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鈴寨的銅鈴依舊靜默。傅九黎站在洞神潭邊,水面平靜如墨,倒映著鉛灰色的天空。與上次不同,潭水不再泛著詭異的暗紅,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靛藍色,仿佛有光從極深處透出。
根據(jù)筆記本記載,這里的晶石對應“銅鈴葬“,激活頻率是D調(diào)。傅九黎取出骨笛,嘗試吹奏指定的指法。笛聲清越,在水面激起細密的漣漪。令人驚訝的是,那些沉在潭底的銅鈴竟然同時輕微震動,發(fā)出低沉的和鳴!
更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隨著笛聲持續(xù),靛藍色的潭水開始分層,上層逐漸變得透明,下層卻更加濃稠。透過清澈的上層,傅九黎能看到潭底散落的銅鈴正在自發(fā)排列成北斗七星圖案,中央位置有一個明顯的凹陷。
“需要下水...“傅九黎深吸一口氣,脫下外套。他注意到右臂上的七星圖案,第二個點正在微微發(fā)亮,像是感應到了什么。
潛水裝備是程臨早就準備好的,藏在寨子外的某個隱蔽洞穴。傅九黎換上潛水服,將骨笛裝在防水袋中,再次吹奏D調(diào)。這次潭水反應更加劇烈——以音波為中心,水面分開一條狹窄的通道,直通潭底!
通道內(nèi)的水完全透明,與周圍的靛藍色形成鮮明對比。傅九黎潛入通道,發(fā)現(xiàn)這里的水不僅清澈,還有一種奇特的浮力,讓他無需費力就能緩緩下沉。通道壁不是普通的水體,而是由無數(shù)細小的氣泡組成,每個氣泡里都包裹著一粒血靈芝孢子。
下潛約十米后,光線開始變暗。傅九黎打開水下電筒,光束卻被某種物質(zhì)吸收,只能照亮前方一兩米的距離。就在這時,他感到右臂刺痛——第二個星點亮起了強烈的藍光!
借著這光芒,他看清了潭底的景象:數(shù)百個銅鈴以特定規(guī)律散布在淤泥中,所有鈴舌都指向同一個方向。跟隨這個“指針“,傅九黎游向潭底最深處。
那里矗立著一座由銅鈴堆砌的微型金字塔,塔頂放著一個靛藍色的晶體,正是第二塊晶石!與懸棺村的紅色晶石不同,這塊晶體表面覆蓋著一層類似珍珠母貝的光澤,內(nèi)部有液體般的物質(zhì)在流動。
傅九黎伸手去取,指尖觸到晶體的瞬間,一段記憶洪流席卷而來——
程臨跪在洞神潭邊,將某個物體沉入潭底...程晉生在一旁記錄數(shù)據(jù),筆記本上畫著復雜的聲波圖...年幼的程瑜潛入潭中,胸口戴著那個七星玉佩...
記憶碎片中夾雜著陌生的畫面:古代的祭司們在潭邊舉行儀式,他們不穿戴潛水裝備就能長時間待在水下,靠的是骨笛發(fā)出的特殊聲波!
傅九黎猛地清醒,發(fā)現(xiàn)自己在無意識中已經(jīng)取下了呼吸器,卻絲毫沒有窒息感。潭水通過皮膚為他提供著氧氣,就像...就像那些血靈芝菌絲一樣。
他嘗試吹奏骨笛(防水袋居然不影響發(fā)聲),D調(diào)的音波在水中形成可見的漩渦,包裹住靛藍晶石。晶體開始脈動,內(nèi)部液體加速流動,最后“咔“的一聲從中間裂開,露出核心——一個更小的、完美八面體形狀的藍色晶核。
就在傅九黎伸手去取晶核時,整個洞神潭突然震動!銅鈴金字塔坍塌,淤泥被攪起,能見度瞬間降為零。混亂中,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是程瑜的靈體!她在水中比在陸地上更加凝實,長發(fā)如海藻般飄動,異色瞳在黑暗中發(fā)出幽幽光芒。
“快走!“她的聲音直接傳入傅九黎腦海,“它們醒了!“
“它們?“傅九黎下意識地問,隨即感到毛骨悚然——周圍的黑暗中亮起無數(shù)紅色光點,每一個都是一團血靈芝孢子的聚合體!這些孢子團正在快速融合,形成人形輪廓...
