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手把弟弟送進監獄后,母親與我斷絕了關系當手銬鎖住弟弟手腕的那一刻,母親的巴掌也落在了我臉上?!澳氵@沒良心的!他是你親弟弟??!”她嘶吼著,仿佛我送進去的不是罪犯,而是她的心肝寶貝。我左頰火辣辣地疼,卻抵不過心里那道裂痕的萬分之一——那是我用三十年親情親手澆灌出的深淵。
---我的扶弟魔生涯始于二十歲。那年父親肝癌手術掏空了家底,剛工作的我捏著工資卡站在ATM前,屏幕冷光照亮我眼里的血絲。母親抽噎著攥緊我的手:“小雅,弟弟的學費......”我按下轉賬鍵,看著辛苦攢下的婚禮基金縮水成零。玻璃倒影里,我的嘴角嘗到咸澀的滋味。
十年間,弟弟像只貪婪的水蛭。畢業托關系進國企花光我年終獎;賭博欠債用我婚房首付填窟窿;直到他染上毒品,在幻覺中砸碎父親的遺像索要“救命錢”。最后一次為他善后那晚,暴雨敲打急診室的玻璃。父親戴著呼吸機,心電監護儀的綠線微弱起伏。母親攥著空繳費單顫抖:“你弟拿走了......他說翻本就給爸換肝......”我盯著繳費單上三十萬的缺口,指甲掐進掌心,血珠混著雨水砸在催款單上。
證據收集得像凌遲。監控里弟弟溜進病房摸走父親錢包;賭場錄像中他甩出大疊鈔票;注射毒品的針筒被我裝進密封袋。提交給警方前夜,母親跪著抱住我的腿:“他戒!媽讓他戒!”可當她瞥見弟弟手臂的針孔,突然尖叫著撕扯我頭發:“都是你咒的!當年就該把你送人!”梳妝鏡映出我左額滲血的抓痕,像道新鮮的墓志銘。
庭審那日陰云密布。弟弟被法警押走時,母親突然掙脫人群撲向我。法警攔住她揮舞的手臂,那淬毒的目光卻穿透人墻盯死我:“從今往后,我只當生了個棺材子!”旁聽席爆出親戚們的唾罵:“白眼狼!”“冷血畜牲!”我挺直脊背走出法院,暴雨兜頭澆下,竟覺得這冷水比他們的目光溫暖些。
被家族除名的冬天,我在城中村租了十平米隔間。除夕夜泡面騰起的熱氣里,手機跳出母親群發的祝福短信——唯獨屏蔽了我。我蜷縮在霉味被褥里,忽聽敲門聲響起。開門竟是高中班長陳嶼,他肩頭落滿雪,懷里抱著個保溫桶:“街道送溫暖,查到你這扶貧干部住這兒?”他晃了晃印著“優秀駐村干部”的獎杯,熱湯鮮香涌出桶蓋縫隙,瞬間融化了窗上的冰花。
社區扶貧項目啟動會上,陳嶼將話筒推到我面前。臺下坐著曾罵我“蛇蝎女”的遠房三嬸,她躲閃著我的目光。我深吸氣開口:“親情不是無底洞,止損線畫在法律邊緣。”散會后三嬸蹭過來,往我兜里塞了把花生:“小雅...你弟他...該受教訓?!被ㄉ鷼ご植诘挠|感硌著掌心,像顆結痂的心。
立春清晨,陳嶼舉著鏟子敲我窗:“種樹去!給光禿的人生添點綠?!睒涿缭赃M土坑時,他忽然握住我凍紅的手:“斷枝嫁接才能活,人也是。”他掌心溫度融進我指縫,樹梢鳥鳴破開云層,金光照亮泥土里鉆出的第一株新芽。
母親找上門那天暴雨如注。她懷里抱著弟弟的骨灰盒,毒癮發作的弟弟半月前撞碎在高速護欄上。我泡茶的手被她攥住:“媽錯了...回家吧...”滾燙的茶水潑在我腕間,她枯瘦手指緊得像鐐銬。窗外,陳嶼撐著傘站在石榴樹下,新結的果實沉甸甸壓彎枝頭。我輕輕抽出手:“我的家在明天,不在昨天。”轉身時,淚終于落在母親花白的發頂,卻不再沉溺于她眼中的漩渦。
---社區新栽的香樟樹下立著禁毒宣傳欄。照片里弟弟笑容青澀,定格在未染塵埃的十八歲。陳嶼將新印的《親情止損手冊》遞給我,封面上燙金小字在陽光下跳躍:“真正的愛,是帶刺的護欄?!边h處廣場傳來孩子們的嬉笑聲,像一串清亮的音符,撞碎在九月的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