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傷——!”
最后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鐵釘,狠狠楔進林晚的耳膜!
完了!
小栗子整個人癱在地上,臉上血色盡失,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新太子這是有備而來!
當著全宮人的面,以“驗傷”為名,行“羞辱”之實!他們要撕開楚夜宣的傷疤,扒下他最后的尊嚴,把他剛剛才建立起來的“孤狼英雄”人設(shè),當眾踩進泥里,碾個粉碎!
林晚的心臟驟然縮緊,但大腦卻在瞬間冷靜到了極點。
她猛地轉(zhuǎn)身,沖到楚夜宣面前,語速快得像連珠炮:“聽著!他們不是來給你治傷,是來逼你發(fā)瘋的!”
楚夜宣那雙死寂的眸子,因為她的話而掀起一絲波瀾。
“他們會罵你,羞辱你,挑釁你,把你最在意的東西拿出來反復(fù)踐踏,直到你崩潰,直到你失控,直到你變成他們口中那個‘殘暴嗜血的瘋子’!”
林晚雙手撐住他的輪椅扶手,身體前傾,一雙眼睛亮得嚇人,死死盯著他。
“所以,你不能動,更不能怒!今天,你不是一個人,你是一座山,一塊石頭!一塊他們怎么砸都砸不碎的石頭!”
楚夜宣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沙啞道:“他會提我母妃?!?
“那就憐憫他!”林晚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你要像看一只可憐蟲一樣看著他!看他用盡全身力氣表演,卻得不到你半點回應(yīng)!你的武器不是拳頭,是你的眼神!你要讓他感覺到,他所有的叫囂,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可笑又可悲!”
“記住,從他們進門的那一刻起,你就是觀眾,他們,才是跳梁小丑!”
話音剛落,門外那浩浩蕩蕩的儀仗已經(jīng)到了。
為首的,正是新太子楚天佑。
他一身明黃色的太子常服,面容溫潤如玉,嘴角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擔憂與關(guān)切,仿佛真是為兄長心急如焚的好弟弟。他身側(cè),柳如煙亦步亦趨地跟著,那張楚楚可憐的臉上寫滿了悲痛,眼眶紅得像是剛哭過一場。
在他們身后,是提著藥箱、滿臉為難的太醫(yī)院院判,以及一大群看熱鬧的禁軍和宮人,將本就破敗的冷宮小院圍得水泄不通。
“皇兄!”
楚天佑人未到,那痛心疾首的聲音就先傳了進來,“聽聞你昨夜遇刺,孤?lián)牡靡灰刮疵撸√氐貛Я送踉号衼?,為你……驗一驗傷?!?
他特地在“驗傷”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視線狀似無意地掃過楚夜宣蓋著薄毯的雙腿,眼底的惡意一閃而過。
柳如煙立刻配合地用絲帕按了按眼角,聲音哽咽:“宣哥哥,你臉色好差……刺客實在可惡,竟敢在宮中行兇!都怪如煙沒用,沒能時時陪在你身邊?!?
她的話看似關(guān)心,實則句句是刀。
什么叫“沒能時時陪在你身邊”?是在提醒所有人,她早就和這個廢人劃清了界限。
楚天佑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直接站定在楚夜宣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眼神里的“關(guān)切”濃得幾乎要溢出來。
“王院判,還愣著做什么?快給皇兄看看,除了昨夜的驚嚇,身上可還有別的傷處?”
王院判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硬著頭皮上前,躬身道:“廢……殿下,請恕老臣無禮了?!?
楚夜宣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眼前這群人,不過是一團空氣。
這種極致的漠視,讓楚天佑精心準備的表演,瞬間卡了殼。
他臉上的溫潤笑意僵了一瞬,隨即,他親自彎下腰,伸手就要去掀楚夜宣腿上的薄毯!
“皇兄何必如此見外?你我兄弟,你的傷,就是孤的傷。讓孤親自看看,才好放心。”
他的手,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猛地掀開了那層遮羞布!
兩條因為久坐而肌肉萎縮、蒼白無力的腿,就這么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院子里,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有驚愕,有同情,但更多的是鄙夷和幸災(zāi)樂禍。
“哎……”楚天佑發(fā)出一聲長長的、滿是痛惜的嘆息,搖著頭道,“昔日我南夏的戰(zhàn)神,如今卻……真是天意弄人啊?!?
