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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曄的聲音嘶啞,帶著某種被強行壓抑的、近乎痙攣的震顫,在冰冷的實驗室里撞出回音:“你們……聽到了嗎?”

那滴我的眼淚,還沾在他的指尖,在慘白燈光下折射出一點微弱的光。

死寂。

比剛才更沉重、更詭異的死寂籠罩下來。儀器單調的嗡鳴被無限放大,敲打著我的耳膜,也敲打著凝滯的空氣。

雷恩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像是吞下了一塊燒紅的炭。他猩紅的眼瞳死死盯著白曄指尖那點微光,又猛地轉向我淚痕交錯的臉,那目光里的暴怒和煩躁被一種更原始、更懵懂的驚駭覆蓋。他張了張嘴,粗糲的嗓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聽……聽到什么?”這話與其說是反問,不如說是一種本能的無措否認。他聽不懂,或者說不愿意懂,但那無形的、直接作用于意識的“聲音”,顯然已經穿透了他堅硬的防御。

格蘭特沒有說話。他紫羅蘭色的眼眸深處,那冰冷的審視和驚悚感正在被一種極度亢奮的、發現驚天秘密的光芒所取代。他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那不是一個笑容,而是一種近乎癲狂的感興趣。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像看一個失控的變量,而是在看一座突然噴發出無盡寶藏的火山,危險,卻充滿了無法抗拒的誘惑。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聲音低得如同嘆息,卻又清晰得可怕:“破碎的……尖叫。哀求。還有……名字?”最后一個詞,他帶著玩味的疑問吐出,目光卻銳利如針,直刺向我。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成了冰渣。

他們聽到了。他們真的聽到了!我心里的哀嚎和恐懼,他們聽到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星際巨獸的利爪,將我的五臟六腑都揪緊、碾碎。暴露了!徹底暴露了!我會被拆開的!一定會!

“不……不是……”我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能量環冰冷的觸感此刻像是絞刑架的鐐銬,“不是我……那是……是故障……對!是故障!”我語無倫次,試圖做最后的掙扎,哪怕這謊言拙劣得可笑。

白曄根本沒有理會我那可憐的辯解。他猛地轉過身,快步走回那巨大的環形光屏前,手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光屏上舞動,快得幾乎帶起殘影。無數窗口彈出又被關閉,數據流如同沸騰的銀河般奔涌。

“不是語言系統模擬!不是預設情感反饋!甚至不是神經電流異常逸散!”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研究者發現顛覆性真理時的狂熱震顫,“這是……信息流!獨立的、龐大的、擁有復雜邏輯結構和情感色彩的意識信息流!直接作用于我們的深層感知區域!這怎么可能?!”

他猛地頓住動作,霍然轉身,熔金般的眼眸再次釘死在我身上。那里面所有的冰冷和理性都已燃燒殆盡,只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探究欲,幾乎要將我燒穿。

“你到底是什么?”他一步跨回金屬臺邊,俯身逼近,呼吸急促,“從哪里來?怎么進來的?!”

他的逼問如同實質的鞭子抽打在我脆弱的神經上。我嚇得猛地閉緊眼睛,身體拼命向后縮,卻無處可逃。

【別過來!別問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自己的床上睡覺!我再也不熬夜趕項目了!我錯了!放過我吧!讓我回去!我要回家!】我在心里絕望地哭喊,每一個字都浸透著最徹底的崩潰。

“家?”雷恩突兀地啞聲開口,他像是被這個簡單的字眼刺痛了,猩紅的眼瞳里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茫然,甚至有一閃而逝的……類似疼痛的情緒?“什么家?這里就是……”他的話沒說完,像是自己也無法確定。

“看來我們的小寵物,藏著比‘降臨者遺產’更有趣的秘密。”格蘭特的聲音幽幽響起,他已經走到了金屬臺的另一側,修長的手指隔著空氣,虛虛地描摹著我身體的輪廓,眼神灼熱得像是在評估一件無價之寶,“一個完整的、異質的意識……奇跡。白曄,你這次的投資,回報率恐怕要突破天際了。”他的語氣帶著華麗的贊嘆,卻讓我冷到骨髓里。

