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漢事件像一場猝不及防的冰雹,砸得林小晚渾身冰冷,心有余悸。但奇怪的是,經歷過那極致的恐懼并勉強熬過來之后,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似乎在她心底悄悄生了根。獨自守夜的恐懼依舊存在,卻不再像最初那樣足以將她徹底吞噬。她開始更加留意夜班時的各種細節,檢查門窗是否反鎖,報警器是否開啟,甚至偷偷將王姐留下的那個金屬鎮紙放在更順手的地方。掌心的微熱成了她不變的陪伴,時而平靜,時而預警,提醒著她這個世界潛藏的不尋常。
第二天,保安老劉例行巡邏時,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打量著林小晚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的青黑,甕聲甕氣地問:“小林,昨晚沒事吧?我好像聽到你這邊有點動靜?”
林小晚猶豫了一下,還是簡單地把醉漢鬧事的事情說了出來,略去了自己舉鎮紙的狼狽細節。
老劉一聽,黝黑的臉上立刻浮起怒氣:“又是那幫喝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的混賬東西!欺負你一個小姑娘看店?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別硬扛,直接按報警器!或者大聲喊!我就在附近,聽見動靜立馬趕過來!”他拍了拍腰間掛著的橡膠棍,語氣帶著一種長輩般的維護,“王老板不在,咱更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老劉的話像一道粗糙卻溫暖的壁壘,讓林小晚感到一絲安心。她低聲道了謝。
沒想到,這件事很快就在常客的小圈子里傳開了。趙爺爺下午來遛狗時,特意多坐了一會兒,絮絮叨叨地跟林小晚說:“閨女,晚上一個人害怕不?要不爺爺讓我家那大小子沒事過來溜達一圈看看?”雖然被林小晚慌忙拒絕,但那份心意卻真切地傳達到了。
打工妹小芳和她的姐妹晚上來買宵夜時,也聽說了這事,幾個女孩圍著林小晚,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小晚姐,你晚上把門口那大燈開著!亮堂點,壞人就不敢來了!”“對啊對啊!我們下班要是順路,就結伴過來看看!”“那些人就是欺軟怕硬!你別怕他們!”
就連那個總是挑剔無比的完美主婦張姐,某次來買東西時,竟然也別扭地提了一句:“晚上…門窗關關好。現在世道亂,小心點總沒錯。”雖然語氣還是硬邦邦的,但那份隱含的關切,卻讓林小晚愣了好一會兒。
這些點點滴滴的關心,像細小的暖流,悄然匯聚,慢慢融化著那晚留下的冰冷恐懼。林小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她不是一個人在守著這家店。她的身后,站著王姐,站著老劉,站著這些看似平凡卻充滿煙火氣的常客們。他們構成了一個無形卻真實存在的保護網。
然而,外部的威脅并未消失。陸明雖然沒有再出現,但那塊“時間擾動”的烏云始終懸在頭頂。而更現實的麻煩,也接踵而至。
街角那家新開的網紅便利店,開始了明顯的惡性競爭。他們先是派人在“好鄰居”附近散發大幅度的優惠券,幾乎是在賠本賺吆喝。接著,又有人在附近的居民群里散布一些關于“好鄰居”的模糊謠言,什么“東西不新鮮”、“老板家里出事顧不上店”、“店員手腳不干凈”之類的,說得有鼻子有眼。
王姐雖然人在老家,但電話卻是一個接一個地打回來,語氣又急又怒,顯然是也從別的渠道聽說了這些事。“肯定是那家缺德玩意兒搞的鬼!眼紅咱們生意好!卑鄙!下作!”她在電話里氣得聲音發抖,卻又鞭長莫及,只能干著急。
林小晚看著明顯變得冷清了一些的店面,心里也充滿了焦急和無措。應對醉漢她尚且能鼓起一時的勇氣,但面對這種商業上的陰損手段,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她不懂那些營銷策略,也不會在網上跟人吵架辯解。
一天下午,店里格外冷清。林小晚正望著窗外發呆,心里盤算著這個月的營業額恐怕要很難看。趙爺爺牽著豆豆走了進來,看著空蕩蕩的店堂,嘆了口氣:“唉,那起子小人…盡搞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這時,小芳和兩個姐妹也正好進來,聽到趙爺爺的話,立刻憤憤不平起來:“就是!太欺負人了!咱們都知道‘好鄰居’東西實在,王姐和小林姐人多好!”
“不能讓他們這么得意!”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激動。忽然,小芳眼睛一亮,拍手道:“誒!咱們能不能也搞個活動?不是他們那種降價,咱們就…就搞個‘支持好鄰居’的活動!就在咱們姐妹群里,還有街坊鄰居里說說!讓大家這幾天有空都來店里買點東西,不用多,就表個態!讓那些人看看,咱們這兒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這個簡單的想法立刻得到了響應。趙爺爺點頭:“我看行!我回去就跟老棋友他們說去!”一個姐妹說:“我讓我男朋友跟他們公司同事也說說!”另一個說:“我在業主群里發個消息!”
沒有精致的策劃,沒有誘人的優惠,只有一個最樸素的念頭:支持這家承載著他們許多記憶和溫情的“好鄰居”。
林小晚看著他們熱切的樣子,眼眶微微發熱。她想說些什么感謝的話,卻又笨拙地不知如何開口。
行動很快開始了。第二天開始,店里的客人雖然總量未必暴增,但氛圍卻完全不同了。熟悉的街坊進來,會笑著對林小晚說:“小林,給我拿包煙,支持支持你們!”媽媽們來接孩子放學,會特意進來買點零食:“可不能讓我們小區門口的良心店被擠垮了。”甚至附近公司的幾個年輕白領,午休時也結伴過來,買上一杯咖啡:“聽說你們這兒被惡意競爭了?挺住啊!”
沒有人大張旗鼓,但一種默契的、溫暖的凝聚力,卻在小小的便利店里悄然流淌。銷售額或許沒有恢復到巔峰,但卻止住了下滑的趨勢,更重要的是,那種被惡意中傷帶來的冰冷感,被這份來自社區的、樸素的支持一點點驅散了。
林小晚忙碌地接待著每一位顧客,心底那片因恐懼和孤獨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暖流沖開了一道口子。她依舊不擅言辭,但臉上的笑容卻比以往多了幾分真切。
她意識到,“守護”不僅僅是對抗超自然的危機和深夜的醉漢,也包括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人與人之間的溫情聯結。而這份守護,并非她一個人在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