柳如煙也跟著掩唇,眼中卻滿是快意的光芒:“宣哥哥的腿……竟已成了這樣。唉,若是能站起來,昨夜又怎會讓那刺客輕易逃脫呢?”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用這雙廢腿,來擊潰楚夜宣的心理防線。
楚夜宣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盤虬的樹根。
他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像無數(shù)根針,扎在他赤裸的腿上,更扎在他的心里。
但他想起了林晚的話。
看小丑,看小丑……
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終于第一次正視楚天佑。
沒有憤怒,沒有怨恨,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那是一種……極度疲憊的、帶著悲憫的眼神。
楚天佑被他看得心里一突,那種溫潤的假笑幾乎維持不住。他立刻拋出了自己準備好的、最惡毒的殺招!
“孤還記得,當年母妃還在時,時??滟澔市?,說你的騎射之術(shù)冠絕京城,是她此生最大的驕傲?!?
楚天佑的聲音壓低,湊到楚夜宣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陰毒地說道,“你說,她若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會不會后悔生下你這個廢物?”
轟!
楚夜宣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林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成了!楚天佑上鉤了!他已經(jīng)把最毒的底牌打了出來!
現(xiàn)在,就看楚夜宣的了!
所有人都以為,廢太子會暴怒,會發(fā)狂,會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一樣撲上去!
然而,楚夜宣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死寂的眸子里,那抹悲憫,竟然更深了。
他開了口,聲音不大,沙啞得像是被鈍刀割過,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院子。
“罵完了嗎?”
三個字,讓整個院子瞬間鴉雀無聲。
楚天佑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他愕然地看著楚夜宣:“皇兄,你說什么?”
“我說,”楚夜宣的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緩緩掃過他身后那些表情各異的禁軍和宮人,最后又落回他身上,語氣平靜得可怕,“如果用言語羞辱我,能讓你頭頂上那頂新太子的帽子,戴得更安穩(wěn)一點,那你,就繼續(xù)?!?
他的話,像一把無形的刀,精準地剖開了楚天佑那層“兄友弟恭”的華麗外袍,露出了里面卑劣、怯懦的內(nèi)里!
楚天佑的臉色,瞬間由白轉(zhuǎn)青!
楚夜宣卻沒給他任何反應(yīng)的機會,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那一聲嘆息里,帶著無盡的失望與疲憊。
“只是……”
他頓了頓,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又像是在看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搖尾乞憐的狗,叫得再大聲,也終究是狗?!?
死寂。
整個冷宮,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風吹過破敗的屋檐,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對這場鬧劇無聲的嘲笑。
所有人都傻了。
那些等著看好戲的宮人,那些準備隨時上前“制服”瘋太子的禁軍,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呆立當場。
他們設(shè)想過廢太子的一百種反應(yīng),暴怒、哭嚎、求饒、反抗……
卻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這根本不是反擊!這是降維打擊!
他沒有憤怒,他甚至懶得憤怒。他只是用一種悲天憫人的姿態(tài),告訴所有人:你們在我眼里,就是一群上躥下跳的……狗。
楚天佑感覺自己的臉,像是被人用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他精心編排的一場羞辱大戲,最后,竟讓他自己成了臺上最可笑的那個小丑!
他想發(fā)作,可他能說什么?
說“我不是狗”?那只會坐實楚夜宣的話!
他氣得渾身發(fā)抖,一張俊臉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楚夜宣“你、你、你”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殿下息怒!”柳如煙也慌了,連忙上前扶住他,可她自己也氣得嘴唇都在哆嗦。
“皇兄看來是驚嚇過度,神志不清了?!背煊咏K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強行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我們走!讓他自己……好好靜一靜!”
說完,他拂袖轉(zhuǎn)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那浩浩蕩蕩而來的一群人,此刻也灰溜溜地跟在后面,狼狽地退出了冷宮。
一場驚心動魄的羞辱局,就這么以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草草收場。
危機解除。
楚夜宣緊繃的脊背,終于在這一刻松懈下來,他劇烈地喘息著,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他緩緩轉(zhuǎn)動輪椅,看向角落里那個始終沉默的女人。
林晚靠著墻,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輕輕舒了一口氣。
楚夜宣看著她,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探究,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
“你似乎……”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音愈發(fā)嘶啞,“很懂怎么操控人心。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林晚正要回答,腦中那冰冷的機械音,卻毫無征兆地、尖銳地炸響!
【警告!致命證據(jù)已鎖定!】
【太醫(yī)院院判已提取你衣物上的石灰粉殘留,正在送往大理寺進行成分比對!】
【一旦證實與張德海傷口成分一致,“刺客”謊言將當場戳破!】
【新手任務(wù)判定:即將失敗!】
【抹殺程序,啟動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