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瑤山碎玉

蒼木部的竹樓比看起來更結實，樓底用粗壯的樹干架起，隔絕了地面的潮氣。云曦的奶奶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嫗，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坤元道的傳人，終于來了。”老嫗坐在鋪著獸皮的竹榻上，沒等靈素開口，就先說出了這句話。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靈素和青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訝。

“奶奶，您認識我們？”云曦端著一碗草藥茶進來，放在矮桌上，“靈素姐姐會大地之語，還讓枯死的古藤開花了呢！”

老嫗笑了笑，目光落在靈素身上：“我不認識你們，但我認識你身上的坤元氣。”她指了指靈素懷里露出一角的玉佩，“那東西，拿出來看看吧。”

靈素猶豫了一下，把那半塊玉佩掏了出來。玉佩在竹樓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白光。

老嫗的呼吸頓了頓，伸手接過玉佩，指尖輕輕撫過上面的花紋，眼眶慢慢紅了：“真是瑤山的東西……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

“您也知道瑤山？”靈素急忙問。

“何止知道。”老嫗嘆了口氣，把玉佩還給靈素，“我們蒼木部，本就是瑤山圣境覆滅后，逃出來的女修建立的。”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老嫗斷斷續續講了那段被修仙界刻意掩埋的歷史——

原來，千年前的瑤山圣境，是女修的圣地。那里的修士修煉坤元道，不依附任何外力，僅憑自身靈力就能通天徹地。后來，以凌霄宗為首的男修宗門，覬覦坤元之力，便編造“女修靈力有缺，需借乾陽補全”的謊言，聯合起來偷襲瑤山，搶走了圣境的核心功法，還篡改了流傳在外的殘篇，讓女修從此淪為附庸。

“我的先祖，是瑤山圣境的藥圃管事，她帶著一批種子和坤元道的殘卷逃出來，躲進了這片山谷，才有了蒼木部。”老嫗的聲音有些發顫，“我們世代守護著這些東西，等著有一天，能有人重新找回真正的坤元道。”

靈素聽得心潮澎湃，那些在靜心庵禁地看到的破碎畫面，似乎終于有了答案。“那您知道坤元道的完整功法在哪嗎？”

老嫗搖了搖頭：“瑤山圣境的核心在斷魂崖，但那里被設了鎖陰陣，只有集齊三塊‘坤元令’，才能打開入口。你這塊玉佩，就是其中一塊，叫‘生令’。”

“另外兩塊呢？”青黛追問。

“一塊叫‘殺令’，據說落在了當年反抗凌霄宗的女修手里，后來不知所蹤。”老嫗看向青黛，“姑娘，你手腕上的傷，是不是被‘鎖靈鐲’勒出來的？”

青黛猛地抬起頭，眼里滿是震驚：“您怎么知道？”

“鎖靈鐲是凌霄宗特制的法器，專門用來壓制女修的坤元氣，”老嫗嘆了口氣，“戴上它的女修，要么被當成爐鼎，要么被廢去靈根……姑娘能活下來，不容易。”

青黛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下意識地攏了攏袖子，遮住手腕上的紅痕。

“還有一塊‘養令’，”老嫗繼續說道，“應該在修仙界的繁華城鎮里。當年瑤山有位擅長符文的長老，帶著養令混入世俗，想找機會復興坤元道，后來就沒了消息。”

靈素摸了摸懷里的玉佩：“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去找另外兩塊坤元令。”老嫗站起身，從竹榻下的木箱里拿出一卷獸皮地圖，“這是先祖畫的瑤山圣境地圖，上面標著可能有殺令和養令線索的地方。”她把地圖遞給云曦，“云曦，你跟她們一起去。”

“奶奶！”云曦愣住了，“我……”

“你是蒼木部這一代最有天賦的孩子，”老嫗摸了摸她的頭，“大地之語不是讓你守著山谷，是讓你像先祖一樣，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

云曦咬了咬唇，用力點了點頭：“我去！”

老嫗又看向靈素和青黛：“此去兇險，凌霄宗的人絕不會讓你們集齊坤元令。但記住，坤元道的真諦，不是復仇，是讓每個女修都能自由地活著，像草木一樣，向陽而生，不必依附誰。”

