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雨下了整周，像程硯深心里的潮，沒個盡頭。

蘇婉清走的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天，腦海里混著她的“程先生再見”，成了他這三個月來反復咀嚼的碎玻璃。今晚他又扎進了“霧”酒吧——他們以前常來的地方，吧臺第三張高腳凳，她總說這里能看見窗外最亮的梧桐燈。

威士忌第三杯見底時，沈硯舟的視線開始發飄。恍惚間，門口風鈴響了，一個穿白裙子的女生站在雨簾里，抬手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

那一刻，沈硯舟的呼吸驟然停了。

是錯覺嗎？

女生走到吧臺前，聲音很輕，帶著點被雨打濕的微啞：“一杯莫吉托，少冰。”

不是蘇婉清的音色，可她低頭時，脖頸彎出的弧度，耳后那顆小小的痣，甚至連指尖敲吧臺的節奏——都像極了。程硯深猛地攥緊酒杯，指節泛白，酒液晃出來，濺在她米白色的帆布鞋上。

“抱歉。”他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

女生抬頭看他，眼里閃過一絲無措，隨即彎了彎唇：“沒事。”

就是這個笑。左嘴角比右嘴角稍高一點，是蘇清顏獨有的、帶著點狡黠的弧度。沈硯舟的心臟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盯著她，像是要透過她，看到那個遠在大洋彼岸的人。

他聽見自己問，語氣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你……認識蘇婉清嗎？”

女生愣了一下，搖搖頭：“不認識。”

程硯深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也是，怎么會認識。他仰頭把剩下的酒灌下去，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的鈍痛。他開始自顧自地說，說蘇清顏喜歡在雨天窩在沙發上看老電影，說她喝莫吉托時總愛把檸檬片偷偷藏起來，說她走的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也不知道女生有沒有在聽。直到他意識模糊，趴在吧臺上，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女生遞過來的一張紙巾，和她那雙清澈得像雨后天空的眼睛——像極了，又終究不是。

而他沒看見，女生轉身離開時，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備注是“經紀人”：“確定接下‘程硯深’這個單子？模仿期三個月，報酬七位數。”

她猶豫了幾秒，回了一個字：“接。”

雨還在下，吧臺第三張高腳凳旁，酒漬暈開一小片深色，像個無人察覺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