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窗中鏡
- 藤蔓低語時
- 蘸雪寫半闕
- 2057字
- 2025-08-19 17:14:32
摩托車在老教堂的石拱門前停下時,林深注意到門楣上的彩繪玻璃裂了道縫。陽光穿過裂縫,在地面上投下道歪斜的光帶,光帶里浮動著無數細小的符號,像是被打碎的星子。
“羅盤在這里轉得特別急。”陳默舉著鐵皮盒,銅制羅盤的指針正在瘋狂震顫,邊緣的符號燙得能烙手,“里面有‘原住民’的核心符號。”
教堂的木門虛掩著,推開時揚起的灰塵里,混著些銀白色的細屑。林深捻起一點搓了搓,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像是某種金屬被碾碎后的粉末。
“是銀粉?!标惸瑥谋嘲锾统鰝€小玻璃瓶,倒出些透明液體滴在細屑上,瞬間冒出淡綠色的煙,“外婆說銀能鎖住‘鏡影’,看來這里以前被處理過?!?
正廳中央的耶穌像已經被推倒,基座上爬滿藤蔓,卻在距離頂端三寸的地方突然枯萎,斷口處凝結著銀白色的結晶。林深繞到雕像背后,發現墻面有塊區域的顏色比別處淺,用手敲了敲,傳來空洞的回響。
“是空的?!彼麆傄焓秩ネ?,陳默突然拽住他。兩人頭頂的彩繪玻璃突然發出脆響,更多的碎片掉下來,在地面上拼出個完整的符號——像是只睜開的眼睛,瞳孔里是交錯的藤蔓與折線。
“別碰墻!”陳默的聲音帶著急意,他指著地面的碎玻璃,“這是‘鏡域’的入口,碰了會被拉進符號的倒影里。”
話音剛落,墻面突然滲出粘稠的液體,漸漸凝成面光滑的鏡子。鏡中映出的不是教堂,而是片熟悉的巷弄——忘憂巷的石板路,墻根的藤蔓,甚至能看見陳默外婆蹲在巷口燒檀香的背影。
“是忘憂巷的過去?!绷稚畹暮粑行┌l緊,他看見鏡中走出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正蹲在墻前畫畫,側臉和自己一模一樣。
鏡里的“林深”突然抬頭,對著鏡子外的他們笑了笑,然后伸手在墻上畫了個符號。現實中的墻面立刻浮現出同樣的圖案,銀白色的粉末簌簌往下掉,露出后面更深的黑暗。
“他在引導我們。”陳默握緊了合璧的青銅鈴鐺,“鏡影不會主動示好,除非……”
“除非想讓我們看到真相?!绷稚罱舆^話,他注意到鏡中“自己”的畫紙上,除了藤蔓符號,還畫著個小小的相機,鏡頭正對著巷口的老槐樹。
鏡子里的場景突然晃動起來。忘憂巷的天空開始下雨,陳默的外婆突然站起身,朝著畫紙的方向跑來,手里舉著塊布滿青苔的老磚——正是林深照片里的那塊。
“原來磚是外婆放在那里的?!绷稚畹耐资湛s,他看見鏡中“自己”接過老磚,卻在轉身時被藤蔓纏住腳踝,磚掉在地上摔成兩半,里面滾出顆墨綠色的珠子,在雨水中發出幽幽的光。
現實中的墻面突然裂開道縫,顆同樣的珠子滾了出來,停在林深腳邊。他剛要彎腰去撿,珠子突然裂開,流出的液體在地面上匯成個符號——和美術館頂樓監控拍到的白光輪廓一模一樣。
“是‘源珠’?!标惸穆曇魩еy以置信的顫抖,“外婆日記里說,這是‘原住民’的心臟,當年就是靠它維持契約。”
鏡子里的場景還在繼續。鏡中“自己”被藤蔓拖向老槐樹,陳默的外婆撲過去想拉住他,卻被突然暴漲的藤蔓卷住。就在這時,巷口跑來個扎羊角辮的小男孩,舉著相機對準藤蔓按下快門——是小時候的陳默。
相機的閃光燈亮起的瞬間,鏡中所有的藤蔓都停住了。而現實中的教堂里,所有符號突然發出白光,墻面的鏡子開始融化,露出后面的密室。
“進去看看?!标惸崎_門,密室里只有張石桌,桌上擺著個銀制的盒子,盒蓋上刻著“鏡影歸位”四個字。
打開盒子的瞬間,林深倒吸口涼氣。里面放著半塊老磚,和張泛黃的照片——照片里,年輕的陳默外婆站在忘憂巷,身邊站著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兩人手里各拿著半塊老磚,背景里的老槐樹下,埋著個隱約發光的東西。
“那個年輕人……”林深的指尖拂過照片,“是我外公?”
陳默突然想起什么,從鐵皮盒里翻出羅盤。指針這次不再顫抖,而是穩穩地指向照片里的老槐樹:“外婆說過,她的丈夫是個畫家,五十年前突然消失在忘憂巷,只留下半塊老磚?!?
鏡子徹底融化時,林深看見最后一幕鏡影:老槐樹下的土被挖開,里面埋著的不是別的,而是臺老式相機,鏡頭上刻著個小小的符號——和陳默吊墜上的相機圖案一模一樣。
“所以‘氣太亮’不是指我?!绷稚钔蝗幻靼走^來,“是指能通過相機看見真相的人,是陳默,也是你外婆?!?
陳默的指尖劃過銀盒里的半塊老磚,突然輕笑出聲:“外婆總說,我繼承了她的眼睛,卻沒繼承她的膽子?!彼褍砂肜洗u拼在一起,裂縫里滲出淡綠色的光,“現在看來,我們得一起把膽子找回來?!?
教堂外傳來風鈴聲。林深走到門口,看見陽光已經驅散了所有符號的影子,彩繪玻璃的碎片在地面上拼出完整的圖案——藤蔓纏繞著相機,折線托著畫筆,最終匯成個“家”字的輪廓。
鐵皮盒里的羅盤突然轉向東方,指針頂端浮現出個新的符號,像是艘揚起的船。
“下一站是碼頭。”陳默跨上摩托車,把銀盒放進背包,“看來‘原住民’的秘密,藏在水里?!?
林深坐上車時,口袋里的源珠碎片突然發燙。他低頭看了眼,碎片的液體正在掌心凝成個小小的船錨,和羅盤上的符號完美重合。
摩托車駛離教堂時,林深回頭望了眼。陽光穿過修復的彩繪玻璃,在正廳地面上投下巨大的光斑,光斑里,藤蔓與折線交織成橋,橋的盡頭,站著兩個模糊的人影,像是在向他們揮手。
他們的旅程,仍在繼續。而那些藏在符號背后的過往,正像被擦亮的鏡子,一點點顯露出清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