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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冰封的土壤

  • 微光軌跡
  • 呆相
  • 3093字
  • 2025-08-27 22:19:53

陳默那句帶著受傷質詢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扎進林小溪的心臟,余音在空蕩的顯微觀察室里久久回蕩。門關上的輕響,隔絕的不僅僅是空間,仿佛也凍結了兩人之間好不容易滋生出的、脆弱而珍貴的暖意。

林小溪獨自坐在慘白的日光燈下,實驗室冰冷的空氣像無數細針,刺入她的皮膚,直抵骨髓。桌上的素描本攤開著,那幅描繪著“光合作用”的溫暖色環圖,此刻色彩依舊絢爛,卻諷刺地映照著周遭的冰冷和內心的荒蕪。她試圖拿起鉛筆,指尖卻冰涼發麻,不受控制地顫抖,在草稿紙上劃出幾道凌亂無力的線條。

他走了。帶著誤解,帶著受傷,頭也不回。

那句“不是的”還卡在她的喉嚨里,帶著未能完全宣泄的急切和委屈,此刻卻已失去了訴說的對象。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種近乎恐慌的孤立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吞沒。

接下來的日子,高二(3)班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陳默徹底收回了所有投向林小溪的目光。他依舊坐在斜前方,解題、聽課、偶爾和李哲低聲討論課題數據,但視線仿佛在她身上設置了無形的屏障,再無交集。即使小組討論課題進展,他也只和李哲、蘇晴交流,聲音冷靜、條理清晰,卻再沒對林小溪說過一個字。當她鼓起勇氣想詢問一個關于“附生粘液”的細節時,他只是將目光轉向李哲:“這部分數據在第三頁附表二。”徹底將她排除在對話之外。

實驗室的顯微觀察室,成了林小溪不敢踏足的禁地。那冰冷的空氣和慘白的光線,都帶著那天被誤解、被遺棄的刺痛記憶。她只能把資料帶回家,在臺燈下獨自鉆研。然而,失去了陳默那精準的點撥和顯微鏡下直觀的引導,那些復雜的機制、晦澀的術語,仿佛都變成了無法破解的密碼。她對著王老師給的文獻和圖譜,常常枯坐幾個小時,筆下的線條卻艱澀凝滯,再也找不到那種將理解轉化為視覺語言的流暢感。

壓力如同沉重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省級比賽的倒計時在腦海里滴答作響,每一聲都敲打著她的焦慮。李哲雖然沒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但每次看向她欲言又止的眼神,和那句“時間不多了,圖解要抓緊完善”,都像無聲的鞭子,抽打著她的神經。

“小溪,你跟陳默到底怎么了?”蘇晴終于忍不住,在一次放學路上追問,“這幾天實驗室也不去了?他看都不看你一眼,你也躲著他?那天…張帆那混蛋拉我去偷看是我不對!我道歉!但你們倆這冷戰打得也太嚇人了吧?省級比賽怎么辦啊?”

林小溪低著頭,踢著路邊的石子,喉嚨發緊,眼眶酸澀。“沒什么…”她聲音悶悶的,“就是…有點誤會。圖解…我自己能弄。”最后一句,她說得毫無底氣。

“誤會?什么誤會能鬧成這樣?”蘇晴急得跺腳,“我去找他解釋!那天是我硬拉著張帆去的!跟你沒關系!”

“別去!”林小溪猛地拉住蘇晴的胳膊,聲音帶著一絲哀求,“蘇晴,別去…求你了。”她害怕蘇晴的解釋會讓陳默覺得她更軟弱、更依賴別人。那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的質問,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她不想再被看輕,不想再被誤解為需要他幫助的累贅。

蘇晴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倔強中帶著脆弱的神情,最終嘆了口氣:“唉,你們倆啊……一個比一個能憋!行吧行吧,我不去。但你這樣硬扛著也不是辦法啊!比賽怎么辦?”

“我會想辦法的。”林小溪松開手,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回到家,面對書桌上堆積的資料和毫無進展的草稿,林小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助。窗臺上那盆苔蘚,在臺燈的光暈里沉默地綠著,仿佛是她唯一的慰藉。她伸出手指,輕輕觸碰那茸茸的葉片,冰涼的觸感傳來。

“你也會覺得冷嗎?”她低聲問,像是在問苔蘚,又像是在問自己。

就在絕望幾乎要將她淹沒時,她的目光無意中落在書架一角。那里放著一個不起眼的紙盒,里面是一些舊的繪畫工具和……幾本蒙塵的、她小學和初中時參加繪畫興趣班的教材。

她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抽出一本封面已經褪色的《基礎素描與透視》。翻開泛黃的書頁,稚嫩的線條和簡單的幾何體練習映入眼簾。她翻動著,直到看到一頁講解**“質感表現”**的章節。粗糙的樹皮、光滑的金屬、柔軟的布料……旁邊是老師用紅筆寫的批注:“觀察!感受!用筆觸說話!”