程瑜的靈體突然發(fā)出強烈的金光,那些孢子團像是被灼傷般后退。她趁機抓起藍色晶核塞進傅九黎手中,然后指向頭頂:“上去!我拖住它們!“
傅九黎想說什么,卻被一股強大的水流推向上方。在上升過程中,他看到程瑜的靈體化作無數(shù)金色菌絲,與紅色孢子團糾纏在一起。最令人震驚的是,那些金色菌絲明顯占據(jù)上風,每一次接觸都會讓紅色孢子失去活性,變成灰色的塵埃。
“這就是...共生體的力量?“傅九黎心中駭然。
沖出水面時,外面的天色幾乎沒變,仿佛他在水下經(jīng)歷的驚險只過了幾分鐘。但手表顯示,從他下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三小時!
“時間流速不同...“傅九黎爬上岸,劇烈喘息。手中的藍色晶核觸感冰涼,內(nèi)部有細微的電流感。當他將晶核靠近右臂時,第二個星點完全亮起,散發(fā)出與晶核同色的靛藍光芒。
相機自動啟動,拍下這一幕。相紙顯示的不再是靜態(tài)圖像,而是一段動態(tài)記錄:藍色晶核融入他的手臂,與第一個紅色星點形成能量連接。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二星連珠,記憶解鎖度29%“
傅九黎感到又一段記憶蘇醒——這次是程晉生與真正的傅九黎(守冢人)的爭吵場景。他們在爭論是否要提前喚醒程臨,因為血魘的進化速度超出了預期...
“所以程臨的沉睡不是計劃好的...“傅九黎喃喃自語。他嘗試吹奏骨笛的其他音調(diào),發(fā)現(xiàn)每換一個音,潭水就呈現(xiàn)不同顏色和密度。F調(diào)時水面結冰,A調(diào)時沸騰,C調(diào)時...
C調(diào)吹響的瞬間,整個洞神潭的水立了起來!不是比喻,是真正的垂直站立,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墻。水墻內(nèi)部,無數(shù)金色菌絲組成了清晰的文字:
“第七個月亮從水中升起——尋找倒影之潭“
文字持續(xù)了約十秒,然后水流轟然回落,潭水恢復平靜。傅九黎趕緊用相機記錄,卻發(fā)現(xiàn)照片只拍到了一片模糊的水光。
倒影之潭?筆記本上沒有記載這個地點。傅九黎嘗試吹奏D調(diào)詢問,潭水卻再無反應,只有那個藍色晶核在手中微微發(fā)熱。
他決定先回啞鈴寨整理線索。路上,右臂的第二個星點持續(xù)散發(fā)涼意,讓他的思維異常清晰。許多之前忽略的細節(jié)現(xiàn)在串聯(lián)起來:程臨照片上的水漬、程晉生筆記里的潮汐圖、甚至血池底部的波紋刻痕...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水。“傅九黎恍然大悟,“第七葬俗'音葬'需要水作為介質(zhì)!“
在寨子口,他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落洞女。少女的氣色好了很多,眼中有了神采。她遞給傅九黎一個小布包:“發(fā)光的人讓我給你的。“
布包里是一卷防水羊皮紙,上面畫著七個水體的地圖,每個水體旁邊標注著不同的音階。第七個水體被特別圈出,形狀像一彎新月,旁邊寫著:“倒影之潭,唯月圓可見“。
“她在哪里?“傅九黎急切地問。
落洞女指向洞神潭:“水里。但她說...下次見面就在月亮里了。“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腳步輕快得不似常人。
