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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殘灰斷簡

黑暗。粘稠的,冰冷的,如同凝固的瀝青,包裹著一切。

沒有聲音,沒有光,沒有時間。只有一種不斷下墜的失重感,和無處不在的、碾碎靈魂的劇痛。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一絲微弱的光感,如同針尖,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然后是聲音。模糊的,斷續的,像是隔著厚重的海水傳來。

滴答……滴答……規律,冰冷。

還有……一種低沉而穩定的嗡鳴,像是某種精密的儀器在運轉。

肺部的灼痛感再次清晰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阻力,仿佛胸口壓著巨石。喉嚨干澀得如同沙漠,泛著濃郁的血腥和苦澀的藥味。

我艱難地,試圖睜開眼皮。它們沉重得像焊死了一樣。

光線。柔和卻刺眼。模糊的視野逐漸聚焦。

白色的天花板。簡潔的吸頂燈。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種……淡淡的百合花香?不是廢棄工廠那令人作嘔的化學惡臭。

我……在哪里?

記憶的碎片如同鋒利的玻璃渣,猛地刺入腦海!

鬼手劉!冰冷的匕首!斷裂的腿!慘嚎!阿泰舉起匕首!

小雨!三日焚心!

巨大的驚恐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我混沌的意識!我猛地想要坐起來!

“呃啊——!”

一股撕裂般的劇痛從右臂猛地炸開,瞬間席卷全身!眼前一黑,我重重地跌回原地,只剩下破碎的喘息和無法抑制的顫抖。

“別動。”

一個冰冷、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艱難地轉動眼球,看向聲音來源。

阿泰。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姿挺拔如松,如同永遠不會疲憊的雕塑。他換了一身干凈的黑色作戰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眼睛,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正靜靜地看著我。

而我,正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病床上。身上蓋著干凈的白色被子。右臂被厚厚的白色繃帶層層包裹,固定在胸前,依舊傳來陣陣鉆心的鈍痛。左手上重新換了藥和繃帶。臉上戴著氧氣面罩,冰涼的氧氣流入肺部,稍微緩解了那里的灼痛。

這里……是慈安療養院?我回來了?

“小雨……小雨怎么樣了?!”我顧不上疼痛,聲音透過氧氣面罩,嘶啞而急切地追問,眼睛死死盯著阿泰,“緩解劑……拿到了嗎?!她……”

阿泰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眼神平靜得令人心慌。

幾秒鐘的沉默,卻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緊緊纏繞住我的心臟。

終于,他緩緩開口,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波瀾:“緩解劑注射了。史密斯博士說,毒素的破壞速度減緩了。但……只是緩解,不是解除。她的高燒退了一些,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緩解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慶幸如同暖流,瞬間沖垮了我的緊繃,讓我幾乎虛脫。眼眶無法控制地發熱,視線再次模糊。

但阿泰接下來的話,卻又將這絲慶幸瞬間打入冰窖。

“但博士說,這種緩解劑的效果很不穩定,像是……未完成的半成品。只能暫時壓制,無法根除。而且副作用未知。他需要原始配方和制備流程,才能嘗試逆向分析,制備真正的解藥。”

半成品……副作用未知……

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鬼手劉……他果然留了一手!或者說,他掌握的,本身就不是完整的東西?

“鬼手劉呢?!”我急聲問,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狠厲,“他開口了嗎?!配方呢?!”

阿泰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那是一種極其細微的、近乎冷酷的波動。

“死了。”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著血的重量和冰冷的寒意。

“咬碎了后槽牙里的毒囊。新型氰化物,瞬間致命。”阿泰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沒問出配方。只拿到了這個。”

他伸出手,將一個細小透明的密封袋放在床邊的柜子上。袋子里,裝著幾顆米粒大小、和之前我吞下的那種白色藥丸一模一樣的東西。

“和他身上找到的一樣。應該是同批次的半成品緩解劑。或許能再爭取一點時間。”阿泰的目光落在那袋藥丸上,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探究,“你吞了這種藥?”

我看著那幾顆白色的藥丸,胃里仿佛又泛起那恐怖的、燃燒般的灼熱和劇痛。我艱難地點了點頭。

“感覺……像被從里面點著了……然后……換來了力氣……”我聲音沙啞地描述著那可怕的感覺。

阿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評估著什么。然后,他再次開口,話題卻陡然一轉。

“石老要見你。”

他的目光不再是看我,而是越過我,看向病房門口的方向。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病房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石老依舊穿著那身深灰色中式長衫,拄著紫檀木手杖,靜靜地站在門口。吳院長和史密斯博士恭敬地跟在他身后稍遠的位置,臉上帶著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石老的目光,并沒有首先落在我的身上,而是徑直落在了床邊柜子上那個透明的密封袋——以及袋子里那幾顆白色的藥丸上。

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清晰可見的、劇烈的情緒波動!不是驚訝,不是憤怒,而是一種……難以置信的、仿佛看到了某種絕不可能出現的、禁忌之物的震駭!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紫檀木手杖的枯瘦手指猛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甚至,他挺拔的身形都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

“這……這是……”石老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掌控一切的平靜,帶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深邃如古潭的眼睛,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死死地釘在我臉上!

