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稚源的消息來得比預想中早。周日傍晚，程顏霜剛把曬干的床單收進衣柜，手機就震了震，是他發來的：“爺爺好多了，明天課間找你，給你帶了海邊的貝殼標本。”

末尾加了個笨拙的笑臉表情，像他本人一樣，帶著點不好意思的認真。程顏霜盯著屏幕看了幾秒，指尖在對話框里敲出“好呀”，想了想，又加了句“好好休息”，才按下發送鍵。

“誰啊？笑得一臉春心蕩漾。”沐燕從背后湊過來，嚇得程顏霜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沒、沒誰。”她慌忙鎖屏，臉頰發燙。

沐燕挑眉，指了指她桌上的銀杏書簽：“別裝了，就沖這書簽的精致度，我賭五包辣條，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程顏霜沒接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撓著，甜絲絲的。她把書簽放進書本里夾好，月光透過窗欞落在封面上，《汪曾祺散文選》的書名在夜色里泛著柔和的光——那本他還回來的書，她總愛在睡前翻幾頁，好像能從字里行間，讀出點不一樣的溫度。

第二天課間，程顏霜剛走出教室，就看到佳稚源站在走廊盡頭的儲物柜旁，手里捧著個透明的小盒子。陽光落在他身上，把白襯衫的影子拉得很長，他似乎有點緊張，時不時抬手理理額前的碎發。

“這里。”她走過去，聲音比平時輕了些。

佳稚源轉過身，眼睛亮了亮，把盒子遞過來：“這個給你，海邊撿的，漁民說叫‘天使之翼’，你看這紋路，像不像歷史書上說的云紋？”

盒子里躺著枚淺粉色的貝殼，邊緣薄如蟬翼，上面的紋路確實和古畫里的云紋有幾分相似。程顏霜輕輕捏起來，貝殼內側泛著珍珠母的光澤，帶著點海的咸澀氣息。

“很漂亮，謝謝你。”

“喜歡就好。”他笑了笑，左邊嘴角的梨渦淺淺陷下去，“畫展那天……抱歉，沒能陪你看完。”

“沒關系，爺爺沒事就好。”程顏霜把貝殼放回盒子里，“而且，明朝服飾展還會持續到下個月呢。”

“那……”他像是鼓足勇氣，“下周六下午，我再陪你去？這次一定不會有事。”

程顏霜抬頭看他，他眼里的期待像盛著星光，讓她想起畫展那天，他沒說完的話，想起素描紙上那句“想在畫展結束后對你說”。她輕輕點頭：“好。”

上課鈴響前的幾分鐘，兩人就站在儲物柜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他說物理競賽集訓的趣事，說海邊的日落有多紅；她說剛讀到的明史故事，說圖書館新到了一批舊書。陽光慢慢移過走廊，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像幅沒畫完的素描。

回到教室時，沐燕朝她擠眼睛：“怎么樣？五包辣條準備好了嗎？”

程顏霜的臉頰發燙，把貝殼盒子小心地放進書包，指尖碰到盒面，還能感覺到陽光留下的溫度。她翻開課本，目光落在某一頁，忽然發現上面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貝殼涂鴉，筆尖劃過的痕跡很輕，像怕被人發現的心事。

日子在等待中慢慢變得輕快。程顏霜會在歷史筆記里夾上漂亮的落葉，想著下次見面時給他看；佳稚源則會在課間“偶遇”她，塞給她一顆大白兔奶糖，或者一張寫著物理冷笑話的便簽。

周六很快就到了。程顏霜特意穿了條淺藍色的連衣裙，走到宿舍樓下時，看到佳稚源已經在等她，手里拿著兩把傘——天氣預報說下午有雨。

“走吧。”他笑著說，把其中一把傘遞給她。

兩人并肩走向公交站，陽光透過懸鈴木的縫隙落在地上，晃得人睜不開眼。程顏霜捏著傘柄，忽然想起實驗中學的走廊，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心跳，想起圖書館里的晨光，那些細碎的瞬間像珠子一樣，被等待的線串了起來，慢慢變得沉甸甸的。

“這次，應該能把畫展看完了。”佳稚源忽然說，語氣里帶著點篤定。

程顏霜抬頭看他，他眼里的光比陽光還亮。她輕輕點頭：“嗯。”

風穿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為這個遲到的約定，輕輕伴奏。她知道，有些話或許不用急著說出口，等待本身，就已經藏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