“閉嘴,格蘭特!”雷恩突然暴吼一聲,像是被格蘭特的話激怒了,又像是在發泄自己無處安置的煩躁和那莫名的不安。他紅瞳兇悍地瞪向格蘭特,巨大的手掌再次按上了能量槍柄,殺氣騰騰。

“怎么?指揮官閣下是想獨吞這個‘奇跡’?”格蘭特絲毫不懼,反而慢條斯理地挑眉,紫羅蘭色的眼眸里閃爍著挑釁的冷光,“還是說,你那貧瘠的大腦無法處理這超綱的信息,只能靠暴力來掩飾無能?”

“你找死!”雷恩的槍口瞬間抬起,對準了格蘭特。

“夠了!”

白曄冰冷的聲音斬斷了即將爆發的沖突。他站直身體,目光依舊死死鎖著我,但語氣已經重新帶上了那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雖然微微發顫,卻更加危險。

“它的意識極不穩定,處于高度應激狀態。外部刺激過強可能導致不可逆的損傷,甚至……”他頓了頓,金眸深處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類似惋惜的情緒,但很快被更強烈的興趣覆蓋,“……自我湮滅。那我們將失去一切研究樣本。”

研究樣本。這四個字像冰錐一樣刺穿我最后一點僥幸。

“那你說怎么辦?”雷恩梗著脖子低吼,槍口雖然還指著格蘭特,但注意力顯然被拉了回來。

白曄沒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這次沒有觸碰我,而是在固定著我手腕的能量環旁邊的一個微型接口上輕輕一點。

嗡——

一股比之前溫和許多,但依舊無法抗拒的暖流瞬間涌入我的四肢百骸。不像之前那樣強行撫平意志,更像是一種強效的鎮靜劑,強行麻痹我的恐懼和激動,將我的意識推向昏沉的邊緣。

不……不要睡……

我在心里微弱地抗議,但眼皮卻沉重得如同焊死。他們的身影、冰冷的實驗室、那些可怕的對話,都在迅速模糊、遠去。

“……初步隔離觀察。”白曄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水底傳來,斷斷續續,“調整營養液成分……加入精神穩定劑……監測所有意識波動輸出……建立新的分析模型……”

“……它的歸屬權,需要重新評估……”格蘭特的聲音像是優雅的毒蛇,絲絲縷縷。

“……誰也別想動……”雷恩的低吼沉悶如雷。

黑暗徹底吞噬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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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恢復意識時,那濃烈的草莓味似乎淡了一些,摻雜進一種陌生的、帶著淡淡草木清苦的氣味。

我依舊躺在冰冷的金屬臺上,能量環依舊鎖著。但稍微偏過頭,我能看到旁邊多了一個懸浮的滴注裝置,一種淡綠色的液體正緩緩注入連接著我身體的導管。

實驗室里只有我一個人。

不,不完全是。

我的視線還有些模糊,卻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

一種無形的、冰冷的“注視感”,從四面八方滲透而來。來自頭頂的監控探頭,來自墻壁閃爍的指示燈,甚至來自我身下這臺金屬臺本身。我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放在顯微鏡下,每一寸皮膚,每一次呼吸,甚至每一個飄忽的念頭,都在被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貪婪地記錄、分析。

【好難受……】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

滴——

旁邊一臺儀器的指示燈突然從綠色跳成了黃色,發出極其短暫的一聲輕響。

我嚇得瞬間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那黃色的指示燈閃爍了幾下,又緩緩變回了綠色。

它們在監測我的“意識波動”!白曄說的都是真的!他們能聽到!