靈素重重地點頭，握緊了手里的玉佩。

第二天一早，三人準備出發。云曦換上了一身輕便的短打，背上了裝著草藥和地圖的行囊，肩頭那兩只翠綠的小鳥也跟著，嘰嘰喳喳地叫著。

老嫗送她們到山谷口，遞給靈素一個小小的布包：“這里面是些能滋養坤元氣的草藥，關鍵時刻或許能用得上。”她又單獨拉過云曦，低聲說了幾句，云曦一邊聽一邊點頭，眼眶紅紅的。

走出蒼木部的地界，三人按照地圖的指引，往最近的城鎮走去。一路上，靈素試著用坤元之力幫青黛緩解鎖靈鐲的傷，雖然不能徹底解開，卻能讓那紅痕淡下去一些。青黛嘴上不說，卻默許了靈素的觸碰，甚至會在靈素累的時候，主動遞過水囊。

云曦則像個好奇寶寶，不停地問外面的事。靈素講靜心庵的規矩，青黛講她逃亡時的經歷，云曦聽得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嘆氣，最后攥緊了拳頭：“等我們找到坤元令，一定要讓凌霄宗的人好看！”

半個月后，她們抵達了地圖上標記的“聚寶城”。這是修仙界有名的繁華城鎮，街上隨處可見穿著華麗道袍的修士，叫賣法器丹藥的攤販絡繹不絕。

“養令的線索，就在聚寶城最大的拍賣行里。”云曦展開地圖，指著城中心的一棟高樓，“先祖的筆記里說，那位符文長老的后人，可能在拍賣行里當差。”

“拍賣行里魚龍混雜，凌霄宗的人肯定不少。”青黛警惕地看著四周，“我們得小心點。”

三人剛走到拍賣行門口，就看到一個穿著灰布侍女服的女子，正被一個管事模樣的修士訓斥。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留你有什么用！”管事推了女子一把，“再打碎客人的東西，就把你賣到爐鼎營去！”

女子踉蹌了一下，手里的托盤差點掉在地上。她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沒人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光。

就在三人準備繞開時，那女子突然抬起頭，目光飛快地掃過她們，最后落在靈素懷里露出的玉佩上。她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但靈素看懂了——那是一個口型：“后院水井。”

緊接著，女子端著托盤走進了拍賣行，路過靈素身邊時，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碎玉，悄無聲息地掉進了靈素的袖口。

靈素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把碎玉攥在手里，對青黛和云曦使了個眼色，三人裝作逛街的樣子，慢慢走遠了。

到了僻靜處，靈素掏出碎玉。那碎玉的質地和她的玉佩一模一樣，上面刻著半朵與玉佩花紋相吻合的藤蔓。

“是養令的碎片！”云曦低呼。

青黛的眼神也亮了起來：“看來，我們要找的人，就是剛才那個侍女。”

夜幕降臨時，三人按照約定，來到拍賣行的后院。月光下，那口老水井泛著幽幽的水光。

“我在這里。”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井邊的柳樹后傳來。白天那個侍女走了出來，已經換了一身夜行衣，臉上的灰氣洗凈了，露出一張清麗卻帶著幾分疏離的臉。

“我叫墨影。”女子開門見山，“是瑤山符文長老的后人。”她指了指靈素手里的碎玉，“這是養令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在拍賣行的密室里。”

“你怎么確定我們能信？”青黛問道，手悄悄按在了腰間的銀針上。

墨影從懷里掏出一塊令牌，上面刻著“瑤山”二字：“坤元令認主，你們把生令拿出來試試。”

靈素拿出自己的玉佩，墨影的碎玉剛湊過去，就聽到“咔噠”一聲，兩塊玉石完美地拼在了一起，發出柔和的白光。

“果然是你們。”墨影的眼中終于露出一絲真切的情緒，“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

她告訴三人，拍賣行的老板是凌霄宗的外門長老，當年從墨影的母親手里搶走了養令的另一部分，藏在密室里研究。她潛伏在這里，就是為了找機會拿回養令。

“密室的鑰匙在老板的書房里，今晚他會去參加一個酒會，是我們的機會。”墨影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密室里有凌霄宗的符文陷阱，只有我的符文術能破解。”

靈素看著手中拼合的半塊養令，又看了看身邊的青黛、云曦和墨影，突然覺得，老嫗說的“向陽而生”，或許不只是指個人的強大，更是指這樣——失散的碎片重新聚合，曾經孤獨的人，終于找到了同行的伙伴。

墨影的目光掃過三人，最后落在她們交握的手上，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下：“準備好了嗎？我們該去拿屬于我們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