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格力斯號”穿過火星大氣層時,林野先望見了銹城的煙。不是嗆人的工業廢氣,是從地下農場的煙囪里冒出來的灰藍炊煙,細得像根棉線,悠悠往天上飄,恰好與星門的淡金光柱纏成一團——倒像棵扎根大地的光樹,炊煙是它垂在土里的根須,光柱是它往天上長的枝干。
“是老煙的手藝!”伊芙指著炊煙下的屋頂笑,檐下果然曬著串土豆干,是老煙的招牌。他總掛在嘴邊:“土豆干得掛在朝陽的地方,不然嚼著費牙。”全息投影彈開時,小石頭正扒著星門的支架往上爬,手里舉著塊鐵皮,紅漆歪歪扭扭寫著“等林哥回”,被風掀得獵獵響,邊角都吹卷了。
登陸艇落在星門工地時,林野剛跳下去,后腰就被猛撞了下——是小石頭撲了個滿懷。孩子袖口沾著新鮮的土,懷里鼓鼓囊囊揣著顆發了芽的豌豆種:“林哥!你可回了!聯邦的人來過兩趟,被我們用土炮打跑了!”他往星門方向一指,那兒架著三門土炮,炮口對著天,炮身上纏著紅布條,風一吹簌簌動,是鐵銹幫的老規矩。
老煙拄著扳手慢悠悠走過來,目光掃到護理艙,眼尾突然紅了:“嫂子……醒了?”他往林野手里塞了個粗陶碗,碗里是熱乎的土豆湯,湯面上飄著片星塵草的嫩葉,“這是藍星的種子發的,你說的‘星塵草’,煮湯甜得很。”
母親的護理艙剛被抬下來,艙蓋“咔”地彈開了。她扶著艙壁慢慢站起,雖還需人攙著,腳卻能穩穩踩在地上了。目光落在星門的能量核心上時,她眉頭一緊——那里嵌著顆灰黑色的結晶,表面裂縫正滲著反物質燃料,像在往外淌黑血。“快……裝緩沖閥。”她往伊芙手里塞了張圖紙,指尖在“死結晶”的位置輕輕畫了個圈,“那里是‘心’,得讓活結晶的光慢慢滲進去才好。”
伊芙剛把星核結晶往死結晶上貼,星門突然“嗡”地一聲低吟。死結晶的灰黑色正一點點褪下去,慢慢泛出淡金,竟真像活了過來。林野往控制臺按了按,星門的能量回路沒炸,反倒往天上噴了道淡金的光,光里浮著前12個文明的影像:有的星球正炸開,有的艦隊在星河里沉,光影落在銹城的屋頂上,連裊裊的炊煙都被染成了金的。
“成了!”小石頭舉著豌豆種往天上扔,種子落在光里,竟“啪”地發了芽,嫩莖彎彎地往星門方向長,“林哥!你看!它認星門!”
突然,天上傳來引擎的轟鳴,震得腳下的土都發顫。五艘“裁決者號”猛地沖破云層,炮口亮得晃眼,像懸在天上的小太陽。聯邦元帥的聲音從廣播里鉆出來,尖細得像玻璃刮過鐵皮:“凱恩!你再不交星核結晶,我就炸了銹城!”
“你敢!”林野猛地舉著數據盒往死結晶旁沖,死結晶的光映在他臉上,金亮金亮的,“這死結晶只要沾著火星的土,就會炸!你要是敢開炮,咱們就一起炸成星塵!”他說的是誆人的——3號文明的影像里記著,死結晶只有被反物質燃料催到極限才會炸,但元帥不知道。廣播那頭靜了靜,炮口的光果然暗了暗。
“別信他!”副艦長突然扒著廣播器喊,他站在星門的支架上,風把他的聲音吹得抖,手里舉著張聯邦密令,“元帥早就想炸了火星!他說‘拓荒者都是累贅’!”密令被星門的光映得透亮,紙上的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人眼慌,“你們看!這是他的簽名!”
艦隊里突然有人喊:“我們不打了!元帥騙我們!”有艘戰艦猛地掉轉炮口,對著“裁決者號”就開了炮——是早前被聯邦強征的木星拓荒艦。艦長舉著通訊器喊,聲音撞在星門上又彈回來:“我們信林野!聯邦才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