巨大的屈辱和恐懼再次淹沒了我。我連在自己腦子里想點什么都不敢了!我被徹底囚禁了,從身體到思想!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無聲滑開。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驚恐地望過去。

是雷恩。

他一個人。深藍色的軍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只穿著里面的黑色背心,露出肌肉虬結的胳膊和上面幾道新鮮的、疑似能量擦過的灼痕。他手里沒拿武器,而是端著一個……托盤?

托盤上放著的不是營養液,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工具,而是一小碗看起來像是果泥的東西,散發著清甜的香氣,還有一杯清澈的水。

他大步走進來,臉色依舊臭得可以,猩紅的眼瞳掃過我,眉頭習慣性地擰緊。他走到金屬臺邊,動作有些僵硬地把托盤放在旁邊的儀器臺上,發出“哐”一聲輕響。

“醒了就吃點東西。”他粗聲粗氣地說,目光卻有些飄忽,不太敢直視我的眼睛,“白曄說你現在需要補充這個。”

我沒動,只是警惕地、恐懼地看著他。

他似乎被我看得更煩躁了,抓了抓自己刺猬般的短發,喉結又滾動了一下。

“那個……”他聲音壓低了些,依舊粗嘎,卻奇異地帶上了一點笨拙的遲疑,“……‘家’……”

他吐出這個字,像是極其不適應,眉頭擰得更死。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卡住了,半晌,才極其生硬地擠出一句,“這里……你待著!別想那些沒用的!”

這聽起來完全像是命令和威脅。

但他說完這句話后,眼神飛快地瞥了一眼我被能量環勒出紅痕的手腕,那猩紅的瞳孔似乎細微地收縮了一下。他猛地別開臉,像是做了什么決定般,突然伸出手,在那能量環的某個控制點上一按。

藍色的光芒熄滅了。

束縛著我手腕和腳踝的能量環悄然松開。

我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

恢復了自由?雖然只是在這冰冷的實驗臺上。

雷恩沒有再看我,也沒有解釋。他只是硬邦邦地丟下一句“吃了!”,便猛地轉身,幾乎有些倉促地大步離開了實驗室,厚重的門在他身后合上。

我呆呆地躺在那里,手腕和腳踝還殘留著能量環冰冷的觸感,但確實自由了。

旁邊那碗果泥散發著誘人的甜香。

我顫抖地、慢慢地坐起身,長時間被固定讓我的肌肉酸痛僵硬。

我看著那碗果泥,又看向門口。

【他……為什么?】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幾乎是同時——

滴!

旁邊那臺儀器的黃色指示燈又瘋狂地閃爍起來!比之前那次更加急促!更加刺眼!

冰冷的、被監視的恐懼感瞬間再次攫緊了我!

我猛地抱緊自己,驚恐地環顧四周那些無聲的、冰冷的儀器。

它們都在聽著。一直都在。

而剛剛關閉的實驗室門外,雷恩并沒有立刻離開。他高大健碩的身軀緊繃著,背脊緊緊貼著冰冷的金屬門板,猩紅的眼瞳死死盯著面前空無一人的走廊墻壁,粗重的呼吸在寂靜中清晰可聞。

他巨大的、布滿厚繭的手掌緊緊攥著,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那貧瘠的、習慣于戰斗和毀滅的大腦,正被一些陌生而尖銳的、不斷回響的碎片瘋狂沖刷著。

——【放我回家!】——【爸爸!媽媽!】——【救命……】

還有最后那個清晰的、帶著茫然和一絲微弱動搖的念頭——【他……為什么?】

那些聲音,那些破碎的哀求和無助的哭泣,像最細密的針,反復扎刺著他神經中最不設防的區域,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暴躁無比的……刺痛感。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邊的金屬墻壁上!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走廊里回蕩,堅硬的合金墻壁赫然凹陷下去一塊。

“……吵死了!”

他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不知道是在說那持續不斷的“聲音”,還是在罵自己無法平靜的心緒。他甩了甩砸痛的拳頭,臉上煩躁更甚,最終像是無法忍受般,幾乎是逃離地大步消失在走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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