個白眼:“不會很久的。”

說完就往石階下跑,小短腿邁得飛快,跑到大門時還回頭揮了揮手:“舅舅別擔(dān)心,很快就回來。”

霍子闕望著她的背影笑了笑,端起茶盞抿了口,看來他成為劍仙的事穩(wěn)了。

“唰,唰,唰。”

想著就比出劍指坐出來一個金雞獨立的姿勢,心里越想越美。

管家:“少爺好久都沒有這么笑過了。”

廚房王阿姨:“半夜看小說看傻了吧。”

林見溪壓根沒去什么閉關(guān)地。

她拐進后院的假山后,小手在腰間一抹,身上那套繡著小兔子的襖裙瞬間換成了灰撲撲的精煉衣服,連羊角辮都散開成利落的馬尾。

她從神識空間里摸出張泛著金光的符咒捏在掌心,指尖剛觸到符咒上的紋路,眼前的景象就猛地一晃。

再睜眼時,鼻尖已經(jīng)繞著潮濕的草木氣。

參天古木遮得日頭都黯淡了,腳下是厚厚的腐葉,踩上去軟乎乎的。

林見溪眨了眨眼,神識像水波似的蕩開三里外有伙人正追著什么東西跑,氣息駁雜得很,帶著些微的靈力波動。

她往那邊飄了飄,剛落在棵老松樹的枝椏上,就看見五道黑影正追著一只黑色的妖物往林子深處跑。

那妖物跑得歪歪扭扭,看著像是慌不擇路,可林見溪用神識一探就挑了挑眉,這狐貍眼底哪有半分慌亂。

后腿每次落地都故意在落葉上留個淺印,分明是在引著那伙人往湖邊去。

“跟上,別讓這妖物跑了。”

領(lǐng)頭的漢子粗聲喊道,他手里握著柄桃木劍,劍身上還纏著紅繩。

林見溪認出那是道門的手法,只是這幾人修為不算太高,都才剛筑基氣息不穩(wěn),這妖物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那伙人追得急,壓根沒注意到樹椏上還蹲著個孩子。

直到林見溪的神識掃過他們腰間的法器,領(lǐng)頭的漢子才猛地頓住腳,警惕地往四周看:“誰在那兒?”

林見溪沒應(yīng)聲,蜷在枝椏上不動了。

那漢子看了半天沒發(fā)現(xiàn)異常,皺著眉啐了口:“別管了,先殺了這妖物,這妖物吃了一個村的人。”

幾人又追了上去。

林見溪跟著飄到湖邊時,正好看見那小狐貍慌不擇路地跳進了湖里。領(lǐng)頭的漢子眼疾手快,揚手就將桃木劍劈了過去:“孽畜哪里逃。”

另外四人也跟著動手,符咒法器劈頭蓋臉地砸向湖面。

林見溪心里咯噔一下這湖水底下不對勁。

她剛想出聲攔著,就聽轟隆一聲巨響,湖面猛地炸開個巨浪,水花里裹著條水桶粗的黑影直躥上天。

那是條蛇形妖物,鱗甲在光下泛著青黑色的光,腦袋上還長著兩只小小的角,吐著信子的模樣看得人頭皮發(fā)麻,這不是普通的蛇。

林見溪的神識掃過去時凝了凝,結(jié)丹中期的修為,這等妖物怎么會被封印在這種地方,而且它沒有元神。

“糟了,這里居然有封印。”

有人驚呼出聲。

領(lǐng)頭的漢子臉色煞白,卻還咬著牙喊道:“不能讓它跑了,這些妖物吃人,要是讓它下山,以它的修為必定是場大災(zāi)難。”

他轉(zhuǎn)頭對著最年輕的那個小子喊:“快去通知特殊部門的人支援,我們先拖著。”

那小子應(yīng)聲要跑,卻被蛇妖的尾巴掃過來的勁風(fēng)逼得退了兩步。

蛇妖顯然被剛才的攻擊惹惱了,巨尾一甩就拍向湖邊的幾人,帶起的風(fēng)刮得林見溪棲身的松樹都晃了晃。

“那位道友。”

領(lǐng)頭的漢子突然朝著林見溪的方向喊道,他剛才就察覺到有人,此刻見蛇妖兇悍,只能硬著頭皮求救。

“在下是道門清云觀弟子,還望道友出手相助,事后必有重謝。”

林見溪嘖了聲,從樹上跳了下來。

她摸出張匪徒面罩往臉上一戴,只露出雙黑亮的眼睛。

神識空間里的寶物倒是不少,可大多都用不了,她現(xiàn)在還卡在煉氣期,能用的也就些符咒和幾件低階法器。

不過對付這結(jié)丹中期的蛇妖應(yīng)該夠了吧?