那目光中蘊含的震驚、探究、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狂熱?讓我的心猛地一縮!

“你從哪里得到的?!”石老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逼問的急切,“這‘忘川沙’……是誰給你的?!鬼手劉?!他怎么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忘川沙?

這個陌生的名字,帶著一種古老而詭異的氣息,讓我愣住了。

“是……是從鬼手劉實驗室找到的……他逼我吃下的……說是緩解劑……”我艱難地回答道,被石老異常劇烈的反應弄得心神不寧。

“緩解劑?呵……緩解劑……”石老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眼神中的震駭逐漸被一種深沉的、冰冷的怒火所取代,“暴殄天物!蠢貨!這根本不是什么緩解劑!這是‘鑰匙’!是‘門票’!是通往……‘那張賭桌’的資格!!”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微微發顫,紫檀木手杖重重頓在地板上,發出篤的一聲悶響!

“難怪……難怪鬼手劉像老鼠一樣藏在那種地方十幾年!難怪他費盡心機尋找陳三的遺物!他根本不是想金盆洗手!他是在嘗試復刻‘忘川沙’!他想用這種拙劣的仿制品,去叩響那扇門!不知死活的東西!”

石老的話語如同疾風驟雨,充滿了我聽不懂的隱晦和一種令人心悸的狂熱。那張賭桌?資格?復刻?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傷口因為激動而再次傳來劇痛。

石老深吸一口氣,似乎強行壓下了翻騰的情緒。他再次看向我,眼神已經恢復了那種深不見底的平靜,但深處那團冰冷的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

“陳默,”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父親陳三爺,當年欠我的,遠不止一條命那么簡單。他帶走的東西,也遠比你想象的更驚人。”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那袋“忘川沙”,眼神復雜難明。

“他帶走的,是半張‘賭神帖’,和唯一一瓶真正的‘忘川沙’。”

“那是通往‘彼岸賭局’的憑證。一場……賭上一切,甚至超越生死的賭局。贏了,能得到凡人無法想象的東西。輸了,則萬劫不復。”

“你父親當年選擇帶著它消失,而不是赴約。現在,‘彼岸’的船票再次浮現,那些隱藏在世界陰影里的巨鱷和怪物們,都已經聞風而動。”

石老的目光如同實質,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鬼手劉的死,你這幾顆劣質的‘忘川沙’,就像扔進深水的石頭,漣漪已經蕩開。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業火印’重現世間。所有人,都會找上你。”

他頓了頓,聲音冰冷如鐵,帶著最后通牒般的意味。

“找到你父親,或者找到他帶走的那半張‘賭神帖’和真正的‘忘川沙’。”

“那是能救你女兒命的、唯一可能存在的、真正的‘解藥’。也是你能在這場風暴中活下去的唯一籌碼。”

“否則,”石老的目光掃過我打著厚重繃帶的右臂,眼神中沒有絲毫憐憫,“下次來的,就不會是鬼手劉這種雜魚,也不會是‘紅蓮’的普通殺手了。”

“那些真正的‘玩家’……會讓你覺得,死亡都是一種仁慈。”

說完,他不再看我,轉身,拄著手杖,向著病房外走去。吳院長和史密斯博士立刻恭敬地跟上。

走到門口,他腳步微微一頓,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拋下一句話。

“阿泰會給你新的身份和裝備。你的時間,比三天更少了。”

病房門輕輕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只剩下我,躺在病床上,如同被拋上岸的魚,大口喘息著,渾身冰冷。

石老的話,如同最晦澀難解的讖語,又如同最冰冷的判決書。

彼岸賭局?賭神帖?忘川沙?玩家?

一個個陌生的、帶著不祥氣息的詞語,如同沉重的枷鎖,一層層套在我的脖子上。

父親……你當年到底卷入了什么樣的漩渦?!

而此刻,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清晰之物,只有胸口那枚緊貼皮膚的、冰冷的戒指,和右臂傳來的、無休無止的、碾碎一切的劇痛。

還有腦海里,女兒那張被毒素折磨的、蒼白的小臉。

我的路,似乎從一開始,就只剩下一條。

通向更深,更暗,更血腥的未知。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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