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那天，蟬鳴聒噪得像要把整個夏天煮沸。程顏霜走出考場，看到沐燕舉著冰鎮西瓜在樹蔭下跳，而佳稚源就站在旁邊，白襯衫被汗水浸得有些透，手里卻緊緊攥著個牛皮紙包，見她出來，眼睛亮得像曬過的玻璃。

“考得怎么樣？”他幾步迎上來，聲音帶著點喘。

“還行，”程顏霜接過沐燕遞來的西瓜，咬了一口，甜汁順著下巴流下來，“最后一道歷史大題，正好是你幫我劃的重點。”

“我就說我有預感吧！”佳稚源笑得露出牙齒，把牛皮紙包塞給她，“給你的?！?

回到宿舍拆開，里面是本《萬歷十五年》，扉頁上用鋼筆寫著幾行字：“畫展沒說完的話，藏在第78頁。”

程顏霜的心猛地一跳，翻到那一頁，夾著張素描——畫的是美術館三樓的落地窗，她站在窗前看石榴花，陽光落在她發梢，畫的邊緣寫著：“那天想對你說，從高一走廊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你了?！?

樓下忽然傳來沐燕的喊聲：“程顏霜！佳稚源在操場等你！”

程顏霜抱著書跑下樓，看到佳稚源站在籃球架下，手里還拿著枚銀杏書簽，正是他送的那枚，只是背面多了行小字：“填志愿時，我在北大物理系和清華之間，留了個空?！?

“你……”程顏霜的聲音有點發顫。

“我查過了，”他走近一步，眼里的光比陽光還燙，“北大歷史系和物理系，走路只要十五分鐘?！彼D了頓，從口袋里掏出張志愿表，第一志愿填著“北京大學物理系”，“所以，你的志愿表上，會有BJ的學校嗎？”

程顏霜看著他緊張得發紅的耳根，忽然笑了，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的志愿表，第一志愿那欄，“北京大學歷史系”幾個字寫得工工整整。

“你看，”她把表遞給他，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又忍不住偷偷相視而笑，“我們離得很近?！?

懸鈴木的葉子被風吹得嘩嘩響，像是在鼓掌。沐燕在遠處跳著喊：“我就知道！早就該在一起了！”

佳稚源撓了撓頭，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頭發，動作小心翼翼的：“那……暑假一起去海邊看貝殼博物館？”

“好啊，”程顏霜點頭，看著他眼里的自己，忽然想起初遇時他的笑臉，想起圖書館的晨光，想起畫展未說出口的話，“還要去看日出。”

“都聽你的?！?

夏末的風卷著熱氣吹過，帶著青草和陽光的味道。程顏霜看著籃球架下他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慢慢靠在一起，忽然明白，有些答案不需要急著說出口，就像這個夏天，兜兜轉轉，終究把最好的結局，送到了眼前。

畢業典禮那天，大家在教室拋學士帽，佳稚源偷偷把程顏霜的帽子接住，塞給她顆大白兔奶糖：“以后每個周末，我都陪你去圖書館。”

“好啊，”程顏霜剝開糖紙，把糖塞進嘴里，甜味漫開來，“不過這次，該你講物理題了?！?

他笑著點頭，眼里的光，比畢業照上的閃光燈還要亮。

懸鈴木的葉子開始泛黃時，程顏霜收到北大的錄取通知書，信封上印著熟悉的校徽。她拍照發給佳稚源，很快收到回復，是張他拿著錄取通知書的照片，背景是北大的紅墻，配著一行字：“九月見，我的歷史老師?！?

程顏霜看著屏幕，忽然覺得，這個夏天的回聲，會在秋天的風里，繼續輕輕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