她剛站定,那幾個清云觀的弟子就看直了眼。

怎么是個孩子,這身高,頂多三四歲吧?

可剛才那神識波動明明不弱幾人心里嘀咕著,難不成是傳說中的天山童姥。

“別愣著。”

領(lǐng)頭的漢子喊了聲,揮劍擋開蛇妖噴來的毒霧。

林見溪也沒含糊,摸出張雷火符就往蛇妖身上扔。

符咒炸開時噼啪作響,蛇妖被打得晃了晃腦袋,顯然是疼了,轉(zhuǎn)頭就朝著林見溪猛沖過來。

“小心。”有人驚呼。

可林見溪身子靈活得很,像只小猴子似的左躲右閃,蛇妖的巨口好幾次都擦著她的衣角過去,愣是沒碰到她一根頭發(fā)。

她一邊躲一邊往蛇妖身上扔符咒,雷火符、冰凍符、捆仙繩能用的都用上了,打得蛇妖身上的鱗甲掉了好幾塊,嗷嗷直叫。

清云觀的幾人看得目瞪口呆,這孩子看著年紀小,符咒怎么這么多,要知道現(xiàn)在最差的一階符咒都能賣出天價。

看她不差錢的丟出去,領(lǐng)頭那人覺得有些心疼,而且看那個傷害,符咒等級只高不低。

領(lǐng)頭的漢子咬了咬牙,也跟著加大了攻勢,桃木劍上的紅光越來越亮。

打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蛇妖身上已經(jīng)添了不少傷,動作也慢了下來。

它顯然是意識到自己打不過這伙人,主要是林見溪的符咒太多了。

修為不夠,數(shù)量來湊。

那蛇突然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鳴,身上的氣息猛地暴漲。

林見溪心里一沉這妖物要強行提升修為。

那股驟然攀升的靈力壓得人喘不過氣,清云觀的幾人臉色大變。

噗通幾聲全跪在了地上,連頭都抬不起來。

唯有林見溪還站著,她神識強大,加上識海里有件護體的玉佩自動護主,才扛住了這股威壓。

蛇妖的氣息很快穩(wěn)定在了元嬰初期,它晃了晃腦袋,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林見溪,剛才就是這小不點打它最疼。

它猛地噴出一口黑霧,黑霧里裹著無數(shù)細小的毒針,鋪天蓋地地朝著林見溪射去。

林見溪腳尖一點,身子往后飄了三丈遠,毒針全打在了她剛才站著的地方,地上瞬間冒起了白煙。

蛇妖見沒打中,別說碰到人了,連衣角都沒沾著,反而撞斷了好幾棵大樹。

“吼!”蛇妖徹底被激怒了,猛地轉(zhuǎn)頭朝著跪在地上的清云觀弟子沖去打不著那小的,就先吃了這幾個弱的。

“不好。”

領(lǐng)頭的漢子臉都白了,卻連動都動不了。

林見溪見狀罵了聲,摸出最后一張符咒本想留著應(yīng)急,現(xiàn)在也顧不上了。

她指尖掐訣,符咒嗖地飛出去,帶著道耀眼的金光劈在蛇妖背上。

“嗷——”

蛇妖發(fā)出聲凄厲的慘叫,被打得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掉進了湖里,濺起老大的水花。

湖面很快平靜下來,連漣漪都漸漸散了。

清云觀的幾人松了口氣,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剛想對林見溪道謝,就見湖水突然再次炸開。

那條蛇妖竟又從湖里沖了出來,身上的傷竟然全好了。

鱗甲在光下閃著油亮的光,比剛才還要兇悍幾分。

“我靠!”林見溪忍不住罵了聲。

“還有完沒完了,這要是我家老閻在,非得把你扒了皮燉湯不可。”

她說著說著,突然頓住了。

湖邊的空地上不知何時站了個男人,身形挺拔得像株松,黑襯衫的領(lǐng)口微敞,露出點鎖骨的弧度。

他的眼睛是紅的,像浸了血的瑪瑙,看向蛇妖時沒什么表情,卻讓空氣都冷了幾分。

林見溪眨了眨眼,可惡的妖物居然用幻術(shù)壞我道心。

她正愣著,就見那蛇妖原本兇狠的眼神突然變成了驚恐,龐大的身子抖得像篩糠,連動都不敢動了。

男人抬手打了個響指,沒見他做什么,那條蛇妖就像被無形的力量捏碎了似的,嘭地一聲化成了漫天光點,連點腥味都沒留下。

林見溪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那男人也化成了束紅光,嗖的飛進了她的識海里。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她識海里響起:“乖溪溪,剛才帥不帥,不過我力量也耗光了,得再養(yǎng)陣子……”

