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9分,303監倉的鈉燈開始閃爍。
菊霸蜷縮在上鋪,看著昏黃的燈光在混凝土墻上投下搖曳的陰影。那些影子扭曲變形,像是無數掙扎的靈魂。墻角的霉味比白天淡了些,卻依然在空氣中低語,混合著鐵銹和汗水的味道,在每一次呼吸間提醒著他們身在何處。
“聽見了嗎?“
My Love的聲音突然從下鋪傳來,低沉得像大提琴的G弦。菊霸側過頭,看見他正仰面躺著,烏木色的手臂枕在腦后,眼睛盯著天花板,睫毛在燈光下投下扇形的陰影。
“聽見什么?“菊霸輕聲問,聲音卡在喉嚨里。
“心跳。“My Love嘴角微微上揚,露出那個標志性的、帶著危險氣息的笑容,“還有熄燈鈴即將敲響的聲音。“他的喉結隨著說話上下滾動,鎖骨處的傷疤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菊霸屏住呼吸。起初他只聽見自己的心跳,但漸漸地,他捕捉到了——遠處走廊里傳來細微的“滴滴“聲,像是某種電子設備在倒計時。那聲音越來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經上。
22:30整,熄燈鈴驟然響起。
“叮——“
刺耳的鈴聲在監倉內炸開,下一秒,世界陷入黑暗。菊霸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視網膜上殘留著鈉燈最后的光斑。他聽見鐵門被依次鎖上的“哐當“聲,警衛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在絕對的黑暗中,他的心跳聲變得異常清晰。咚、咚、咚——像是被關進了一個鐵盒,每一次跳動都在金屬內壁上撞出回音。他下意識地按住胸口,仿佛這樣就能讓那顆躁動不安的心臟安靜下來。
“在黑暗里,“My Love的聲音突然從下方傳來,近得像是貼著他的耳朵,“我們的存在就像這個鐵盒,被隱藏、被遺忘。“他的聲音里帶著某種菊霸從未聽過的脆弱,“但心跳不會說謊,它會一直敲打著,直到盒子被打開。“
菊霸感到一陣眩暈。黑暗中,他仿佛看見My Love的眼睛在發光,那種琥珀色的微光像是草原上的夜行動物。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觸到了My Love仰起的臉——滾燙的皮膚,高挺的鼻梁,還有微微顫抖的睫毛。
“那要是它永遠不被打開呢?“菊霸的聲音顫抖著,既是恐懼,也是期待。他的手指還停留在My Love的臉上,能感受到對方說話時唇瓣的震動。
“那就讓它一直敲下去。“My Love突然抓住菊霸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直到鐵盒腐爛,心跳化作塵埃。“
黑暗中,兩人的心跳聲漸漸同步。菊霸能感覺到My Love的脈搏通過相貼的皮膚傳來,強勁而有力,像是某種原始部落的戰鼓。不知過了多久,My Love松開了鉗制,但菊霸沒有抽回手——他的指尖順著My Love的臉頰滑下,觸到了那個總是掛著危險笑容的嘴角。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兩人同時僵住,菊霸迅速縮回手,像是被燙傷一般。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他們門外。手電筒的光束從觀察窗射入,在監倉內掃了一圈,最后落在兩人身上。
“303!安靜!“警衛的吼聲伴隨著警棍敲擊鐵門的聲音。
光束消失后,監倉再次陷入黑暗。菊霸聽見My Love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帶著幾分譏誚,幾分無奈,還有幾分菊霸讀不懂的情緒。
“睡吧。“My Love最終說道,聲音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冷靜,“明天還要去車間。“
但菊霸知道,今晚無人能眠。他的心跳依然在黑暗中轟鳴,與My Love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無聲的樂章。而那個關于鐵盒的比喻,像一把鋒利的刀,在他心上刻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在303監倉的第五個夜晚,菊霸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在這座鋼鐵牢籠里,最堅固的囚籠不是鐵窗,而是他們胸腔里那顆跳動不息的心臟。而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自由,而是連心跳都被迫與他人同步的窒息感。