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傷就是這個，”法醫老王正在收拾器械，口罩上方的眼睛里滿是困惑，“頸動脈破裂，失血過多死亡。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晚上七點到八點之間，但……”

“但什么？”老李追問。

老王指了指書桌對面的監控攝像頭：“樓下大堂的監控顯示，沈老板七點十五分還在跟前臺打電話，說要調整明天的客房安排。按這個時間算，他死亡時，監控應該拍到什么才對。”

小張立刻接話：“技術科查了，監控硬盤有被拆解的痕跡，正好少了七點半到八點半的錄像。”

老李的目光掃過房間。墻上掛著十幾幅字畫，大多是當代名家的作品，唯獨北墻正中央掛著一幅裝裱陳舊的立軸——顧鶴年的《鏡城夜雨圖》。

這幅畫是聽雪樓的鎮樓之寶。畫的是民國時期的鏡州雨景，青灰色的瓦檐下掛著紅燈籠，雨絲像被剪刀剪碎的銀絲，斜斜地織在墨色的夜空里。畫的右下角有顧鶴年的朱紅印章，旁邊還有一行小字：“丙子年孟夏，雨鎖鏡城，記于聽雪樓。”

老李走到畫前，借著勘查燈的光仔細看。畫紙泛黃，邊緣有輕微的蟲蛀痕跡，顯然是真跡。但當他的視線移到畫中那座三層小樓的頂樓窗口時，突然頓住了。

那里有一個針尖大小的紅點。

不，不是針尖。老李湊近了些，發現那紅點的形狀很不規則，邊緣帶著暈染的痕跡，像是一滴血濺在上面。更詭異的是，紅點的位置——正好對應著畫中那座樓的頂樓窗口，而現實中，沈萬霖倒下的書桌，就在這個窗口的正下方。

“老王，”老李頭也不回，“過來看看這個。”

法醫放下手里的鑷子，湊過來瞇起眼：“像是血跡。取樣嗎？”

“取。”老李的聲音有些發緊，“還有，查一下沈老板傷口的位置，跟畫里這個紅點……能不能對上。”

小張在旁邊聽著，突然打了個寒顫。雨還在敲打著窗戶，風從撞壞的門縫里鉆進來，卷起桌上的宣紙邊角，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有人在耳邊低語。他想起沈雨薇剛才說的話——“說了別碰那幅畫”。

這時樓下傳來一陣騷動，夾雜著女人的哭喊。小張探頭看了眼：“是沈老板的女兒，沈雨薇，剛才一直攔著不讓進，現在情緒崩了。”

老李點點頭：“我去問問。”

他下樓時，沈雨薇正坐在一樓大堂的太師椅上，雙手捂著臉，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她穿一件黑色吊帶裙，胳膊上有幾道淺淺的劃痕，像是剛才掙扎時被樹枝刮的。看見老李過來，她抬起頭，眼睛紅腫得像兔子。

“沈小姐，”老李盡量讓語氣緩和，“你最后一次見你父親是什么時候？”

“下午……下午四點。”沈雨薇的聲音哽咽著，“他在書房打電話，好像在跟誰吵架，說‘那片地絕對不能讓’，我沒敢進去。”

“吵架？知道對方是誰嗎？”

“可能是趙宏遠。”沈雨薇抹了把眼淚，“那個搞房地產的，一直想拆了聽雪樓蓋商場，我爸跟他鬧了快半年了，上周還在工地上差點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