“觀察…感受…用筆觸說話…”林小溪喃喃地重復著這行早已被她遺忘的批注。

一道微弱的電光,驟然劃破她腦海中的混沌!

她猛地沖到書桌前,翻出那張被陳默指出“粘液質感不足”的附生機制草圖。她死死盯著畫面上那些代表假根分泌粘液的線條。之前她只是機械地畫著,試圖模仿資料上的圖示,卻從未真正去“感受”那種粘液該有的狀態——濕潤的、粘稠的、帶著拉絲感的、能夠牢牢抓住巖石的力量感!

她丟開所有復雜的文獻,抓起一支最軟的6B鉛筆和一張全新的速寫紙。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顯微鏡下看到的景象,回憶著陳默說過“像微型的錨固系統”。她想象著自己的手指沾滿了那種粘稠的液體,去觸碰一塊冰冷粗糙的巖石……

筆尖落下。不再是僵硬的線條。她開始用短促、密集、帶著重疊和輕微拖拽感的筆觸,去鋪陳粘液的基底。再用更軟、更黑的鉛筆,在接觸巖石的“錨點”處,用力地、反復地涂抹,形成深色的、粘稠的團塊。最后,用筆尖極輕極細地拉出幾道若有似無的“絲線”,連接著假根和巖石表面,表現出那種拉扯的粘滯感。

她畫得忘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比賽的壓力,甚至暫時忘記了陳默帶來的冰冷。她全身心地沉浸在筆尖與紙張的摩擦中,沉浸在那種對“粘稠”質感的捕捉和表達里。汗水從額角滑落,她也渾然不覺。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終于停下筆,審視著紙上的畫面時,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擊中了她!

畫面中央,幾根放大的假根末端,濃稠、深暗、仿佛帶著濕氣的粘液團塊牢牢地吸附在一塊肌理粗糙的巖石表面上。從團塊中延伸出的、纖細卻充滿韌性的“絲線”,如同無數微型的纜繩,將植物與巖石緊密相連。巖石的堅硬冰冷,粘液的濕潤粘稠,以及那種強大的附著力量感,被筆觸表現得淋漓盡致!這不再是冰冷的圖解,而是一幅充滿了原始生命張力的畫面!

她做到了!沒有依靠陳默的點撥,沒有顯微鏡的輔助!她依靠著最原始的觀察本能,依靠著對“質感”的重新理解和感受,依靠著畫筆最直接的語言,完成了突破!

巨大的喜悅和成就感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沖垮了連日來的陰霾和壓力!她激動地拿起畫稿,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條新信息。

發件人:**陳默**。

林小溪的心跳猛地一滯,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屏住呼吸,顫抖著手指點開。

信息內容卻只有簡短的幾個字,附帶一張圖片:

>“關于光適應機制,這個文獻的圖3.7B,細胞器的空間排布更清晰。或許對你有用。”

>【圖片:一篇英文文獻的截圖,其中一幅關于葉綠體在強光/弱光下位置變化的示意圖被紅框標出】

沒有問候,沒有解釋,甚至沒有一個表情符號。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冷淡口吻。仿佛那條帶著受傷質問的短信和幾天的冷戰從未發生。

林小溪看著這條信息,又低頭看著自己剛剛完成的、充滿了力量和質感的“附生粘液”圖稿。剛才洶涌的喜悅浪潮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冰墻,瞬間平息下來,只留下冰冷而復雜的余韻。

他沒有道歉,沒有解釋那天的誤會。

他只是,在她剛剛完成獨立突破的這一刻,精準地、像一個盡職的隊友那樣,遞來了另一塊她可能需要的“磚”。

是釋然?是更深的失落?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酸澀?

林小溪不知道。她只覺得心里那片剛剛因為獨立突破而松動回暖的土壤,仿佛又被一層薄薄的、透明的冰霜覆蓋了。她默默地將手機屏幕按滅,放在一邊。

臺燈下,那幅“附生粘液”圖稿靜靜地躺在桌面上,沉默地訴說著堅韌的力量。而那條來自冰山的簡短信息,則像一片飄落的雪花,無聲地落在她剛剛燃起一點星火的荒原上,帶來刺骨的涼意,卻也映照出一種奇異的、無法割裂的聯系。

省級比賽的倒計時,依舊在滴答作響。圖解尚未完成,冰封的土壤之下,生命仍在掙扎著尋找破土而出的路徑。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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