林見溪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這居然是真老閻。

“前、前輩。”

清云觀的領(lǐng)頭漢子這時才敢上前,聲音還帶著顫。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謝,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不用謝。”她擺擺手,從神識空間里摸出個黑黢黢的小瓶子扔過去。

“這個給你們,分著吃了,能治傷。”

領(lǐng)頭的漢子接住瓶子,打開一聞,沒什么特別的味道,只覺得瓶身糙得硌手。

他本以為是什么普通丹藥,可倒出一粒遞給旁邊傷得最重的師弟,那師弟剛把丹藥咽下去,身上的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連臉色都紅潤了不少。

“這、這是……”幾人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黑不溜秋的丹藥,效果竟然比觀里珍藏的療傷丹還好。

等他們回過神想再問些什么時,林見溪早就沒影了。

只有風(fēng)里還留著句輕飄飄的話:“好好養(yǎng)傷吧。”

幾人捧著小瓶子,面面相覷。

“隊、隊長……”剛才去報信的小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這難道是哪位隱士高人?也太厲害了吧……”

“啊啊啊啊!可惜沒問個聯(lián)系方式。”

有人嘆了口氣:“想加個好友都沒機會。”

那個唯一的女弟子皺著眉:“隊長,妖物現(xiàn)在越來越厲害了,剛才這只都能強行提升到元嬰期,要是再來幾只……”

領(lǐng)頭的漢子沉默了。

他捏了捏手里的小瓶子,指節(jié)泛白:“今天這種修為的妖物,往后只怕越來越多。”

他抬頭望向深山的方向。

“我們的修為已經(jīng)停滯不前好久了……看上面怎么說吧。”

幾人坐在湖邊調(diào)息,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兩道身影才匆匆趕來。

是兩個穿著中山裝的老者,身上的靈力波動穩(wěn)穩(wěn)壓過剛才的蛇妖,竟是兩位結(jié)丹中期的修士。

“你們沒事吧。”其中一位老者急著問道。

領(lǐng)頭的漢子指了指平靜的湖面:“已經(jīng)被一位前輩解決了。”

兩位老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焦慮。

其中一人低聲道:“云老那邊進入中州的名額還遲遲談不下來,再這樣下去,恐怕鎮(zhèn)不住這些東西了。”

沒人接話,只有風(fēng)吹過湖面的聲音,帶著股說不出的沉郁。

而此時的林見溪,已經(jīng)順著神識的指引找到了秦始天碑。

那石碑藏在山壁的縫隙里,半截埋在土里,上面刻著的碑文殘缺不全,好多字都磨得看不清了。

可當林見溪的指尖觸到石碑時,心臟卻猛地跳了跳。

好熟悉的氣息……

她皺著眉回想,神識在識海里翻找著上輩子的記憶。

忽然,她想起來了,上輩子她在鄔思明身上感受過這種氣息。

那個唯一飛升成功的人類修士,那個總愛穿著白衫笑容溫和的男人,他身上就有過這種若有似無的碑文氣息。

鄔思明和秦始天碑他們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老是來指引她。

林見溪蹲在石碑前,小手輕輕拂過那些殘缺的紋路。

石碑忽然微微發(fā)燙,一道微弱的金光從紋路里滲出來,纏上她的指尖。

她的識海里瞬間涌入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有身著玄甲的士兵在廝殺,有戴著冕冠的帝王在祭天,還有一個模糊的白衫身影,站在云端望著下方,眼神悲憫又疏離。

“鄔思明……”林見溪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指尖的金光突然猛地收緊,勒得她指節(jié)發(fā)疼。

她心里一驚,剛想收回手,那金光卻又突然散了,石碑也恢復(fù)了冰冷的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林見溪坐在地上,望著石碑發(fā)了會兒呆。

上輩子她飛升失敗,臨死前只看到鄔思明站在南天門上對她笑了笑。

她一直以為鄔思明是靠自己的修為飛升的,可現(xiàn)在看來,恐怕沒那么簡單。

這秦始天碑里,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山風(fēng)吹過縫隙,帶著些微的涼意。

林見溪把石碑重新用石頭蓋好,拍了拍身上的土。

不管藏著什么秘密,她總會弄清楚的。

她轉(zhuǎn)身往山外走,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里。

只有山壁縫隙里的秦始天碑,在無人看見的角落,碑文中最深處的那個道字,悄悄亮起了一點極淡的金光,又很快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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