傅九黎展開羊皮紙細看,發(fā)現(xiàn)七個水體對應七大葬俗遺址:懸棺村的血池、啞鈴寨的洞神潭、佛首山的源冢...以及四個未知地點。每個水體都標注著最佳訪問時間,奇怪的是都集中在月圓前后。
最神秘的第七個水體——倒影之潭,沒有具體位置,只有一句提示:“當六潭共鳴,倒影自現(xiàn)“。
傅九黎嘗試將藍色晶核放在羊皮紙上,晶核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程瑜站在某個瀑布下方,水流在她周圍形成完美的圓環(huán)。她手中拿著骨笛,正在吹奏某個復雜的旋律。
影像中的程瑜突然轉(zhuǎn)頭,異色瞳直視傅九黎:“下一個在西南方,響水洞。小心,那里的守護者不認識你。“
影像結束,藍色晶核的溫度驟降。傅九黎查看地圖,西南方確實標注著一個名為“響水洞“的地點,旁邊畫著閃電符號。
天色漸暗,傅九黎決定在啞鈴寨過夜。他借用了傅九黎(本體)的工作室,整理目前收集到的信息。墻上的地圖被重新標注,七個地點的連線形成一個奇怪的圖案——既像北斗七星,又像某種古老的樂器。
深夜,傅九黎被一陣笛聲驚醒。不是他帶來的骨笛,而是某種更古老、更空靈的音色。他循聲來到洞神潭邊,看到了終生難忘的景象——
滿月下,程瑜的靈體懸浮在潭水上方,長發(fā)和衣袂無風自動。她正在吹奏一支半透明的骨笛,音色正是夢中聽到的。潭水隨著旋律起伏,形成復雜的波紋圖案。更驚人的是,那些沉沒的銅鈴全部浮出水面,隨著音調(diào)高低變換排列方式。
當旋律達到高潮時,潭中央升起一個水柱,頂端托著一個月亮般的光球。光球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是程臨!他閉目沉睡,表情安詳,胸口有一個與程瑜對應的七星烙印,只是顏色是深藍色。
“程臨...“傅九黎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
程瑜的笛聲突然中斷。她轉(zhuǎn)向傅九黎,異色瞳中流露出一絲悲傷:“這只是回聲。他真正的意識還在沉睡。“
水柱回落,光球消失。程瑜的靈體變得透明:“響水洞的晶石是黃色,對應Mi調(diào)。那里的守護者是被血魘完全控制的...我無法介入。“
“守護者是什么?“
“血魘的分身。“程瑜的身影開始消散,“每個葬俗遺址都有一個。懸棺村的是馬青苗,啞鈴寨的是...我。“
這句話讓傅九黎如遭雷擊:“你說什么?“
“洞神潭的守護者本來是我。“程瑜的最后一句話隨著身影一同消失,“但現(xiàn)在,我既是守護者,也是破壞者...“
黎明來臨,潭邊只剩傅九黎一人。若不是手中緊握的藍色晶核和羊皮紙,他幾乎要以為昨夜是場夢。
收拾行裝時,他發(fā)現(xiàn)相機里多了一張照片——滿月下的洞神潭,水面上同時映出兩個月亮:一個銀白,一個靛藍。靛藍月亮中,程臨的身影清晰可見。
照片底部緩緩浮現(xiàn)出新的倒計時:
6天13小時22分鐘
下一站,響水洞。傅九黎撫摸骨笛,Mi調(diào)的音符在心中回響。他不知道所謂的“守護者“是什么,但有一點很明確——程瑜在暗示,那里的戰(zhàn)斗將完全不同。
而更讓他不安的是程瑜最后那句話:“我既是守護者,也是破壞者...“難道共生體的狀態(tài)并不穩(wěn)定?或者...她正在策劃什么更大的計劃?
西南方,雷聲隱隱。傅九黎背起行囊,踏上尋找第三塊晶石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